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番外

第77章 番外

自打見過喬茹竹之後, 崔莺眠便魂游天外，直至晌午一過，暑氣蒸騰，窗外的知了扒着樹枝撕心裂肺地扯着尖銳嗓子, 為夏天又添了幾分熱燥。

母親在出神, 初月在她身旁吃點心, 她最喜歡饴糖和栗子酥, 娘親宮裏什麽都有，什麽也不缺，她吃得正得勁兒, 突然小身板從身後被連根拔起，初月歡呼一聲, 察覺到自己落進了溫暖堅實的懷抱裏, 她興高采烈：“父皇！”

這時，窗邊抱着繡線的崔莺眠才回眸, 看了賀蘭桀一眼, 神情淡漠。

賀蘭桀心中頓時沒底，對初月道：“乖女兒，你先去找你的鳳清哥哥玩兒，我和你母後有話說。”

他用好商量的語氣，許諾了她事後一袋栗子酥，初月歡天喜地地答應了, 溜下父親臂彎，雀躍地往外去。

賀蘭桀舒了口氣，靠近向崔莺眠, 伸手扶住她香肩：“眠眠。”

崔莺眠不予理睬，好像仍在想事情, 賀蘭桀低頭半晌，想起她在太極殿臉色就不對，可能是因為看到喬茹竹的緣故。那瞬間，他再也沒絲毫莫名，反而低低地笑出聲：“你是吃醋了。”

崔莺眠睨他一眼，将他推開，“沒有。”

賀蘭桀萬分篤定：“你就是吃醋了。”

崔莺眠輕輕地哼了一聲。

她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賀蘭桀着實感到好笑。

她原來也有今天。

只是——

“喬家的娘子已經是沈辭的妻子，眠眠怎麽還要不高興？”

崔莺眠神情微愠，但卻誠實地吐出心事：“我突然想起，選秀的時候，不止她，好幾個跟我模樣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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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桀回憶了一番，雖然那些秀女他一個也沒記住臉，但仔細想，這個認知還是存在腦海裏的，不過，他心情頗好。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這也沒甚麽。”

崔莺眠不知是使氣還是怎麽，別扭地挪開屁股，背身向他：“你不明白！”

賀蘭桀“嗯”一聲，語調揚起來：“不明白什麽？”

崔莺眠脫口而出：“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我比她們都大還提前生育，肯定老得快，江山代有紅顏，将來說不定還有比我更年輕的……”

話音未落，她就被身後的賀蘭桀捉住，從藤椅上一直捉到羅漢床上，她“啊”地一聲，整個人跌進男人張開的懷抱裏，悶悶地撞上他的下颌，崔莺眠的後腦勺撞得發暈，男人也呼痛，但仍不松手，将她桎住，反問：“難道我中意你的，就是你的容貌，你這樣想我？”

聲音帶了幾分氣憤：“旁人如此，你也不明白我？”

崔莺眠聲氣不足，幽幽道：“那不是因為我仔細想了想麽，我好像除了這張臉，也沒什麽讓你喜歡的，你說你第一次見就喜歡我，可我和你話都沒說過一句，怎能不是因為我長得美？”

賀蘭桀從身後摟她在懷。

夏季裏衣衫薄，她能明顯地能後背感覺到他身體的肌理起伏變化，那線條美而流暢。

對了，其實要單說外貌，他也一點都不輸她，要不是脾氣壞，估計喜歡他的女人不會少。

這麽一想她就更糟心了。

賀蘭桀好氣又好笑：“是因為你長得美，可也不全是，眠眠，我同意你的說法，以色侍人終難逃色衰愛弛的一天，可你我是麽？我年少白發，你都不離不棄，為什麽對我沒信心？”

崔莺眠嘟囔：“也不是，對你沒信心……”

是對她自己沒信心罷了，平心而論，她的魅力在玉京城衆位貴女當中，算是中上吧，也不是什麽佼佼者。賀蘭桀這個榆木疙瘩，也就只有他，會把自己當個寶。

賀蘭桀垂下目光，湊近她，臉和她輕觸。

近得肌膚上的細膩絨毛都在夏風的吹拂下交纏，彼此的呼吸醞釀成醇酒。最親密的事已經做過不知多少次，可這樣柔情脈脈的溫存，還是能令她肌膚發顫，渾身起疙瘩。

看來她對這個人的心動，是會長久不斷地持續下去的。

屋外微風習習，烈日暴曬下的竿竿翠竹招搖着一地碎影。賀蘭桀的吻就像穿透竹林而來的微風，篩走了一部分的灼熱，帶來全新的感覺，濕氣，又伴随着另類的鼓噪。

崔莺眠的心跳得猶如鼙鼓，一上一下，一下一上。

她惟能抱住他，這是她漂泊在浪濤風波裏唯一的浮木。

賀蘭桀親完她，眼睛裏帶着笑意，道：“眠眠到了七老八十，也是最美的老娘子，屆時我也老了，不用再塗抹頭油，我們一起白發蒼蒼，一起齒牙脫落，一起坐着烤火，等兒孫們都來請安，怎敢互相嫌棄。”

崔莺眠幻想了一下那種場景，其樂融融的大家子，大家都在一塊兒，載歌載舞，好不熱鬧。

可是那麽多人呢。

她的眼神驀然發直：“賀蘭桀，你是不是想生太子。”

賀蘭桀誠實地點頭：“老實說我想。”

不等她說話，賀蘭桀又道：“你也不用擔心，此事随緣，不需要任何勉強。我想，只是因為從前看重江山大權，惟其如此，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否則下場，絕不會好過于今日海昏侯，而現在，對于我來說，眠眠，我想在我們人生還有餘年之時，帶你去看這個天下。”

崔莺眠不知道他抱着這樣的念頭，身為帝王，如此不思進取，二十幾歲天天想着早退，豈不是如同鹹魚一般？

可她也無法拒絕他字句之中描摹的願景，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們一起去游歷天下，該有多好。

內心當中那點因為喬茹竹和秀女而生的莫名其妙的悵惘，頃刻之間蕩然無存。原來賀蘭桀都想完一輩子了，她還在汲汲于眼下。

“我……又不是說不生！”

賀蘭桀望着她，揉了揉她彤紅的耳朵。

崔莺眠立刻又道：“到時候，我們把初月一起帶去，把兒子一個人留在京城。”

賀蘭桀笑：“好主意。”

崔莺眠張開兩臂，對賀蘭桀投身入懷，抱住他之後，她立馬跟他約法三章：“但是，話我要跟你說好，在那天來到之前，你不許再選秀。”

賀蘭桀點頭：“不選。”

“不止，其他納妾的方式也不行。”

“都不行。”

“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不要你了。”

“嗯，不要我。”

賀蘭桀撫着她的發，嘴角緩緩一牽，露出一抹溫和笑意。

皇後很可愛，她在對他要求一件，本來他就會答應得百折不回的事情，而他只需要對她提起一個要求就夠了，可能對她有點兒難。

“皇後可否也眼裏心裏都只有朕一個？”

崔莺眠一愣。

心裏可以，眼裏，那很難。

她喜歡看美男色啊。

可是做人，也不能太嚴以待人寬以律己不是麽。

皇後暗暗咬住後槽牙。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