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客廳裏的人，各個帶着笑：大笑，微笑，開懷的笑，含蓄的笑，應酬的笑。

李尚明指着麻将桌說：“各位，在座諸公多數從武漢參加抗戰來到香港，心中也許還在抗戰，但人是不能缺少笑的。現在人已到齊，請開始吧！”

他帶頭坐在頭一桌，黃志傑坐在他旁邊，黃太太和黃碧雲則占了餘下兩個位置，其他人也各擇座位坐下來，嘩啦啦洗起牌來。

琪琪端了一杯葡萄酒，看見付翔向自己走來。付翔笑道：“林先生不去打兩圈？”

琪琪也笑道：“雖說是國粹，可我一竅不通。不過抗戰也妨礙不了大家打國粹。付先生，您現在哪裏高就？”

兩人端着酒杯，傾心交談着走出客廳，琪琪發現這房子的布置很有趣，整個房子是蘇格蘭式樣的，進來以後，客廳是中國式的，出了客廳繞過兩個寬敞的房間，布置卻像是法國式的，房裏裝有金色的壁爐，牆是雪白拍花的，給人典雅、潔白之感。

付翔說：“我沒想到你這個大學生也來了香港。此地風雲險惡，人情澆薄，你要處處當心。”

琪琪忍不住說：“我以為你随着抗日救亡演劇隊從香港去了南洋。你畢竟是南洋留學生嘛。”

付翔玩弄着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說：“因為家父的名望，我留在香港，可以做點于國家民族有利的事情。你沒聽剛才李尚明稱我是南洋名醫的公子麽？他年輕時得過一種怪病，是家父用偏方給他治好的。”

琪琪看着他，沉思着。

“他認為日本是中國的朋友，共産黨是中國的敵人。當然，他不能公開這樣說，因為即使現在香港的報紙上，也常有文章不指明地大罵有人散布‘亡國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實際指的是汪精衛。”

琪琪吃驚了，原來李尚明是這樣的人。付翔笑笑說：“你知道剛才我搭讪的那兩個美女是什麽人嗎？她們就是李尚明的情婦，一對日本人！”

琪琪忽然問：“你為什麽留在香港？”

付翔反問：“你呢？”

琪琪說：“我倒想接近李尚明這樣的人了。他的客人很多，三教九流的都有，最重要的，是那些從武漢來的國民黨要人。商人長袖善舞，必然要結交中樞要人。抗戰軍興一年多了，在未摸清底細前，我們都要謹慎同他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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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翔點點頭，忽然握住琪琪的手，緊緊的，半晌說：“保重，我的好朋友。”

琪琪望着他清俊的面容，想起過去在黎明劇社排戲時他的清高，他的孤傲，他的不可捉摸，如今琪琪相信他和自己有着共同的使命，在這個魚龍混雜的特工集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