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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因為債務,媽媽帶着少年東躲西藏。”他用手壓住喉嚨,止不住自己的聲音。

他要講,他不知道為什麽,他不知道他會講出什麽,像一種無法控制的魔力,他一定要講。

“他們躲得很不高明,總有人找到他們,追着他們打,他們幾乎每天都遍體鱗傷,過得還不如乞丐。最難的時候,他們甚至睡過天橋,睡過馬路。”

“他們什麽都沒有了。媽媽賣掉首飾,賣掉衣服,最後賣掉自己的身體。但她總是留着一張照片。”

“那是她和爸爸的婚紗照。照片裏媽媽笑得很幸福,爸爸也是。媽媽手裏抱着一束白玫瑰,那白色純粹得一塵不染。”

“少年不明白,他覺得照片上爸爸媽媽的笑容惡心極了,媽媽被抛棄後還抓着這樣的照片不放,更是愚蠢極了。”

“他一天比一天恨,恨爸爸媽媽,恨白玫瑰,恨它的純潔、美好,恨它花梗上的刺。”

“後來,他們的狀況稍微好了一些,能租得起一間破房子。”

“那間房子夜晚會鬧老鼠,但盡管有老鼠,少年也不能離開。無論如何,那是媽媽賣身體換來的房子。”

“接下來幾年,少年經常看見媽媽帶男人回家。那些男人騎在媽媽身上,像騎一匹馬。他們大多數是叔叔,偶爾有年輕人,還有年紀大一些的,少年覺得可以叫一聲爺爺?他不确定。”

“後來媽媽得病了。賣身體得的病。她說她快死了,成日在家裏喝酒,發瘋。”

“她一定是真的瘋了,她把少年也關在屋裏,不讓少年出門,不讓少年上學。她捧起少年的臉,迷迷糊糊地說少年越長越像爸爸。”

“突然有一天,她把少年的臉按在電暖器上。少年的臉毀了,她開心了。”

“哦,她還是攥着那張該死的照片沒扔掉,照片裏的白玫瑰依然潔白。”

“少年那時候十六歲,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臉上坑坑窪窪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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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終歸是要死了。不過她不是因為賣身體的病死的,她是自殺的。她弄來了兩瓶老鼠藥。”

“她本來是想帶着少年一起死,她捏開少年的嘴,要給少年灌藥。少年沒有抵抗。但她是個瘋子,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想的。”

“她最後沒有把藥給少年喝下去,而是自己喝了兩瓶藥,不停地嘔出腥臭的黑血。”

“她死前,滿身滿臉都是黑血,她對少年說——‘你就活着吧,你這惡心的孽種。’”

“她死得很快,渾身抽搐,卻古怪地安詳,就好像沒有痛苦一樣。”

“少年不覺得悲傷,他發現自己的心比寒冰還要冷。他鎮定地從媽媽兜裏拿出那張婚紗照,将照片撕碎。可不知為什麽,他竟然下意識地避免撕壞那束白玫瑰。”

“他扔掉照片的碎片,開門出去,屋裏的血腥氣也散出去。他知道,只要他在這裏等着,等天亮,就會有人發現他。”

“他等到半夜,在牆角找到一只奄奄一息的野狗。這野狗總在這邊晃,他見過幾次,但沒給過它東西吃。”

“少年把哀哀叫的野狗抱在懷裏。狗瘦得皮包骨頭,絕對病得将死了。少年摸它的時候,才突然感覺到難過。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慢慢的,天亮了,少年不哭了。狗在他懷裏冷掉,死了。過了不久,就有警察過來了。”

“然後......”他說到這裏,緩緩吸了口氣,沙啞的聲音隐隐潮濕,“然後......”

“然後呢?”童鄉已經不發抖了,童鄉擡起臉,輕輕地看着他。

他似乎從童鄉眼裏找到了一股力量,這股力量讓他的嘴再次自行張開:“然後,他被送進醫院,在醫院度過十七歲的生日。”

“十七歲的第二天,他遇見了一個女孩,那是個哭包。”他這樣說,眼睛彎彎。

“真的是哭包?他是不是很讨厭那個哭包?”童鄉嘟着嘴問。

“嗯......”他點點頭,“是的,非常讨厭。”

他說:“哭包其實不常掉眼淚,只是每次看到她的眼睛,少年都覺得她會哭,或者想哭,所以少年才暗自叫她哭包。”

童鄉搖頭:“我不贊同。”

“但他們是很好的朋友,盡管少年讨厭她。”他繼續說,“他們聊天,他們一起曬太陽,他們一起聞消毒水的味道,後來,他們一起出去玩。”

“那天他們走散了。”

“不,是少年故意離開的。”

“哭包想買花,少年看到花店裏有白玫瑰,突然很生氣,故意撇下了她。”

“然後呢?”童鄉歪着頭問,似乎她之前什麽都沒有講過,似乎她并不認識故事裏的“哭包”和“少年”。

“然後,就天黑了呗。”他說,“他想回去了。其實扔下哭包自己回去就好了,可他還是去找她了。”

“為什麽?”童鄉問。

“不知道。說不好,挺奇怪的。”他想了想,想了很久,很認真的樣子,“可能少年想要哭包給他買的花吧。”

童鄉:“盡管那是朵白玫瑰?”

“啊。是。”他說,“盡管那是朵白玫瑰。”

“少年找到了哭包。”他頓了頓,“他看見哭包被一個叔叔打暈了,然後抱走。”

“少年跟上去,看到那叔叔脫掉哭包的衣服,騎到她身上。”

“就像那些男人騎到他媽媽身上一樣。他當時感覺到非常憤恨,像被惡魔附體了一樣。”

童鄉:“......所以......”

“所以他要把那個叔叔殺了,要把那些男人都殺了,把他們的頭全部砸爛。”

“他成功了嗎?”童鄉又問。

“成功了。”他微微低下頭,“成功的那一刻......”

他按着自己心口:“那一刻他的心好痛。他本以為比寒冰還要冷的心,突然火燒一樣痛。然後他聽不見自己的心髒跳動,不,他胸口空了,再也沒有心髒了。”

他說到這裏,不再往下說了。童鄉也沒有再多問一句。

那香蠟的燭火忽然熄滅。真奇怪,門窗都是關的,分明沒有風——或許只是因為火種太虛弱了吧。

童鄉盯着香蠟看了會兒,裏面燒化的蠟油非常透亮,很快就會重新凝固。

童鄉站起身,上前一步,跨過香蠟。她半蹲着,伸手去抓對面的黑色長袍——果然什麽都抓不到。

童鄉收回手,笑了笑:“鬼,我可以叫你阿白嗎?”

“阿白?”他愣了愣,眼睛又彎下來,“可以。”

他說:“阿白好,還挺像一只鬼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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