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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将三人領到後進,才讓他們停下等待,沒一會兒回來後又恭敬地領着他們繼續前行。

進入一處圓門,司清然遠遠便見到一老一少正于院中飲茶,談笑之聲老遠便能聽見。較為年輕的那位公子大約二十上下,容貌俊朗,許是聽見動靜,緩緩轉過頭來。見到有客登門,起身對着三人一笑,很自覺地便站到了年老的那位身後,氣度溫文儒雅,頗有點兒世家公子的風範。

而端坐在院中的鶴發蒼顏老者先是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鄭庭,随後便将目光停駐在司清然身上,臉上的神色卻很是不痛快。

待到三人近了,老者更是重重哼了一聲,開口就道:“本王還以為你搬的是什麽救兵。鄭庭,你真是白活了六七十年,居然讓個黃毛丫頭比下去了。”

全然沒有他也是手下敗将的自覺。

司清然聽着這話不覺一驚,暗暗琢磨眼前這位究竟是哪位王爺。看着他滿頭銀發,年紀應該與鄭大夫不相上下。而當今天子也不過五十不到。

據說皇上已是先帝的皇長子,莫非眼前這位……

是江玦的叔公?

大駭之下,司清然不敢怠慢,趕緊領着徐飛向老者施禮。

誰知這老者不僅不領情,又板着臉哼了一聲,轉而問鄭庭:“老匹夫,這究竟是哪家的姑娘?不知道本王最讨厭禮數周全的人嗎?”

鄭庭原本是被他纏得煩了,不得已才請了司清然來別院,可沒想到棋尚未下,這老東西就開始刁難人家小姑娘。頗有點兒替司清然打抱不平,“您也別這麽欺負人。這位姑娘年紀雖小,卻棋藝了得。老夫自認不及,不信?待會兒輸了可別發脾氣。”

老者似乎一點兒不生氣,但也不服氣,轉頭就對他身後的年輕人說:“傾宇,去将本王的棋拿出來。本王就不信這個邪。”

這叫傾宇的年輕人淡淡着目光,默默看了司清然一眼,嘴角牽起一絲笑意,應了聲是,這才轉身去取棋盤。

鄭庭待人離開,趕緊招呼司清然坐下。

司清然從方才老者的言語中聽出他不喜歡人家在他面前太過規矩。只猶豫了那麽一瞬,便真的坐了下來。

老王爺看着她的舉動微微一愣,随即摸着身前白花花的胡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神色稍稍緩和了些。還是個明白事理的聰明丫頭,居然懂得“入鄉随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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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方才那年輕人便将棋盤取了來,還讓人砌了一壺茶送來。待他再看見司清然,也抿着嘴笑了笑,将棋盤放下時,更是偷偷暗示了她一眼。

司清然仿佛與他心有靈犀一般,不用他過多的眼神就明白他的意思是待會兒千萬別因為老王爺的身份相讓。這樣會令老王爺不痛快。

之前與江玦對弈,司清然步步為營,那是因為她擔心自己贏了江玦會不高興。但這會兒對上這性情古怪的老王爺,或許她相讓才會令這人不痛快。于是從善如流地微微颔首。

老者将二人的“眉來眼去”看在眼裏,又重重哼了一聲,撚起一顆白棋直接摁進棋盤裏,“該你了。”

司清然不敢怠慢,即刻收斂心神認真上來。

如此你來我往地下了近半個時辰,老王爺落棋的速度越來越慢。額頭更是不覺滲出冷汗。

司清然也不輕松,畢竟比起鄭庭,老王爺的棋藝更勝一籌。因此在布局時特別小心。直到她再次落下一枚黑子,身邊聚精會神關注戰局的鄭庭才發出一聲由心的稱贊:“司姑娘果然棋藝非凡。老東西,這回你該心服口服了吧!不是老夫一人不及她,連你也不是她對手。”

司清然原本以為老王爺聽了這話會勃然大怒,可沒想到的是,她偷偷擡眸看向對面時,竟然見到老王爺撚着胡須一副心服口服的表情。好像輸得挺高興。

果然,老王爺看着棋盤上黑白交錯的棋局,難得笑了一笑,點點頭說:“本王縱橫棋場幾十年,總算有個人贏了本王。這些年實在是太寂寞了。這小丫頭有點兒意思。不過你還沒告訴本王,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是哪家府裏的千金。本王可不樂意将來有人問起,答不出來。”

說着,他也緩緩将頭擡了起來,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等着司清然回話。

鄭庭在旁聽着他大言不慚地自吹自擂,忍不住有些好笑。難道老家夥不明白,這天下敢贏他的人寥寥無幾?

司清然卻一下子愣住了,方才只想着如何不令他老人家生氣,竟忘了自己的身份,低下頭沉吟一瞬方才下定決心。擡頭略微挑釁似的說:“您尚未贏臣女,臣女可不願将姓名透露給手下敗将。”

此話一出,衆人愕然。

老者一動不動地撚着雪白的胡須,好一陣笑了上來,“有意思。好!本王就不信連個名字都贏不回來!再來。”

司清然看着時辰尚早,只得又陪老王爺下了兩局棋。可越到後面老王爺越來勁兒,似乎沒完沒了了上來。弄得她一籌莫展,不時偷偷看天。

還好鄭庭見着她神色不對,也瞅着時辰不早了,再不想法子送司姑娘回別院,萬一十殿下回來發現,司姑娘就麻煩了。這才趁着一局剛完出聲提醒:“老東西,時辰不早了。人家家裏人惦記着呢!你是不是該放人了?”

老王爺正興頭上,不覺有些悻悻,奈何人家是位小姑娘,看樣子尚未出閣,比不得鄭庭這老家夥,若強留的确不太妥當。唯有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人,“傾宇,去送送。”

他身邊的傾宇公子微笑着點了點頭。祖父還從未這麽鄭重其事地讓他去送過誰。看來這丫頭甚得他老人家的心啊!

司清然起身正要施禮,老王爺看着她娉婷可人的模樣忽然笑了。這丫頭一進門,他就看出她定是出身不低,無論舉止和談吐都甚和心意,小模樣看上去也不是有心機的女子,僅從方才的棋藝便可看出不是個耍陰招的人,且還知道變通。棋藝如此不凡的女子想必家裏教習也不會差,請得起先生的自然有些身份地位。趕緊對年輕人勾了勾手指,待年輕人附耳到他唇邊,才聽他壓低聲說:“這丫頭我喜歡得緊。”

江傾宇聽着祖父的話一愣,即刻會意。自打司清然進來,他也很是欣賞這小丫頭,她身上似乎有種讓人一見便忍不住想呵護的感覺。只不過他雖然尚未定親,人家……

“祖父,這……”江傾宇很是為難,可也明白要祖父看上個人還真不容易。前些年不是沒人上門暗示欲與他家聯姻,但祖父愣是一個沒看上。這丫頭不僅生得可人,修養也是極好的,最最關鍵的是,這丫頭棋藝非凡,可以陪他老人家打發日子。

江傾宇自幼便深得祖父疼愛,本人又極孝順,這些年閑着也是閑着,祖父到哪兒他到哪兒,只想陪着他老人家頤養天年。只猶豫了那麽一會兒便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回說:“孫兒姑且試試。”

“什麽姑且試試。本王是要你上心。先去打聽打聽,這丫頭是否有婚約在身。若有,本王不管你用什麽法子,都得攪黃了才成。”老王爺蹬鼻子上臉,蠻不講理地說。

江傾宇聽着有點兒頭疼,卻又不想忤逆不孝。唯有點了點頭,說:“孫兒遵命。”

說完這才轉身向司清然施禮,親自送了她和鄭庭出門。

司清然一直沒弄清楚老王爺與這位傾宇公子的身份,見他爺孫二人竊竊私語更是沒多留意,一心惦着趕緊回別院。

直到在侍衛的伺候下登上馬車,走了一段距離,才聽鄭庭抱歉地說:“司姑娘,老夫今日或許給你惹麻煩了。”

司清然不太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卻沒出聲問,只是稍稍瞪大了眼睛,等着鄭庭自己解釋。回去的路侍衛已經認識,因此這會兒鄭庭也坐在馬車裏面。

鄭庭與自己這位棋友相識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氣。方才看他與孫兒對話時的神情就知道,那老東西在打司姑娘的主意,因此壓低聲說:“他怕是看上你了。”

“啊?”司清然與徐飛同時露出吃驚的表情。

徐飛更是憤憤不平地說:“他年紀這麽一大把了,還……”

這要讓殿下知道,他的腦袋還保得住嗎?況且方才他也在旁看了許久,依稀猜到對方身份。

鄭庭立馬覺出自己的話頗有歧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老夫指的不是靖王爺,而是他的嫡孫兒傾宇公子。”

“靖親王?方才那位?”徐飛霎時間便瞪大了眼睛。盡管心裏已有底,卻還是被真相吓了一跳。

司清然雖沒有露出他那麽誇張的表情,也被吓得不輕。她猜得果然沒錯,靖親王正是當今皇上的親叔叔,先帝那一輩最小的王爺,與先帝是打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即便是江玦見到他也要稱他老人家一聲皇叔公。

在京城時,她就聽人說起過這位脾氣古怪的老王爺。據說自打先帝登基,他便不大愛參合朝中之事。但若他想插手的事,誰都擰不過他的牛脾氣。所以即使當今聖上也很是頭疼自己這位皇叔。

如果鄭大夫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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