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因為她。”一個品德缺失的人,養不出這樣優秀又單純的女兒。江玦腦子裏浮現出清然娉婷清逸的身影,還有她那雙永遠帶着幾分無辜又幹淨的眼睛。

她很努力地在取悅他,希望他能幫她父親洗雪沉冤。但無論她用什麽方法,都沒有令他覺得她只是在利用他。反而讓一向看似無情的他,覺得舒服和溫暖。

正失神,忽然聽見廊下又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屋裏三人相互對望一眼,江玦瞬間蹭起身,再次沖了出去。

屋外廊下,司清然皺着眉,低頭盯着滿地的瓷器碎片發愁。今天已經是第二次了。她怎麽就這麽不小心呢?

江玦小心翼翼地緩緩靠近,端詳她好一陣才啓開薄唇問:“怎麽了?”

司清然十分緩慢地擡起頭,目光閃過一絲異樣,“太燙。所以……”沒拿穩。

江玦微微眯眼,“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這丫頭究竟聽到多少?她做事可沒這麽不小心。

司清然從外府進來,想着兩位殿下的茶應該所剩無幾了,所以打算過來斟水。誰知便聽見九殿下說江玦只是因為內疚什麽的,凝住步子,實在不是想偷聽,只是不想這時候進去打攪,誰知後面的話……

司清然心裏很明白,父親的案子,江玦沒有一點責任。即使他當時知道了卻沒阻止,也情有可原。但若他真是因為這樣才這麽對她……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悶悶的,有些難受。她還聽見九殿下說,江玦心裏還有另一個人。

“剛進來。”她蠅聲般應着。

江玦卻沒有因為這句話而釋懷,這丫頭明顯在說謊。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戰戰兢兢的。

她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她根本不會說謊,每次說謊,不是聲音有異,就是小臉上總帶着不自然。如果他連這都看不出,只怕是白比她多吃了七八年的白米飯了。

不過……

“往後這種事讓徐飛做就好了。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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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飛……他在垂花門那兒。”

司清然銀鈴般的聲音柔柔的。江玦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方才的判斷錯誤了,或許她什麽都沒聽到?

他試探地伸手。身前的人卻将自己的縮回去了,好似害怕他碰到一樣。

司清然低着頭,柔聲道:“我……我該去給殿下繡剩下的東西了,新做的衣衫已經送來,腰帶卻沒繡好。這幾日或許都不能來伺候殿下,想趕緊繡完手上的活。”

有他在,她估計半年都繡不完。

說完也不等江玦應允,直接轉身就走。

江玦立在她身後,緩緩挑眉,一張臉陰沉得猶如布了一層烏雲。這丫頭怕是聽了不少,卻分不清她是由頭聽見,還是最後那幾句。但無論是什麽,她那剛剛才捂得有些溫熱的心……

聽見身後一聲低笑,江玦慢悠悠轉過身子,低沉而緩慢地說:“明天。滾。”

他才是罪魁禍首。

“喂!有你這麽和親哥說話的嗎?”江胤做錯事,卻沒有一點兒悔悟,不給這家夥添點兒堵,這趟回京豈不是兩手空空?罵他媳婦兒罵得那麽開心哪啦?他倒要看看他怎麽哄回自己還沒到手的媳婦兒。橫豎這些事那丫頭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知道,早知道總比晚知道要好。免得二人泥足深陷才來痛苦不堪。

方才定南背對着小院兒,又正好擋住了江玦的視線,只有江胤一個人見到那丫頭進來了。卻沒來書房,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去隔壁屋裏取熱水了。他就是故意的!

十弟如此睿智,定然猜到了。

司清然只不過是借了這個幌子想避開江玦,倒不是真生氣。靜悄悄趁着外面那人回了書房,偷偷拿了沒繡好的東西躲回自己的院子,一個人在屋裏繡起了腰帶。

一連好幾天都不去江玦那兒。有事均讓徐飛跑,斟茶遞水什麽的。

江胤第二天就走了,留下不少暗衛和侍衛一道輪流當值。府裏的氣氛一時間變得緊張起來。還好之前的情形,柳胧煙并不知情,也就不會懷疑。

這日司清然支開徐飛,正在房中繡着那副錦繡牡丹圖,柳胧煙卻到門口來敲門。

房門本就沒關,司清然擡眼見是她,放下手裏的活,低低說了聲:“進來。”

柳胧煙小心走到她面前,見到她正做的事,問:“小姐這是在為公子縫制腰帶?”

司清然那日在她面前默認了和江玦的關系,這時再不好反口,點點頭,認下了。反正在她眼裏,她本就是江玦未過門的妻子,為未婚夫縫制腰帶也不算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正好歪打正着。

“我見小姐幾日都未進內府,您是不是又與公子……”吵架了?柳胧煙并沒将想問的話說完,就這樣看着司清然。看得出,她似乎很關心。一種超乎常理的關心。

司清然見到她那雙秋水瞳裏的探究,一下想起之前她對她笑,為何她對着她卻笑不出來了,她的目光讓她很不舒服,就好似有人在審問她一樣,“不是。只是他近來挺忙,我不想打攪他。”

原來她幾天都在關注她嗎?她不去內府,竟給她這樣的錯覺?不過她這麽問,又是為何?難道身為千金小姐反倒不知道謹言慎行的規矩?是什麽促使她這樣按耐不住地想要知道本不該她知道的事?

“忙?”柳胧煙若有所思,似乎想問點兒什麽,又沒問出口,十分為難。

司清然思量一瞬,幹脆将東西放到一邊,微微擡頭看着她,不動聲色地柔聲問:“你是在擔心你父親的案子?”

柳胧煙本就找不到借口開口問江玦究竟在忙什麽?眼前的人給了她這麽好的理由,她這才點點頭,“這幾日我見公子和府裏的人老往外跑。我又不好問他們,所以……”

司清然笑了笑,自然不會将什麽事都告訴她,“你放心。公子不會食言。”

這幾天江玦沒來找過她,她也沒問徐飛,徐飛更沒故意“透露”過什麽。所以她是真不知道。但邊城的事遲早都要有個了結,聽柳胧煙這麽說,她就知道他們應該是忙這事去了。但她若表現得毫不知情,或許柳胧煙會對此更好奇,司清然不想她繼續在她這裏打探什麽,所以語氣自然,俨然仿佛自己已是這個府裏的女主人一樣。

“公子……他究竟是什麽人?”柳胧煙似乎很好奇。

司清然知道府裏的人嘴都特別嚴實,沒得到江玦的同意,不會有人告訴她,殿下的真實身份。她之所以找上她,或許是她留給她的印象更好說話,沒什麽心防。

司清然思量一瞬,笑了笑說:“若他樂意,自然會告訴你,我若多嘴,他會不高興。這幾天你在府裏可還習慣?”

柳胧煙一邊打量這間屋子,一邊應着:“比起家裏,自然是不習慣的。不過偶爾幫羅媽媽做做事,日子也挺好過。”

司清然下意識看了看她的手,沒再出聲。

很快,屋外傳來腳步聲,徐飛走了進來,見到屋裏的柳胧煙,愣了一瞬。看向司姑娘時見她很平靜,沒什麽異樣,這才施禮道:“小姐。鄭大夫來替公子複診。請您去內府一趟。”

徐飛進來後,柳胧煙很識趣地告退。

等到腳步聲消失,司清然才皺着眉頭,擔憂地問:“公子病情如何?”

徐飛顧及柳胧煙并未走遠,只是皺了皺眉。

司清然見他神色,擔心江玦這幾日耍脾氣又沒吃藥。鄭庭上次可是說過,他若再不配合,他就不會再理殿下的病。趕緊丢下手裏的活出去,腳步快得連徐飛都差點兒趕不上。

內府一向冷清,興許是江胤擔心江玦的安全,這幾日倒是留了人在附近當值。不過這些人都是認識她的,一路上不少人向她施禮,俨然已當了她是府裏的第二個主子。弄得她很不自在。

司清然來到廊下時正好聽見鄭庭爽朗的笑聲,頓時提着的心放了下來。收拾好心情,她才出現在二人面前。

“公子。鄭大夫。”

這銀鈴般的聲音響起,屋裏的兩個人同時轉頭來看。

只聽鄭庭呵呵兩聲,問:“司姑娘這是跑着來的?莫非聽說有奇局也同老夫一樣着緊?”

方才擔心江玦,沒人的時候,司清然一路小跑,這會兒小臉紅撲撲的,還有些輕喘。可聽見鄭庭的話,她微微愣神。原來之所以叫她進來是為棋局?

微紅的小臉旁顆顆汗珠晶瑩剔透,未施粉黛卻仍嬌媚動人。白嫩的小手輕輕拂過,汗珠消失不見,卻有幾縷青絲貼上粉面。

江玦緩緩挑動眉角,薄唇一角漾出淡笑,不徐不緩地說:“我有乖乖吃藥。”

司清然一怔,眉頭卻不自覺地皺了起來,臉也瞬間熱了,他怎麽和她說話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呵呵。”鄭庭尴尬一笑,看看丫頭,再看看江玦,總算明白二人在說什麽了,忙替江玦解釋:“司姑娘放心。你家殿下确實有認真吃藥。病情已好了不少。之所以請您走一趟,是因為老夫又遇上麻煩了,想看看你有沒有法子。”

司清然聽着這話瞪大眼看向江玦。

江玦慵懶地疊起雙腿倚在桌旁點點頭,“我已将身份向鄭大夫說明。有事請他幫忙,自然不必隐瞞。再說鄭大夫恐怕在第一次替我診病時就已知道我身份了。”

畢竟他這病并不是表面那麽簡單,其中蹊跷只有江玦自己知道,明眼的大夫哪會看不出?他頗喜歡鄭庭的脾氣,所以前幾天,江玦便命康定南去對他明言過了。反正他這處別院,對那人來說或許已不再是什麽秘密,又何必再繼續隐瞞下去?

司清然颔首,這才再次看向鄭庭,溫婉地問:“鄭大夫這回又遇上怎樣的奇局?”

說完又看了江玦一眼,上次與他對弈時,她已知道他明明棋藝非凡,與她應該不相伯仲,自己卻不替人家看看,非要叫她。不知是何居心!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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