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黃志傑一向對琪琪的印象特別好，這當然一是由于他是琪琪的姑父，又在他鄉重逢，二是因為琪琪在上海時給大家都留下了可愛活潑的印象。琪琪割了闌尾，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時，表姐們争着去給他擦身子，其中就有黃碧雲。

于是他請琪琪到六國飯店他們一家三口華麗的房間裏去，仆人泡上茶，黃志傑親自給琪琪端來了奶油小點心，抽着雪茄說：“既然你還搞新聞，那麽此地有個大富翁李尚明，香港、九龍十多家大當鋪全是他開的。他還經營珠寶生意，在緬甸、新加坡都有店號。”他轉過頭問精心修飾着指甲的女兒說：“那頂緬甸的貝雷帽，就是他送給你的，上面鑲了紅寶石，你還記不記得？”

黃碧雲點點頭，嬌憨地說：“爹地，你繼續講啊。”

“此人禮賢下士，十分好客，尤好結交政界人士。據我所知，從武漢來的要人，不少均常到他寓所聚會。他的家流水席不斷，就是個俱樂部。這種巨商富賈，腰纏萬貫，錢多得用不完。就想結交官場人物，擡高身價。琪琪你身世不凡，又在搞新聞，哪天我帶你去玩玩。”

琪琪機警地說：“那就請姑父費心了。”他很高興找到了這個線索，或許能搞到些情報，趙豐需要，老方他們也需要。

黃志傑看看手表說：“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要去李公館，汽車大概已在樓下等着了。咱們一起走吧。”

幾人坐着李尚明派來的一輛流線型橘紅色福特車去山光道。車子內部寬敞，鋪墊華麗。黃碧雲拿出小鏡子，揿着球狀噴霧器往黑發上噴香水。琪琪不動聲色地離遠了一點。經歷了過去種種，他的心已經老了。

山光道潔淨得像水洗過似的，是香港上層人士的住宅區。到了一個有圍牆的花園洋房的鐵門前停下，汽車揿了一下喇叭，鐵門開了，一些保镖模樣的人站立兩廂，汽車開進門去，裏面是一個大花園，翠綠色的草坪和松柏。汽車到一幢蘇格蘭式的二層樓洋房的客廳前停下。大家下了車，看見一個三十六七歲的中年人穿件樸素的灰色長袍在客廳門口拱手相迎。

“黃先生，黃太太，小姐！這位是......”他銳利的目光在琪琪臉上徘徊。

“《民族魂》記者林鶴立，請多指教。”琪琪掏出名片遞上。

黃志傑笑道：“你叫他琪琪就行，他是中法大學的學生，是我的侄兒啊！”

“久仰久仰，請進！”

李尚明同每個人都握了手，延請大家進客廳去。

大客廳的地板是用彩色拼板一條條鑲嵌起來的，牆是奶油色。天花板下，懸着一大盞用水晶玻璃制成的珊瑚狀吊燈。挂在牆上的是貝雕和羽貼畫屏，鋪着大紅的地毯。柚木藍沙發上坐着的客人，已經準備在客廳中央的大理石圓桌上打麻将了，這時見新客人來了，都起身招呼。

琪琪忽然看見正在和一對打扮妖豔，圍着絲質雪白披肩，燙發摩登的女郎說笑的一個青年微微發愣地看着自己。他也愣住了。這不是程綿在上海排的《放下你的鞭子》裏的男主角扮演者付翔麽？他不是參加抗敵演劇隊，在上海的酷暑中與自己告別的麽？怎麽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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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兩人同時調整了情緒，像不認識似的互相握手，琪琪聽到李尚明對自己一行人介紹說：“這是南洋名醫付老的公子，學戲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