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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海昏侯這邊尚在等待消息, 一日過去,又是一日,漸漸有些坐不住。
初月已經還給了賀蘭桀,當日賀蘭桀在趙王府說的話, 卻依然有不作數的可能。
他不禁要命令姜誠毅, 去叩問賀蘭桀情況, 但也就在這時, 黃門令登門而來,宣旨,請海昏侯于明日上朝。
他是就藩侯爵, 無事不必入朝,因此這些天消息有些閉塞, 但這正是一個契機。
姜誠毅道:“末将還是覺得賀蘭桀不可信, 其中有詐。王太後那邊,末将不知該如何回話。”
王太後目前人停留東海國, 沒有随同前來, 要傳信那邊,還需要幾日的功夫,但因為姜誠毅以為事情已經沒有回旋餘地,且辦得不妥帖,不知該如何給予答複,所以耽擱下來。
海昏侯皺眉道:“你莫小題大做。”
賀蘭桀是聖人, 縱然他狡詐多疑,但親口應下的承諾,難道還能不作數不成?
縱觀六朝, 也沒有拿話當兒戲的昏君。
姜誠毅不禁嘆氣:“但願事情如您所想。”
翌日,海昏侯親臨朝堂。
闊別三年, 再一次回歸玉京,海昏侯入目所見卻已經是一批陌生的面孔,昔年站隊趙王的老臣已經凋敝伶仃,不剩幾人,看來是賀蘭桀登基繼位以後,大刀闊斧地裁撤冗員,借機清除了當年與他有舊的官員。
其實倘若是自己坐上那個位置,他也是會這麽做的,這并非氣量不夠,而是必須防患于未然。
海昏侯出現,吸引了滿朝文武的目光,他們迫不及待要看這個,當年流放東海國的這位失敗的趙王。
更有一樁密辛,傳聞這海昏侯在胭脂山秋狝時身受重傷,已經不能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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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秘密也不知是從哪傳出來的,也沒有大肆渲染,就在官員間人盡皆知。
他們不禁好奇,這種不能人事的玩意兒和他們正常男人看起來有何不同,于是個個打量得更加仔細。
覺得海昏侯皮膚過于白皙;
覺得海昏侯喉結不夠突出;
覺得海昏侯肯定長不出胡須雲雲。
海昏侯知道他們在看什麽,那種打量審視的目光,這幾年他已經承受夠了。他不是不能舉,只是不能生育而已,值得這些人,竟敢如此羞辱自己。
這一定是賀蘭桀暗中慫恿!
當年,那頭突然出現的黃罴,他心頭至今不能釋懷,那一定是賀蘭桀的手筆,他暗害自己。而今日,他又默許衆臣對己如此非議。
他還端坐于禦座之上,睥睨衆生。
海昏侯恨不能将他拉下王座,以唾沫淹之,咬下他的皮肉,喝盡他的血髓!
他現在,卻不得不屈膝卑躬,向禦座低頭,呼一聲萬歲,虔誠跪伏。
滿朝文武其實都在好奇,海昏侯入京不說,但他是為了給太後賀壽而來,怎麽突然現身于朝堂上?莫非聖人有別的旨意?
冕旒底下的沉峻的臉深而莫測,教人摸不着頭緒。直至海昏侯行禮之後,賀蘭桀方沉聲道:“平身吧。”
海昏侯跪謝,旋即起身,目光掠過大殿上的一切,衆人便不敢多看,個人心頭那把算盤都開始撥得飛快。
“海昏侯遠來辛苦,一路跋涉,才至此處,為太後一番心意可稱拳拳。推己由人,思及先帝,臨終托付重任,逐海昏侯于海上,往來三年。東海國千裏迢迢,沿途霜重棘叢,王氏太後病體衰弱不堪苦楚,朕躬恓惶,故此,願接王氏太後回宮,安養晚年,以全孝義,諸卿可鑒。”賀蘭桀微笑拂了拂手,這番話,不像是在詢問官員意見,而似是已經板上釘釘,現在只是來知會一聲而已,百官若有眼色,則不得有疑義。
當然了,接回王太後這不算什麽大事,可自立朝以來就沒有這麽幹的。
這帝王繼位,親王就藩,一直以來已經傳為習俗,親王的母親因是有所出者,不需要随大行皇帝殉葬,可跟随兒孫前往封地,享一國之食俸。這怎麽好端端的,突然要接回王太後?
衆官員們不明白,但海昏侯心頭卻有點振奮。
他開始想姜誠毅杞人憂天,賀蘭桀雖然奸猾,但畢竟,這是他事先已經金口承諾過的。
海昏侯立刻躬身下拜,聲音铿锵有力傳得滿殿皆是回音:“臣弟多謝聖人寬宏仁慈!”
眼看這件事似乎就這麽定了下來,這時,傅豈思一步走出:“聖人,臣以為不妥。”
他這一句話,立刻就讓海昏侯下不來臺,海昏侯一看居然是曾經想要拉攏,卻對自己不假辭色的傅豈思,登時兩眼凸出,怒火中燒。
傅豈思到底是年輕氣盛,還有幾分文人的峥嵘風骨,他這一步站出來,令汗顏的人也不禁附和。
賀蘭桀道:“傅卿暢所欲言,朕聽着。”
傅豈思長揖到地,接着便站起身,眼風不斜半分地慷慨直言:“接回王氏太後,有違祖制,于禮法不合,于朝綱不合,我大晔以仁孝治理天下,王太後入京,是否接下來海昏侯亦可以孝之名入京,今日違秩,他日再破規矩,長此以往下去,大晔體統何在?何況兩宮太後,聞所未聞,聖人乃先帝二子,論長幼有序,繼位是順應天理自然,那麽宮中太後,便也是天理自然。如接回王氏太後,何安中宮太後?臣請聖人深思,兩宮太後萬萬不妥!”
一語驚醒夢中人,是啊,這王太後要是回來了,宮裏不就兩位太後了麽?
這王氏太後當年為宸妃,鳳儀宮的太後水氏當年為勤妃,位份還在宸妃之下,現在母以子為榮固是理所應當,可依當年的位份,似乎水太後還要低王太後一頭?可這不就亂了麽!
人群中起了喁喁私語,都認為此舉不可行,行不通。
海昏侯的臉色驟變,也不知從哪裏殺出來的這麽個傅豈思,三言兩語将話全部堵死了,他暗恨地斜視傅豈思,頗有些惱火地說道:“傅豈思傅侍郎,看不出你還是如此一個因循守舊、泥古不化之人。”
傅豈思絲毫不用他的伶牙俐齒還以顏色,只笑道:“海昏侯糊塗了,臣心中有些擔憂,所以不得不提,怎樣于大晔有利,臣便怎樣回答,相信聖人心中自有評判。”
“你!”
上面的聲音驀地下來了:“是了,傅侍郎所言有理。”
海昏侯驚呆了:“皇兄你——”
賀蘭桀的冕旒微微晃動,底下是一雙深沉的眼,凝視大殿之上每一個人的動作,将一切俱收眼底。
“四弟,朕心中不是不偏着你,這大殿之上,所有人的耳朵可都聽着。”賀蘭桀微微一笑,“這樣吧,朕便替你做個見證,今日海昏侯須在此立誓,将來王氏太後入主西宮以後,海昏侯不得以盡孝之名回京探親,若無聖旨召見,不得返京,四弟以為如何?”
看來這就是賀蘭桀留的後手了。恕海昏侯心中直言不諱,也不見得如何高明。
他朗聲道:“好!臣弟就在此立誓,絕沒有傅侍郎杞人憂天擔心的事發生,不回就不回,無召不得入京,臣弟心中謹記,不知諸位大臣,還有何疑義不妨一并說了!”
“聖人,這兩宮太後實在不妥啊……”
官員根本不理會海昏侯說了什麽,直接越過了他向聖人進谏。
海昏侯雙眼瞪得滾圓。
滿殿嘩然。
有人坐不住了,甚至放言兩宮太後為亂于國體,損大晔氣數。
這話一放出來,殿內倏然寂靜,簡直落針可聞,也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麽一句不怕死的話,估摸是要惹聖人大發雷霆了。那人自己也後悔不疊,瞬間噤若寒蟬。
可禦座上,卻也是深水般的平靜。時辰又過去許久,賀蘭桀的沉嗓響起:“誰說,朕許了兩宮太後了?”
呃?
不知群臣,海昏侯也一并傻了眼,看向禦座。
賀蘭桀卻是一派正色,不急不緩地道出心中所想:“宮中确實不能有兩位太後。從前斷無此等規矩,将來恐怕也不會有。朕今日,便做這一個開山鼻祖吧。”
海昏侯傻眼瞪着賀蘭桀,而賀蘭桀已起身。聖人起身,百官跪伏,賀蘭桀于金殿之上沉聲宣告:“接回王氏太後,奉為大晔聖翊太妃,位列西宮,主掌六宮事務,朕将以庶母之禮事之,諸位卿家可不必再議。”
聲音響徹大殿,每個人的耳鼓都在振動乃至嗡鳴。
什麽,太妃?這是亘古未有的頭銜,怎麽說好的太後,突然變成了太妃?海昏侯兩膝一軟,撲倒在地,眼珠子幾乎要從眶子裏滾落出來。
百官這回是無話可說了,兩宮太後的事情簡直是迎刃而解。是的,王氏太後既然不是聖人的生母,那麽他自然不能稱作西宮太後,封一個太妃,位在太後之下,禮法上就說得通了。
“聖人聖明!”傅豈思淺淺含笑,長禮叩首。
身後之人随之附和。
滿殿上都是“聖人聖明”的聲音在回響。
襯得人群中間的賀蘭堯,宛若一個被衆人所抛棄的跳梁小醜,無人問津。
他的眼角直抽搐,想到自己辜負了母妃的殷殷期盼,恨不能當場暈死過去。
“無事退朝!”李全端着那公鴨嗓一喝,今兒這早朝就退散了。
人群陸續走出,可海昏侯還沒緩過來,等人退了大半出去,他突然從地面一躍而起,拔步就追着賀蘭桀而出,于賀蘭桀出雍和正殿,回太極殿途中,海昏侯将他攔下:“賀蘭桀!你背信棄義,欺負我!”
海昏侯的一對招子紅得如鴿血一樣,揮拳就要撲賀蘭桀面門。
被賀蘭桀一招制服,只是一只左手便抓住了海昏侯咽喉,用力一掐,海昏侯便封口喘不過氣來。
賀蘭桀将他松開,臉色瞧着不顯山不露水,沒有勝利者的姿态,也沒有被攻擊的愠惱,眉清目潤。
“看來四弟還沒學會規矩,就憑你剛才那一拳,朕已經可以将你視作叛黨拿下了。”
海昏侯如夢初醒,心頭突突,他急忙跪了下來:“臣弟該死!皇兄,你明明答應過我的!初月我還給你了,我母妃的事情……”
強硬來不行,便主動示弱打起了感情牌,的确是有所長進了。
賀蘭桀笑道:“朕答應了你什麽?‘入主西宮’,‘掌管六宮事務’,朕不是已經給了聖翊太妃了?朕對你的承諾,每一個字都作真。”
海昏侯傻眼了,原來,原來賀蘭桀答應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後招,這只是一個文字游戲!
他的母妃卻直接從太後變成了太妃!這中間的差別,豈止是一個掌管六宮就能填補過去的!
他要的是兩宮太後,将來協理朝綱垂簾聽政!
海昏侯咬牙切齒滿臉頹唐,不甘地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來:“臣弟——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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