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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清然回到膳房,和羅媽媽一起用午膳。
兩人擠在膳房旁邊的一間小屋子裏,桌子上是羅媽媽親手做的三菜一湯。
羅媽媽手藝相當不錯,就是從前,司清然也沒吃過這麽可口的飯菜,即便是很不起眼的小菜她都能弄得別有一番滋味。
府裏侍衛和她們的飲食雖說沒有江玦的精致,卻也很豐盛,江玦似乎從來不克扣下人,這點倒是和傳聞中的他不太像。
司清然的胃口一向很小,吃飯的動作也很斯文,餐桌上的禮儀令人看了非常舒适,但難免給人羞澀的感覺。
“司姑娘,每回和您一起吃飯,就覺着您一定是大戶人家的閨女。”羅媽媽打第一眼看見司清然就覺着她的出生一定不簡單。之前她比江玦先一步來了邊城打點,路上的事全然不知,似乎也沒人向她提起。
雖說她只是伺候容郡王飲食的老媽子,殿下也時常不呆在京城,但她好歹跟着見過些世面。最起碼随殿下回京時得到過殿下養母的召見,就是那些王妃身上也沒有她這樣清婉得好似小仙女般的氣質。
聽見這話司清然眼睛一陣酸澀,忍住後很快微微一笑。
江玦帶她來到這裏的時候曾經私下吩咐過,要以主子的禮遇對待。羅媽媽向來心直口快,一時不覺,說錯話,也知道若是被殿下知曉,搞不好會挨罵,趕緊夾了塊嫩魚片放到司清然碗裏,“司姑娘莫怪。老婆子就是閑來無事喜歡胡言亂語,随便拉拉家常。”
“沒事。我只是有點想家。”
司清然柔和的話語令羅媽媽很安心。暗暗想着幸好她是這樣的性子,要換了別的什麽人,恐怕就難伺候了。當即不敢再多嘴,再說話也只是提醒司清然夾菜,就怕她吃不飽似的。
沒一會兒康定南帶着人将江玦和他們用過的碗筷送了來。司清然和羅媽媽剛好吃完飯,原本想着幫忙洗碗,但羅媽媽說什麽都不肯。像她這樣的女子,任誰都舍不得放任她做這些邋遢的事。
旁邊的康定南更是幫腔說:“這種事,羅媽媽一個人就能幹,實在忙不過來,還有下面的一幫小子。司姑娘若是沒什麽事,還是去書房替殿下做點兒別的吧。”
想來是江玦吩咐過了。
“那個……統領大人這會兒可有閑暇?”司清然眼巴巴望着康定南。
康定南不由得好一陣子怔愣,點點頭,又即刻搖頭說:“我雖沒有什麽事,但得随時聽候殿下差遣。司姑娘莫非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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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清然平時很少有事相求,但殿下特地吩咐過,因為她身份特殊,出門必須有人跟着。邊城離京城雖然山高水遠,但難免會有個意料之外。
“早上和羅媽媽出去買菜的時候,聽市集上賣肉的大哥說起,城西住着位脾氣古怪的老大夫,很少替別人診病。但卻擺了一副殘局在家裏,聽說能破此局者,無論什麽古怪的病他都會出手醫治。我想去試試。”司清然不安地解釋着。
羅媽媽想起早上出門聽來的事,和着點了點頭。年紀大了,聽過沒一會兒就忘了,加上也沒多留意。還是這丫頭對殿下有心,難怪才與他們呆了一月就深得人心,個個都想在殿下面前替她美言。當然,這些事司清然并不知情。
“還有這麽奇怪的事?”康定南眼睛瞪得大大的,“這人莫不是沒什麽本事,故意這麽說的吧?要知道殿下的病是娘胎裏帶來的,連京中太醫都束手無策。”
否則來來去去也有二十三年了,殿下的病怎麽會總不見好。為了尋訪各地名醫,殿下打十二、三歲起就旅居在外,每年也只回京住上短短半月,大宛哪處地方沒有殿下的府邸別院?都已成了大宛房子最多的皇子了。
司清然小時候就常聽父親提起,有些有本事的人恃才傲物,異于常人,就愛折騰。仍然抱有希望,當下溫婉地笑了笑說:“有沒有本事,請來看過才知道。但放過這樣的機會,指不定會錯過替殿下治病的良機。”
“司姑娘說得是。”康定南不好意思地抓抓頭,以往他對這樣的人從來不上心,挑選大夫就圖個名氣,搞不好這裏面還真有治得好殿下頑疾的人,就這樣被他錯過了,“行。等下我就讓小飛陪您去走走。”
“統領大人。”見康定南轉身要去安排出行的事,司清然小聲叫住他,“這件事請先不要告訴殿下。可以嗎?”
“為什麽呀?”康定南十分疑惑。任誰都看得出殿下對她特別不同。再說,他多多少少知道些事,難道她就沒有依附殿下的意思?還是……
“總之,謝謝您。”司清然沒有解釋她這麽做的原因。
因為這趟走的路比平時買菜要遠很多,未免司清然過多地暴露在人前,康定南特地安排了府裏的馬車随行。
替司清然趕馬車的人叫徐飛,是江玦其中一名貼身侍衛,那晚以後見過幾面,年紀不大,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
一路上他都規規矩矩,甚至連話都不多一句。到了附近,司清然坐在馬車裏,聽見他四處打聽,終于摸清了那家醫館的位置。将馬車趕到人家門前停下,才拿了踏腳的實木腳凳伺候她下車。
司清然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從前也有人這樣伺候着,卻低聲對他說:“小飛,你不必對我如此拘謹。我只不過是罪臣之女。”
和他們一樣,她只是伺候江玦的人,或許身份還不及他們。
按照大宛的律法,之前如果不是太子……她本當充做官奴或者……
如今這樣,她已經很知足了,不敢奢求太多。司清然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份,不希望被人另眼相看。
誰知徐飛笑了笑說:“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司清然無奈,唯有還以一笑,說了聲謝謝,誠意滿滿的。
徐飛愣了一愣,記憶中自己長這麽大,就沒受過這樣的禮遇。即便是殿下也不曾這樣對待過他,或者統領大人。只覺得司姑娘這一笑,特別暖心,尤其是她可人的小模樣,府裏除了殿下,估計誰見了都忍不住會偷偷多看她兩眼。
司清然并未留意到徐飛的表情,轉頭看看這家醫館。應該是間老店,門上的牌匾和店鋪的陳設都透着歲月的痕跡。
這醫館看上去少說也有二十年左右了吧?
店裏看得見的地方除了一名正在算賬的掌櫃,僅有兩名負責抓藥的小厮。這會兒沒顧客,司清然能清晰地聽見算珠噼噼啪啪撞擊的聲音。兩名小厮聽着這聲音在櫃臺裏支着腦袋昏昏欲睡。
走進店內,一陣藥香撲面而來,淡淡的,令人舒心。
一隅,陳舊的的木桌旁坐着一位上了年紀、神色恹恹也在打瞌睡的老者,鶴發蒼顏,面色紅潤,身着普通的白布長袍,一看這人的精氣神就知道是這間店的坐館大夫。身上透着一股唯有醫者才會有的獨特清高。
司清然走到他跟前低聲溫婉地問:“請問,這裏看病麽?”
老者慢吞吞睜開眼,不經意地看了看她,好似帶着點兒起床氣似的說:“看病。不過不是什麽人都看。”
司清然莞爾一笑,對他話語中的不耐煩沒有絲毫介意,“聽說您老有一局殘局,小女子慕名而來,不知能否讓小女子試試。”
聽到有人提起棋局,老者一下子來了精神,可仔細看看司清然的年紀,又頗為不信地說:“小姑娘,老夫這局棋可不是鬧着玩的。”
這時候就連櫃臺後算賬的掌櫃和兩名小厮都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
掌櫃更是多嘴插話道:“小姑娘,我家先生為了這局棋已許久沒替人看過病了。若姑娘能破,別說是替您診病,就是治病的草藥都可以免費送您。”
“還有這麽好的事?”就連徐飛都覺得這老頭怪怪的,還不知道這樣一個怪人是不是真有本事能治好殿下的頑疾呢!
司清然卻很認真地說:“您能讓我試試麽?”
老者雖不看好,卻也賴不住好奇,慢悠悠站起來,走進後面的屋子,很快捧出一塊十七道棋盤,憑着記憶将黑白兩種顏色的棋子快速放進棋盤裏。
看來他還真是個棋癡,棋藝高超的人可不會是什麽普通人。
司清然認真看着,極有耐性地等他擺好棋子,仔仔細細地站在一旁端詳了許久。
旁邊的徐飛眼都瞪大了,偌大的棋盤上滿是黑白一片,能落子的地方已經屈指可數。他也曾看過殿下與統領大人下棋,卻還沒見過這麽詭異的殘局。
白子顯然已居上風,黑子的敗局似乎已是必然之勢。這盤棋真還有轉圜的餘地麽?
這時候,卻聽司清然盈聲問:“先生可是要黑子反敗為勝?”
“廢話。若要白子勝,老夫何苦費這腦子?”
聽見老者對司清然不敬,徐飛一聲低吼:“你說話最好客氣些。”
司清然趕緊對他搖了搖頭,徐飛立馬住嘴,恭敬地站到一邊。
“抱歉。”司清然向老者致歉。
老者似乎一點不生氣,滿腹心思都擱在了棋盤上,愁眉深鎖。看得出,他在乎這局棋比任何事都多。
司清然随即撚起一粒黑子,輕輕置于棋盤中一處空位上。
老者即刻開口罵道:“胡鬧。不懂下棋就別來攪局。好好的一盤棋,被你這一子……咦?活了?”
老者眼裏透出些許不信,随即撿去那些被困死的黑子,瞪大眼,瞠目結舌。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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