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

第 42 章

月筱筱可謂滿載而歸, 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寝室,合上門,掏芥子, 點這次試煉的收獲——

級別不一的天材地寶若幹。

打憐頌收了望夜吳恙他們約莫95萬紫晶票。

賣神武得了160萬。

發——!

啦——!

玉娘損了句:“你不還有一大筐野菜, 一把挖野菜的鏟子麽。這些怎麽不算上。”

月筱筱怼道:“何止, 還有你幫我收的兇獸呢。”

月筱筱歡歡喜喜出門。

玉娘:“快晚飯了, 去哪兒?”

月筱筱蹦蹦跳跳:“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月筱筱去了金丹館,她如今終于有多些的錢來金丹館“揮霍”了。

只見她趴在櫃臺上, 伸手點着面前一排幾個托盤上的丹丸:“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金丹館的管事卻盯着月筱筱胳膊上纏了一圈半的小黃蛇看得歡喜。

“你這蛇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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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看看月筱筱:“賣嗎,我用金丹同你換。”

小黃蛇此時正閉着眼睛在打盹,不知面前的管事已經在心裏将它泡進了加了各種作料的藥酒中。

月筱筱:“不賣。”

管事慫恿道:“你這蛇看起來十分尋常,還不如賣給我,我能給你個高價, 保管賣得不虧。”

月筱筱心道你就忽悠我吧, 還“十分尋常”,“十分尋常”你能看得上?

“不賣。”

打斷欲要開口再勸的管事:“你賣不賣金丹了, 不賣我走了。”

管事這才從小黃蛇身上收回目光,招呼起生意:“賣賣賣。”

月筱筱重新指了遍:“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想了想,想到鈞澤不知最近身體休養得如何了, 又指了指令一枚丹丸,說:“再給我一枚補氣養身的。”

管事摸着算盤, 珠子撥得噼啪直響。

不久後從金丹館出來,月筱筱只覺得神清氣爽。

買完四枚價錢不便宜的丹還能剩好多好多錢。

爽!

于是齋堂和苁袅彙合, 月筱筱非常大方地請了晚飯。

閑聊着這幾日的經歷,苁袅邊聽邊逗趴在桌上吃飯的小黃蛇。

又聽說一把神武賣了160萬的高價,苁袅眼睛都瞪得圓溜溜的,倒抽氣,“這!麽!多!啊!”

月筱筱分享着,笑眯眯:“你後面幾日的飯我都包了。”

苁袅:!

苁袅:“那你豈不是都能在九都城買房了。”

月筱筱想了想,道:“買房還早。”

況且她未必會買在九都城。

月筱筱:“先攢着。”

苁袅胳膊支着桌面,雙手捧臉,星星眼地崇拜:“筱筱你好厲害啊,我好羨慕你呀。”

月筱筱問道:“你呢,這幾日練功有進展了嗎?”

苁袅伸手摸摸小黃蛇的腦袋:“別提啦,繼續原地踏步。”

她也不氣餒,“沒關系,慢慢來。”

月筱筱這時想到什麽,道了句“對了”,說:“我這次在山裏挖了野菜,不少,你要麽,我分你些。”

苁袅:“什麽野菜?”

月筱筱:“蕨根,漣辛草。”

苁袅眼底閃過絲慌亂,很快收起神色,正常表情:“哦,好呀。”

又立刻改口,說:“還是不要了,我不太愛吃這些。”

月筱筱聊着:“你不喜歡啊,我還挺喜歡的,很香。”

苁袅笑笑:“你分給其他人吧。”

月筱筱點了點頭,當即便拿起腰牌發給羅緣和怡藍。

羅緣:不要。

怡藍:洗幹淨了我來拿。

月筱筱:美得你,還給你洗幹淨。

怡藍:那就不要了。

月筱筱放下腰牌心裏哼哼:不要拉倒,我自己吃。

次日,月筱筱接了個去九都城跑腿的活兒,很快做完,九都城出來騰雲去了落金野。

路上,落金的雲身上吐出兩個眼睛似的白圈,一直跟在瞪大眼睛似的,盯着月筱筱肩頭的小黃蛇。

月筱筱替它們相互介紹:“落金,這是大順,大順,這是落金。”

小黃蛇沖兩只白圈眼睛吐信子,落金則又吐出一個白圈,白圈從小黃蛇腦袋上穿過,像在跟它打招呼一樣。

小黃蛇也吐了東西,卻是吐出的小火球,吓得落金差點炸毛。

月筱筱好笑地笑了下。

玉娘:“是不是還挺熱鬧的。”

言下之意是說養小黃蛇養對了。

月筱筱:“是是是。”

玉娘:“又應付我。”

到落金野,見外面沒有鈞澤的身影,月筱筱徑直向小木屋走去。

走到門口,轉頭見門外一摞沒有劈好的木柴散在地上,她還奇怪了下,心道柴火怎麽劈了點兒人不在了,敲門,沒人應,喊“鈞澤”,依舊沒人應。

月筱筱推門,門打開,室外的光線照進昏暗的屋內,小小的屋子裏并沒有鈞澤的身影。

嗯?

去哪兒了。

難道又替她跑活兒去了?

月筱筱沒走,索性用鈞澤這兒的廚房,料理起芥子裏那一筐野菜。

她邊輕快地哼着小調邊撈着袖子忙活着,玉娘道:“在小男孩兒這兒,你還挺不拿自己當外人的。”

月筱筱:“在我這兒,你也挺不拿自己當外人的。”

玉娘話鋒一轉:“原來在你心裏,我是外人?”

月筱筱邊在案板上切着野菜邊警告道:“你別無理取鬧啊我跟你說,我可不會哄女孩子。”

外面,遠處,落金載着大順趕桀桀獸玩兒,跟着桀桀獸跑來跑去,又驅趕桀桀,将它們趕到一處,玩得十分開心。

後來月筱筱都已經用蒸鍋在爐子上蒸上包子了,鈞澤也沒有回來;

月筱筱吃起蒸好的熱騰騰的包子,鈞澤還是沒有回來。

“喂,你們別吓桀桀啊,它們膽子小!”

月筱筱朝遠處的落金大順它們喊的時候,鈞澤依舊沒有回來。

當夕陽将天上大片的白雲染出霞色的時候,鈞澤始終沒有回來。

月筱筱躺在斜坡的草地上翹着腿看天,頭枕着交疊在腦後的手,嘴裏叼着根細草,晃着腿感慨:“去哪兒了哦。”

一天了,還不回來。

月筱筱不禁反思:“我也沒給他安排很多活兒啊。”

玉娘來了句:“我第一次見哪個女娘可以一口氣吃十二個包子。”

月筱筱張口打了個老長的飽嗝。

玉娘:“……”

不遠處,落金與大順在小木屋和四周的樹木間玩着你找我躲的游戲。

突然的,月筱筱躺着的身後,光芒閃過,一道虛界門打開,終于現身的鈞澤從門內摔倒向外,臉沖下地撲倒在草地上。

月筱筱轉頭,剛好看到這一幕,忙起身,同時嘴裏喊着:“我的祖宗哎!你這是又怎麽了?!”

月筱筱跑過去蹲下,把鈞澤翻過來,這才發現鈞澤臉色灰白得可怖。

“你怎麽了?”

月筱筱馬上伸手探脈。

虛弱地睜着眼睛、渙散的瞳孔中映出月筱筱面孔的鈞澤卻渾身抽搐了起來——這些天,他找了她無數次。

他不知道她具體在哪裏,便一次次一遍遍地不停地使用虛界門,去所有他認為的可以找到她的地方。

此刻他找到她了。

終于找到她了。

活下去。

活下去!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

只要找到她就好了。

她救過他。

救了他。

在意他的生死。

在乎他的存在。

她給他建房子,為他取名字。

她是他這沒有意義的麻木的痛苦的人生中唯一有意義的存在。

她是他的生命中想要抓住的那根又重又輕的稻草。

他想活下去。

他知道她會再一次救他。

他必須找到她。

找到了!

終于找到了!

活下去。

他想要活下去!

鈞澤蒼白的面孔上眼角蓄淚——作為沈空的他,活得真的太痛苦了。

那些被封印的記憶,那些腦海中還記得得幼年時的父母恩愛家庭美滿,母親穗鑲捅向父親胸口的那一刀,這些年在九重天他像乞丐一樣乞求等候的根本不會施舍于他的母愛,曾經所有的一切與真相,像一把利器,重重的将他心口攪爛。

他幾乎再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但他想活,本能地想。

他終于找到她了。

他向她伸出手。

那只手一被握住,男孩兒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太好了。

他想。

他終于找到她了。

此時的月筱筱卻是渾身炸起了毛——

不是!

這祖宗怎麽又把自己搞成這樣?!

你這樣了我怎麽搞?

知道她不久前剛買了丹丸是吧?

你特麽這是沖老娘的丹丸來的吧?

敲敲敲!

這還有完沒完了!!!?

月筱筱心裏不停大罵,面上見鈞澤變成眼前這樣,又狠不下心不管。

只見她切齒地緊繃住後槽牙,從芥子裏摸出不久前買的四粒丹,閉閉眼,咬咬牙,心一橫,就把所有的丹都給少年灌進了口中——吃吃吃!吃不死就吃!

老娘真是欠你的!

玉娘這時幽幽開口:“你心裏剛剛閃過一個挖個坑将他埋了的念頭。”

月筱筱怒回:你也把嘴閉上,我還想連你一起埋呢!

很快,暈過去的鈞澤被挪回了小木屋的木板床上。

床邊的木椅上,月筱筱翹腿啃包子,化憤怒為食欲。

不知多久後,鈞澤醒了,睜開了眼睛,黑眸迷蒙着一層霧,神色不甚明朗地将月筱筱看着。

月筱筱口氣不善:“醒了?”

問完就撇頭翻了一眼。

真的,沒辦法不翻,尤其想到自己前後攢過那些價錢不便宜的丹。

好麽,全炫他嘴裏了。

媽的。

月筱筱心情難言地在心裏罵了句。

玉娘:“你心軟你怪誰。”

月筱筱:閉!嘴!

鈞澤這時用幹啞的嗓音虛弱道:“我想起我叫什麽了,我也想起小時候的事了。”

月筱筱一愣,回頭,只見少年漆黑的眸色染上了一層明顯的水光。

鈞澤憋着眼淚:“我現在很難受。”

很痛苦。

月筱筱不久前有些生氣的神色緩緩沉下。

鈞澤沒再說什麽,但那痛苦又傷心的樣子卻展露得分外清晰。

月筱筱默了片刻,起身,坐到床邊側着身面朝床上的少年,一手安撫地搭到了少年的胳膊上,沉穩道:“你既然有原本的名字,那我現在問你,你是願意做以前的你,叫以前那個名字,還是願意叫現在的名字,從現在開始只做鈞澤?”

少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月筱筱跟着道:“腳指頭想也知道怎麽選吧?”

“做以前的你,你只有痛苦。”

“做鈞澤,忘掉過去,你的人生便只剩下遲疑的今天與光陰大把的往後。”

月筱筱看進少年眼中:“你選哪個?”

見少年眼角再次蓄上眼淚,月筱筱略顯兇相的大聲道:“哭什麽?哭有用嗎?”

“沒用的讓你痛苦的過去你抛棄啊。”

“只要你舍棄了、願意舍棄,屬于你鈞澤的日後,哪天不是燦陽高照!?”

月筱筱略微傾身,伸手抓住少年的胳膊,看進他眼中,話語鋒利而堅定:“我知道選擇和下定決心有時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你都這樣了,你還不能斬斷前塵嗎!?”

月筱筱又問少年:“你以前叫什麽?告訴我。”

少年:“沈、沈空。”

月筱筱堅定的:“好,現在我問你,你是想做沈空,還是想做鈞澤?”

“做沈空,今日你便給我滾,愛去哪兒去哪兒,我只當救你是往水裏扔了一堆丹丸,白瞎那麽多的好心。”

“做鈞澤,我便再給你一晚時間,明日你便給我打起精神,該幹嘛幹嘛!”

月筱筱恨鐵不成鋼地抓住少年的肩膀搖了下,大聲:“聽清楚了嗎?!”

少年眼淚落下,又用力地吸鼻子,試圖将眼淚憋回。

月筱筱不給他過多思考的時間,馬上大聲道:“現在就選!”

少年擡手,手背胡亂地擦掉臉上的眼淚,聲音雖還有顫抖和哽咽,态度卻是堅定的,回:“好,我選。”

月筱筱盯着他:“選哪個?”

少年沒有遲疑,看進月筱筱眼中:“鈞澤,我做鈞澤。”

月筱筱一把放開少年,心裏卻再次又大罵了句:媽的。

媽的!

這麽簡單的道理,竟然要老娘揉碎了喂他嘴裏!

媽的!

那麽多那麽貴的丹!

月筱筱氣憤下又吃了五個包子,吃完摔門而出,去門口不甚痛快地透氣去了。

不久,虛弱的鈞澤扶門而出,來到月筱筱身邊,跟着坐下,态度無不誠懇道:“對不起,我……”

月筱筱不理他,甩頭看向另一邊。

鈞澤好聲好氣地解釋:“我身上原本有一道封印,不知為什麽,前幾日那封印自己破了,讓我想起了從前。”

“因為裏面有一些不好的過往和真相,令我一度十分痛苦。”

在月筱筱面前,鈞澤第一次一口氣說這麽多話。

鈞澤:“我沒有選擇做回沈空,我只是太難過了。”

“我也沒有作踐自己。”

“我找了你許多日,一直在找你,所以才變成之前那樣的。”

鈞澤低聲:“我不是故意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好麽。

月筱筱沉了口氣,心道聽完沒覺得舒服些,竟然又有些來氣了。

鈞澤這時開始說:“你走前交待我的事,我沒落下,都已經做完了。”

“你給我的書,我也看完了。”

“太虛仙府的那些坐騎我也都有去溜。”

月筱筱:“……”

玉娘:“他在哄你。”

月筱筱:我不聾,不用你說。

月筱筱一下回頭,悶聲:“不是恢複記憶很痛苦麽,那些活兒還做什麽。”

鈞澤一字一頓:“你交待的,我每件都記得,每件都不會疏忽。”

又用分外低沉且聽起來十分乖巧的聲音說:“你、你生我氣了嗎?”“……”

月筱筱一時有些沒好氣,可神奇的,她竟然不像之前那麽生氣了。

“好了好了。”

月筱筱決定終止冷戰。

“你沒事就行。”

她雖然還在心疼丹丸,但就像玉娘說的,她是個會心軟的人。

“以後別再把自己弄得跟今日這樣一塌糊塗了,知道嗎?”

月筱筱忍不住叮囑道:“你的身體是你自己的,不是別人的,你不心疼,還有誰替你心疼?”

鈞澤點點頭,漆黑的不再有霧氣的眸光擡起,小心地似又帶着點期待地看了看她。

月筱筱被這麽看着,又吐了口氣,目光眺望着一旁,手卻擡起來伸過去,用力揉了揉少年的發頂。

“長點心吧,臭小子!”

鈞澤看着月筱筱,心中此時已有了決心。

當晚,等月筱筱走後,鈞澤再次打開虛界門。

穿過門,他來到了從前他在九重天的那間簡陋的小屋前。

他平靜地看着眼前的小屋,想起往日種種,神情上沒有任何動容。

不久,他低頭看了看手,擡手,掌心向小屋,五指一捏,小屋随着施法的靈力碎裂坍塌。

跟着,鈞澤轉身,沒有回頭再看一眼,身影走進那道尚未閉合的虛界門。

從此之後,世間再無沈空,也再沒有那個在九重天如空氣一樣活着的搖尾乞憐的少年。

前塵盡滅。

而回到落金野小木屋的鈞澤低頭又看了看手——他從前筋骨盡碎,無法修煉,可如今,他身上碎裂的仙胎筋骨竟然完整地全部愈合了,他重新擁有了可以彙聚調動靈力的根骨。

他放下手,拿起了擺在桌上的那本基礎修煉的書……

次日,月筱筱罵罵咧咧地騰雲來落金野。

玉娘:“你生氣可以選擇不來。”

月筱筱故意唱反調道:“我不,我就要來!”

到了小木屋,推門前,月筱筱還有點氣呼呼的樣子,可推開門,見鈞澤穿戴整齊氣色不錯地坐在桌邊翻書看,月筱筱心裏那股子莫名的邪火一下便散了。

“吃包子嗎。”

月筱筱往竈臺去。

鈞澤馬上合上書跟着走過來。

月筱筱從芥子裏摸出一袋面粉,撈着袖子示意鈞澤:“和面,會嗎?拿個盆,倒一些出來,再去舀些水。”

“好。”

鈞澤利落地拿着盆出去舀水了。

月筱筱轉頭瞥瞥男生的背影,心裏哼了哼,終于徹底不氣了。

這樣子才對麽。

玉娘這時突然開口來了句:“你不讓他幹活兒還你丹丸的債?”

月筱筱:“他現在沒錢,以後再說。”

玉娘幽幽:“以後等他長大了,就可以肉償了。”

月筱筱聽岔了:“肉腸?今天不做肉腸,沒有肉。”

玉娘:“……”

做你的素菜包吧。

包子做好,月筱筱與鈞澤一起盤腿坐在小木屋前邊眺望遠處的風景邊吃包子。

月筱筱放松身心:舒~服~

鈞澤則邊吃邊瞥一旁草地上兀自啃着包子的小黃蛇。

它也是被救回來的?

她原來不會只救我。

鈞澤連着瞥了大順好幾眼。

小黃蛇由不自知,正努力地專心致志地拿它不大的嘴啃着包子。

就像不知道金丹館的管事在心裏拿它泡藥酒一樣,此時它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某個少年的心中被捏着蛇尾掄着圈地甩出去了二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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