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人一前一後進去的時候,江玦和江胤已在廊下。一個側身坐在欄杆上,另一位則負着手挑眉看向他們。

見到徐飛居然還有膽子替司清然拎水,江胤噗呲一聲笑了,“她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江玦正負手站着,一向陰冷的俊美臉頰上,長眉微微一擡,嘴裏更是冷冰冰吐出一句:“多管閑事。”

二人走得近了,徐飛趕緊放下水壺施禮,“殿下,九殿下。”

江玦看了一眼小丫頭,才又将目光重新放回徐飛身上,臉上看不出喜怒,“你過來。”

徐飛戰戰兢兢走到廊下,恭敬地拱手問:“殿下有何吩咐?”

雖然跟了江玦四五年,除了上次殿下主動問起棋局的事,他還沒這樣直接和他說上過幾句話。心裏像打鼓似的不安。

江玦看了他好一陣子,餘光瞧見小丫頭又吃力地拎起水壺,估計是要去替他燒水,這才不鹹不淡地說:“你跟了我也四年多快五年了。往後不用再跟着我了……”

徐飛大驚失色,就連正要挪步的司清然都愣住了。莫非她理解錯了?

瞅着這兩人的表情,江玦哭笑不得。正要接着說,徐飛卻噗通一聲跪在了他腳邊。擡起頭時,堂堂七尺男兒竟然眼裏含着淚花。

“殿下。殿下莫要趕屬下出府。若沒有殿下,屬下早就死在四年多以前那場瘟疫裏了。是殿下收留了屬下,讓統領大人給屬下請大夫治病,讓屬下好吃好住有活幹。還讓統領大人悉心栽培。屬下這條命早就是殿下您的了。請殿下原諒,往後屬下再不敢……”

“起來!本王說要趕你出府了?”江玦一聲低喝,臉上更是惱怒異常,原本他真是一點兒沒氣,可眼下差點兒沒被這小子氣得七竅生煙。

他江玦在他們眼裏就是這麽個刻薄的主子?

徐飛壓根兒不敢動,卻愣住了,半宿回過神,小心問:“殿下的意思是……”

江玦平息一瞬,沒好氣地沖着小丫頭的方向示意,“還不過去幫忙?從今往後,她的安危,本王交由你一人負責。”這可是重任。

“殿下的意思是……”徐飛好像有點兒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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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玦真是恨不得一腳将他踢出院子,這小子平日裏倒也聰明,怎麽這會兒笨得跟頭豬似的,一句話居然連問兩遍。難不成要他說得再明白些?那他這張臉還往哪兒擱?

眉頭一蹙,臉色比方才還陰上幾分,江玦低沉着他那把金屬般的嗓子,緩緩啓開薄唇:“滾。”

聲音不太大,卻令人背脊生寒。

徐飛再不識相就真要惹怒他了,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司姑娘面前,伸手接過水壺和她手裏的陶瓷罐子,強擠一抹笑容,“司姑娘,往後這樣的粗重活,小飛替您做。”

司清然頓時不知所措,也沒和他争,轉身就往江玦的卧室走。

“回來。”身後響起江玦哭笑不得的聲音,“小飛去燒水。清然,我找你有事。”

這是江玦第一次當面叫司清然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在人前喚她的名。

司清然整個人都呆愣住了,幾乎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勇氣才緩緩轉過身去,目光卻絲毫不敢擡起來,更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

江玦直到她完全轉身的那一刻,才松了口氣,白淨陰涼的臉上悠悠地浮現出一絲笑意。她似乎不反對他這樣叫她。很好!

負手邁開步子,來到小丫頭面前,輕輕拾起她嫩滑的小手,握在自己寬大的掌心裏,緊了緊,“跟我進屋。”

司清然不自在地抽抽手,這回卻怎麽也再抽不回來。想着江胤和徐飛都看着,她的小腦袋一點一點地往下沉,小臉更是溫溫熱熱的,卻不敢出聲。

江玦不管身邊的人是什麽表情,直接拖了人往書房裏走,半路見到江胤看好戲的神情,冷冷一眼,跨進書房就直接将門掩上,順手上了門栓。

“嘿!這小子……”江胤很沒趣。兩次!十弟竟兩次将他關在門外。這口氣遲早是要讨回來的。

看見徐飛老老實實去燒水,他幹脆走了過去。

司清然跟了江玦進書房後,就一直站在門邊,不肯再邁一步。

江玦哪能看着她這樣站着,一伸手又将人帶了幾步,在書房中間停下,從懷裏摸出一個盒子,輕輕置放在她手心裏,“我也給你帶了禮物,打開看看。”

原本想借着送禮表明心意,看來不用了。

司清然從他手中挪回自己的手,托着盒子看了看,這才依言打開。看見裏面的東西,瞬間瞪大了眼睛。

做工精美的盒子裏靜靜躺着一支翡翠玉簪,質地通透,一看就是上品。這樣的飾品,司清然從前不缺,卻沒有這麽貴重,但父親出事後,家裏便被抄了,加上那晚她是匆匆逃出府的,所以這些日子她頭上除了羅媽媽和她一起編的頭繩,幾乎都沒有像樣的妝點。

但她看得出,這支玉簪價值不菲,趕緊合上盒子,雙手遞回去,“殿下,這樣貴重的禮物,清然不敢收。”

江玦趁機負手,擺出一副禮物出手就不會收回的姿态,“不聽話?”

可知道他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還專門替她尋來這麽一根襯得上她的玉簪費了多少心神麽?她若敢不要,他會當着她的面扔了。反正她不喜歡,他也不愛,留着礙眼。

“這……可……”司清然猶豫良久,無奈應道:“清然謝過殿下。”

江玦嘴角一彎,一抹滿意的淡笑浮在俊逸的臉上,直接從她手裏取過盒子打開,拿出玉簪,在她頭頂打量幾眼,找了個認為不錯的位置,親手替她插上,随後又認真端詳幾眼。

“不許取。”這位置剛好。白嫩嬌俏的小臉上淡淡的一抹紅暈,發如墨染,再加上剛剛插上的這支翡翠簪子簡直襯托得恰到好處,就好像比着她這張嬌俏的小臉做的一樣。

江玦忍不住咽了一啖,精雕般的喉結為之一動,再次口幹舌燥,不覺輕咳一聲。

司清然正好比他矮了大半個頭,這一幕竟是清晰瞧見了,微微擡頭問:“殿下口渴了?”

江玦是很渴,不過這幹涸不是來自一向不太好的喉嚨,卻是發自心裏那份蠢蠢欲動。他輕輕蹙起眉頭,狠狠壓下心底蔓延出來,幾乎滲透到他指尖的欲望,呼吸略顯急促地嗯了一聲。

司清然以為他的異樣只是口渴,趕緊道:“我去沖茶。”

江玦知道自己若再不放她走,就要失控,萬一吓着她怎麽辦?只能再次低沉地嗯一聲。

司清然得到允許,這才轉過身去打開門。剛邁出去,便見到徐飛正在廊下燒水,而江胤則袖着手倚在他身邊不遠的柱子上旁觀。

二人聽見動靜,同時轉頭,均不約而同地盯着她的發髻一愣。

江胤更是像發現什麽趣事似的,湊了過來,仔細打量,“不就送個發簪麽?”

至于要他呆在門外這麽久?

這兩人若不是有什麽茍且,就必定是怕醜。不過江胤卻覺得,應該是後者多點,這發現實在有趣。十弟這麽一個陰冷又看似無情的人,居然也會害羞?

聽見江胤這話,司清然很自然地又低下了頭,越過九殿下身邊,徑直走向徐飛,問他:“小飛,水燒滾了麽?”

換了小壺燒水,倒不怎麽費功夫,徐飛好似剛回過神,連聲應道:“剛滾,剛滾。”

聽着他這頗有歧義的回答,司清然噗地一聲笑了,方才初見兩人的尴尬也一下子煙消雲散,“那我去替兩位殿下斟茶。”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鑽進江玦的房間,取來她親手調制的果茶和房裏的上等茶葉,分別替江玦和江胤斟了兩盞不同的茶水。

再回到書房時,兩位殿下已經各自坐好,同樣的慵懶在二人身上卻表現得各不相同。

江胤幾乎是将整個上半身都撲在了身前的桌上,雙手環抱,下巴擱在前臂上死死盯着對面一聲不吭的弟弟。

而江玦則視而不見似的,輕輕疊起雙腿,側着身子倚在旁邊的桌沿上。見到小丫頭進來,他方才還陰冷的眸子裏,瞬間有了幾分神采,很快就将身子直了起來,仿佛瞬間回魂似的。

司清然将兩盞茶,分別放在二人就手的地方,福了福。

江胤這會兒對茶一點兒興趣沒有,依舊直勾勾地看着弟弟。

江玦則端起茶杯,皺住眉頭,似有疑惑。不過他稍稍嗅了嗅,長眉便舒展開了。撚起茶盞的蓋子,往裏一瞧,眉宇間一抹舒暢略過,嘴角更是帶出淡淡微笑,“果茶?你親手做的?”

這丫頭總有驚喜不斷。

司清然微微點頭。

江玦輕輕抿上一口,舌尖瞬間染上一絲甘甜和果香,還有那麽一點點的淡淡微酸,卻和那天的梅子水很不一樣,這盞特制的茶水,比起那杯梅子水可精致多了。看得出她定然花了不少心思。他略顯愉悅地贊道:“不錯。我喜歡。”

江胤在旁聽說端上來的是果茶,立馬直起身,揭開茶盞往裏瞅。随即一聲失望,“怎麽不一樣?”

江玦原本也以為兩盞茶是相同的,聽見這話放下茶盞得意地挑動眉毛,“怎麽會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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