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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一步妙棋!原本已陷入絕境的黑子此時雖不至于取勝,卻已有了生機。
老者眼裏目光熠熠。
司清然溫婉一笑,沒有一絲驕傲,謙遜地解釋道:“這本已是盤死局。白子咄咄逼人,黑子不肯服軟,争鋒相對,這才陷入絕境。黑子若再不懂得舍去,只會玉石俱焚。這局也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方能破解。”
老者頗為吃驚,好一陣撚着蒼白的胡須仔細琢磨,良久笑了笑,向司清然投來一束贊許的目光,“沒想到小姑娘年紀輕輕卻懂得舍去的道理。不怕同你講句真話,這本是老夫與一朋友下棋時的殘局,輸得有點兒不服氣。如今破了,真是大快人心。”
聽着這話,司清然鼻子酸酸的,眼裏有些脹澀,深深吸了口氣才低下頭請求道:“破棋局的事,先生可不可以保密?”
老者越發驚訝,又十分不解。
要知道這盤殘局,并非一般人能輕易破解,和他對弈的那位可是個中高手,他自己的棋藝也不低。
原本以為她小小年紀破了此局必會沾沾自喜,出去四處宣揚,令他顏面無存,所以才将真相告訴她。沒想到她居然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不僅保住了他的顏面,還如此謙遜。
看着她可人的小模樣,老者撚了撚胡須,笑了,對這聰慧的小丫頭好感又多幾分,“好!老夫答應你。把手伸過來。老夫替你瞅瞅究竟是什麽毛病。”
司清然趕緊擺擺手,解釋:“不是我生病。是我家公子。”
江玦來邊城養病的事沒幾個人知道,所以平日裏在外面他們都稱呼他為公子。
徐飛在旁抿着嘴偷笑。這事若是被殿下知道,不知該是個什麽表情,一定很震驚。
老者看看徐飛,又看看司清然,似乎明白了什麽,“好。等老夫去取箱子。”
未免破棋局的事被人撞破,傳出去給江玦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司清然向老者解釋了一下,先一步回了馬車裏。等他背着布滿灰塵的箱子出來,三人才一道回到江玦在邊城的府邸。
進府後,徐飛領了老者去替江玦診病。
司清然則在外府與內府那處垂花門前等消息。可沒過一會兒,大夫就出來了,而且看上去很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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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清然趕緊上前問:“公子的病難治?”
“非也!老夫就沒見過這麽頑固又無禮的病人。才聊了幾句,就無端發起火來,脈都不讓把,還說什麽不用我操心。姑娘,你究竟與你家公子商量過沒?若不是給你幾分面子,老夫才不會替這種人治病。”老者真是被氣得吹胡子瞪眼。
這幾天江玦咳得厲害,聽說心情時好時壞,她雖特地叮囑過統領大人和徐飛,卻忘了老者,莫非老者和他說起了棋局的事?
司清然趕緊對老者說:“大夫。您請等等。我進去瞧瞧。”
老者因為之前棋局的事十分給她面子,神色不渝地點了點頭。
司清然來到江玦的卧室外,聽見裏面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喘,聽上去比用午膳時還嚴重了幾分。康定南在裏面更是焦急地說:“殿下息怒。要不要把方才那位大夫請回來看看?好歹……”
“讓他滾。”咳嗽聲好不容易停下,卻聽見江玦一聲憤怒的低吼,“還有她,若在府裏呆不住,讓她收拾包袱走。免得留下害人。”
“殿下。司姑娘也是緊張殿下病情,屬下替她瞞着,也是……”
康定南的話還沒說完,江玦又咳了上來,屋裏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好一會兒才安靜,“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們個個如今都替她說話。她究竟……咳咳……”
“殿下,司姑娘瞞着您出門去破棋局固然不對,但屬下相信她有分寸。”
“你也滾!”又是一陣暴怒的大吼,完了才聽見江玦幾乎快背氣的咳嗽聲。
“那殿下先躺着休息。”沒一會兒,康定南無奈退了出來,正好見到司清然站在外面的長廊下一臉擔憂,沖她搖了搖頭,暗示她不要這時候進去。
可司清然想了想,若是這時候不進去,要想再請那位大夫上門可就更難了。這事的确是自己沒與江玦商量擅自做的決定,可若是與他商議……
即使挨罵也理所當然,因此深深吸了口氣,還是固執地走了進去。
屋裏這會兒靜悄悄的,放眼望去,似乎沒有人。司清然将目光停在那張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才見到江玦面色蒼白地斜靠在床頭。閉着眼在養神,呼吸短促,似在強忍。病情又加重了麽?司清然很擔心。
旁邊的地上碎了一地瓷器,是她那日特地挑選,平日裏供他喝水用的杯子。從碎片濺落的方向看,應該不是他砸的,即使這會兒他有心,只怕也沒這力氣。或許只是康定南伺候他喝水,不慎跌落,或者他拿不穩摔了。
聽見腳步聲,江玦緩緩擡起那雙深邃無情的眼睛看過來,此時卻越發沒有了神采,“你來做什麽?”
生氣說話的聲音都顯得微若游絲,卻帶着明顯的疏離。
司清然低下頭,小聲回應說:“殿下,破棋局的事,大夫說會替清然保密。”
“哼。”江玦不知是輕哼還是冷笑,“自作聰明。從今往後你便是自由身,愛去哪兒去哪兒,橫豎已離開京城。本王不會阻攔。”
話雖如此,語氣卻不覺軟了幾分。
司清然趕緊避開地上的碎片跪下,“就這一次。請殿下允許大夫替您診治。清然保證只要您讓他為您治病,無論結果如何,清然往後都絕不會再違逆殿下的意思。即使……即使殿下要清然離開。”
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音絲絲入耳,面前的人兒哀求般的模樣我見猶憐,一下子令江玦想起那晚初遇她時的情境--楚楚可憐,像極了一只膽小的兔子。可她真的是膽小嗎?顯然不是,骨子裏明明透着一股執拗不甘,就連離開都說得那麽不情願。
其實要那老頭不說話,他有的是辦法。又何必……
“該死!”他忍不住低罵一聲,伸出修長蒼白的手指扶住額頭,這聲音也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無奈冷冷苦笑一瞬,松口道:“去請他進來。”
他居然莫名其妙替她找好了理由!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司清然趕緊從地上站起來,歡快地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江玦躺在床上望着那抹從來未曾見過、略顯輕快的背影,一向沒什麽表情的無情俊臉上竟忍不住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他的一句應允就讓她這麽高興?還真是單純。
老者再次被請進江玦的卧室,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才離開。
鑒于禮數,司清然沒再跟着進去。只是見到康定南送了老者出門後,再次回了內府。直到晚飯前,才出來喚了徐飛去內府送藥。
立秋後日長漸短,天色稍沉,江玦的小院早早便掌了燈。
徐飛端着從老者醫館取回的藥包熬制好的湯藥進去時,江玦已沒白天咳得那麽厲害。
興許是精神好了些,他已從那張檀木床上起身,此時正斜靠在屋裏的躺椅上靜靜地閉眼小憩,右手邊放着一個精致的棋盤。
身上依舊裹着厚厚的鬥篷,面色猶如瓷器般蒼白。
徐飛端着藥湯一時間不知是該叫醒他服藥,還是該靜靜放下藥碗出去。
興許是感覺到屋裏有什麽不尋常的存在,江玦緩緩睜開了那雙深邃冷情的眼眸,淡淡瞥了一眼立在屋子中間手足無措的人,再次緩緩合上,才吩咐道:“端過來。”
徐飛如釋重負,雖然跟了殿下好幾年,他還是頭一回與他單獨相處,親手伺候,心中難免忐忑不安。
将藥湯放在殿下就手處,徐飛正想告退,卻聽見殿下似有似無地說:“坐下。有話問你。”
徐飛瞥了瞥棋盤旁擺放好的小凳子,不敢造次,“屬下站着就好。”
江玦長眉微蹙,再次睜眼,眼底淡漠一片,卻不做聲,似乎沒有“勉強”他的意思。
好一陣才伸出骨節分明的手,端起那碗藥湯一口氣喝掉一大半。放下藥碗後,用修長的食指敲了兩聲棋盤,問:“會下棋嗎?”
徐飛“受寵若驚”,要知道這份殊榮一向只有統領大人才有。他一個出生貧寒的毛頭小子哪會這麽高雅的玩意兒?雖也在旁看了幾年,卻只懂得皮毛而已。
所以……
“回殿下,屬下不會。”他可不敢在殿下面前賣弄。
江玦沒有一絲情緒的目光裏明顯閃過一絲失望,語氣比起方才更顯冰涼,“記性如何?”
徐飛雖不會下棋,但對自己的記性卻很自信,趕緊點了點頭。這麽一會兒他可不能讓殿下兩次失望。
“好。可還記得你下午見過的那局棋?”
顯然,殿下是好奇司姑娘究竟破了一局怎樣的棋局,可那會兒徐飛壓根兒沒留心看,即使看過,那麽複雜的一局棋,哪是他這門外漢能記下來的?他只知道司姑娘在黑子身陷重圍的境況下,扭轉了乾坤。總之很厲害就對了。
徐飛皮笑肉笑不起來地尴尬笑了笑,“回殿下,那局棋實在太過複雜。屬下……屬下愚鈍,記不清。只不過肯定是局非常奇妙的棋局。”
江玦緩緩挑起一邊長眉,顯然對這答案十分不滿,目光犀利得有些吓人。仿佛在問:這是什麽狗屁答案?
徐飛暗暗叫苦,思量一瞬,方道:“不如屬下去請司姑娘?”
相信司姑娘對這局棋記憶猶新。
誰知江玦面色一沉,“不必。”
徐飛正不知所措,幸好此時康定南送晚膳進來,瞥見徐飛的模樣就知道他鐵定沒能讓殿下如願,趕緊打圓場道:“殿下,徐飛從未修習過棋藝……”
“嗯。往後好好學。”沒等康定南把話說完,江玦便打斷了他的話,微微瞥了一眼他身後,神色不虞,“滾。”
徐飛如獲大赦地離開後,康定南才陰陰地抿嘴一笑,“晚膳菜品不多,屬下一個人就拿得下了。”
江玦冷冰冰看他一眼,好似也在讓他趕緊滾。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包養。
這篇文真心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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