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章

第 54 章

岑霆之所以也會被關來地濁崖, 是因為近日仙界發生的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邊境大營在日前的魔族大戰中丢掉了臻祿湖。

消息從臻祿湖傳回九重天，別說天帝震怒，整個仙族都很憤慨。

因當時帶兵将領之一便是岑霆, 岑霆又是紫霄仙府的世子, 一直被天帝寄予厚望。

臻祿湖失掉後, 大營幾個将領回天庭複命, 天帝一怒之下摘掉了這些将領的腰牌，又将岑霆關來了地濁崖。

岑霆被扣後是被法陣傳送來的, 因此起先并沒有發現地濁崖牢房這邊有什麽不同，直到他轉身發現了崖外飄在雲上的曾經被自己查問過的且認識北海姝雅雅的女子，又看見了對面牢房中好整以暇的江煜。

岑霆起先一臉震驚，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等發現女子是真的，江煜是真的，原本遮蓋住牢房的崖壁沒了，兩人的優哉游哉也是真的, 岑霆才從震驚中回神, 變得一臉惱怒。

“滾開！”

他罵道。

同時收回目光，背對崖外, 不理他們任何人。

江煜的聲音幽幽傳來：“九重天日前鳴鐘了，臻祿湖丢了。”

“先前在九都城城君府的時候我沒說錯，還真被你與大營那群酒囊飯袋弄丢了臻祿湖。”

岑霆緊閉雙眼、咬牙忍耐，沒有轉身理睬這話，也沒有理江煜。

而他此前剛在戰場上受了傷, 回九重天複命時未來得及醫治便被押送來了地濁崖的牢房，牢房中的法陣會壓制他的功法靈脈, 他原本身上便十分不适，此刻聽了江煜的話, 更是在忍耐中怒火中燒，很快噗地噴出了老大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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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卻聒噪地在他身後忙不疊地說：“肉串不吃沒關系，我這兒也有治傷的丹藥，要麽，新客優惠價，我比進價多賣你一百紫晶就成。”

“……”

岑霆：“滾！”

剛說完，頭一歪身體一軟地倒了下去。

玉娘：“啧。”

月筱筱：“啧。”

“他怎麽了？”

另一頭的江煜問：“死了？”

月筱筱回頭：“沒死，估計傷太重，又被你氣到了，怒急攻心暈過去了。”

江煜幽幽道：“不用管他。”

月筱筱原本便沒想管，有牢房的結界屏障擋着，想管也管不了。

她兀自吃了口肉串，看看地上倒着的岑霆，嘀咕：“這人的錢也太難賺了吧。”

玉娘：“他丢掉了臻祿湖，你竟然只在意能不能從他身上賺錢？”

月筱筱：不然？難道我能把臻祿湖奪回來？

玉娘：“你不在意臻祿湖？也不在意仙族的輸贏？”

月筱筱：我說過，我不管那麽多，什麽家國天下、蒼生族群，我只管我自己。

玉娘沒再說什麽。

因江煜時不時就有吩咐，她時不時就能從這位世子爺身上撈不少，月筱筱最近常來地濁崖的牢房這邊。

岑霆被關來的第二天早上她也來了，一來就碰巧看見岑霆醒了，兀自緩緩坐起身。

月筱筱不放棄，騰雲飛過去道：“世子，真不要丹丸嗎？”

看看他只穿了裏衣、渾身是傷口、發冠也松散的樣子，提議道：“或者我買一贈一的賣你個過水訣吧？”

“滾。”

岑霆罵得有氣無力。

江煜這時又開口了：“大營其他将領那裏不知，但你這兒，是你父王故意讓你落敗于魔族，将臻祿湖讓出去的？”

岑霆原本起身起得極為緩慢艱難，聽了這話豁然轉頭，怒道：“你胡說什麽！？”

“失掉臻祿湖絕非仙族任何人所想，你竟往我紫霄仙府潑這樣的髒水？！”

吼完又是一口血，再次暈了過去。

月筱筱：“……”

而這次岑霆暈過去，約莫實在過于虛弱，竟觸發了牢獄內的吊命法陣。

法陣在地上發出閃爍的微弱的淡光，剛好倒在法陣一角的岑霆身上亦閃着清淺的淡光，身上的那些傷口因此顯得有些猙獰駭人。

月筱筱看着，眨巴眨巴眼睛，回頭，她對那頭的江煜道：“等會兒他醒了，你再說幾句，就能活活把他說死了。”

江煜看着對面牢房中，冷笑一聲：“死？哪有這麽容易。”

說着擡眸，沖月筱筱挑挑下巴，道：“有丹丸？我買，給他吃。”

很快，幾粒丹丸漂浮着來到岑霆嘴邊，一個擠一個地塞入了岑霆口中。

牢獄中的吊命法陣不久後消失，岑霆身上的外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愈合。

江煜見狀挑了挑眉，問月筱筱：“你給他吃的什麽丹？”

月筱筱聳肩攤手：“最便宜的修複丹啊。”

“……”

江煜無語：“你是奸商嗎？我買都買了，你不能用點貴的？我少你紫晶了？”

月筱筱再聳肩，無辜道：“我又不确定賣不賣得出去，哪兒敢進貴的。”

江煜氣得深呼吸。

好在月筱筱那些便宜丹還是發揮了效用，過了段時間後，岑霆幽幽轉醒。

他剛醒的時候月筱筱還轉頭對江煜說呢：“江世子呀，你再說點什麽刺激他，他又得吐血暈過去了。”

“我芥子裏的丹可是都喂給他了，沒了。”

江煜不知聽沒聽到，在岑霆撐着胳膊爬起來的時候，語氣冷冷道：“給你紫霄仙府潑髒？”

“光你紫霄仙府在魔族擁有的那數十座寶靈礦，你與你父王便一點都不無辜。”

岑霆大概真的十分虛弱，這次回複的聲音暗啞低沉、有氣無力。

“你、你胡說，什麽寶靈礦。”

江煜眉峰一挑，“哦？”了聲，道：“你竟不知道嗎？”

岑霆終于坐了起來，虛弱而冰冷地眺望江煜那頭，重複了便：“什麽寶靈礦？”

江煜：“字面意思的你知道的寶靈礦。”

岑霆虛弱喘息：“你憑什麽這麽說？”

江煜幽幽：“你當然可以不承認。”

岑霆咬牙，堅定地矢口否認道：“沒有！根本沒有什麽寶靈礦！從來沒有！”

“我父王乃仙界的紫霄帝君，有何理由、又怎麽會恥于與魔族勾連？！”

岑霆說着伸手，指向江煜：“倒是你與金娉。你隕身四十年，回來得不清不楚，商羽亦消失多年，歸位歸得不明不白。你們才是最該被懷疑的！”

江煜這時看着岑霆，不知在思考什麽，過了會兒，開口：“看來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跟着淡定開口道：“你不用懷疑我們，我與金娉商羽如何，自有天帝去思量。何況如今我因雷霄塔罰處的纰漏被關，金娉商羽去向不明，還都被打成仙界的叛徒，我等三人都不算有什麽好下場。”

“你改日順利出去，不如去問問你的父王，他紫霄帝君有沒有與魔族勾連交換利益，得到魔族數十座天材地寶數也數不清的寶靈礦。”

岑霆咬牙：“你血口噴人！”

江煜理了理袍袖，好整以暇道：“不用管我血不血口、噴不噴人，你自去問你父王便是。”

一直旁聽默默吃瓜的月筱筱心道：無論有沒有，若是紫霄帝君不承認呢。

玉娘：“他會承認的。”

月筱筱一愣：你怎麽知道？

玉娘：“因為他是紫霄帝君，他的驕傲、自負、財權、地位，都不會容許他在自己的嫡長子面前否認真相。”

說簡單了就是：“他不需要不承認。”

月筱筱這時則靈光一閃，騰雲飄進岑霆身邊，溫聲提議道：“世子呀，既然這樣，那我們是不是先要把身體養護好再出去呀。”

“不然到時候你又暈了，見了你父王也什麽都問不出來，豈不是很耽誤事？”

岑霆冷着臉看向她，月筱筱眨巴眨巴眼睛。

不久後，岑霆盤腿坐在一張擺在地上的小飯桌前，小飯桌上擺了飯菜吃食，他拿着筷子，默默夾菜扒飯。

監牢外，月筱筱笑眯眯地看着——成了！又來個賺錢的機會！

江煜這時喊她道：“怎麽他可以先吃再付？我先前可是先寫了字據，讓你錢莊取了紫晶，才有的這些待遇。”

月筱筱回頭，“嗨”的一擺手，一臉老練地說道：“這不是跟你熟，錢什麽方便提麽。”

江煜不滿：“你讓他先寫取錢的字據！先寫！”

扒着飯碗的岑霆這時擡頭，單手端碗拿筷子，另一手伸進裏衣摸着，摸出什麽，随手一扔，扔給監牢外的月筱筱。

月筱筱接過一看，是一塊上好的玉石扳指，立馬樂了，殷切道：“世子爺您慢慢吃，要什麽再和我說，我什麽都能給您弄來。”

“好玉！好玉！”

玉娘也激動道：“快快快，給他加菜！加菜！”

于是月筱筱又關切地問岑霆：“世子爺呀，夠嗎，要不要加菜呀？”

江煜：“……”

所以近些日子，月筱筱主要都是從這兩位世子爺身上撈錢。

她撈錢的方式包括不限于提供任何服務與需要的物品，她還把近來一些傳聞和天界上下的議論轉述給江煜與岑霆聽。

聽說仙界普遍認為潛入的魔族應該只有上次抓住的那麽多，江煜沉默。

聽說仙界如今到處是憤憤的民衆，很多人恨不得自己上陣替大營奪回臻祿湖，岑霆垂眸不語。

月筱筱則騰雲站在爐子前努力地扇風烤着肉串，讓肉的香味飄進兩位世子爺的牢房內。

江煜咽了咽喉嚨，說：“先給我來五串，要辣的。”

岑霆默默吸了吸口水，無聲伸手，示意給他：“不要辣。”

“好嘞~！”

月筱筱忙活着，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

而為了多撈點錢，月筱筱還提議三人一起鬥牌賭錢。

江煜起先不想參加，他想月筱筱為了點紫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膽子實在太肥，慣得她。

結果對面牢房裏的岑霆看向他，幽幽說：“你是怕輸給我？”

江煜：“……？”

鬥牌就鬥牌！

江煜嗤了聲，冷眼看對面：“誰輸誰是孫子。”

于是江煜岑霆各坐牢內面對面，月筱筱騰雲坐中間，三人鬥牌，把把都是月筱筱贏。

月筱筱贏牌贏得笑眯眯地在小本子上記賬，岑霆與江煜輸牌輸得兩人臉上貼滿了紙條，氣得噴口氣，各自臉上的紙條就被吹得飛起來。

“不打了！”

岑霆最後氣得扔了牌，一把扯掉臉上的紙條。

“輸不起。”

江煜哼道。

岑霆怼他：“是，你不是輸不起，你是把把輸！”

江煜氣了喊道：“你難道不是？！”

“別吵別吵。”

月筱筱雖然勸着，但贏錢贏得嘴角壓都壓不下去。

玉娘哼道：“誰的功勞？”

你的你的。

月筱筱笑眯眯，心說：多虧你幫我看他們的牌，哈哈！

玉娘：“我要那枚扳指。”

月筱筱：沒問題！

月筱筱洗着牌，勸兩位加起來幾百歲但生氣了還像小孩子一樣的世子：“不如我們換別的玩兒？猜色子，如何？”

岑霆一臉堅定：“這次我絕對不會輸！”

江煜幽幽：“誰輸誰是狗！”

兩人對視間碰撞的目光有如實質似的刺啦直響。

不久後，月筱筱憋着笑地繼續在小本子上記岑霆和江煜輸給了自己多少。

岑霆氣得站起來，在牢房內來回踱步。

江煜胸口重重起伏，差點沒被氣死。

見月筱筱嘴角壓不下去，江煜眯眼，猜測道：“是你在出千？”

月筱筱立馬大聲道：“冤枉啊！我怎麽出千！？你們都看到我沒施法了！我施法動用靈力你們會看不見嗎？”

江煜一聽也有道理，這下更氣了，氣得擡手扶額，太陽穴筋脈突突直跳。

岑霆踱步的腳重得恨不得把牢房的地面踏穿。

可惡！

堂堂九重天世子！

他們鬥牌猜色子的水平有這麽爛嗎！？

玉娘：“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是我！”

*

此時九重天上下、小天界內外，尤其是九都城內，人心浮動不已。

先是金娉公主大婚，新郎官商羽顯露出魔族的特征，後有仙界抓出潛入魔族的奸細，再有仙界繼鉛嶺三十三洲後丢掉臻祿湖，魔族、魔族、魔族……魔族在仙界的存在感從未如此強烈過，強烈到人人議論憤慨、恨不得追而殺之的程度。

這幾天九都學堂內的學生們更是憤憤不已，因岑霆，背後罵憐頌的人都多了一批。

還有學生私下裏提議說：“大營的将領與士兵如此無能，還要他們有什麽用？”

“倒不如我們自己拿起武器與法寶，去臻祿湖和魔族鬥上一鬥，保不準還能順利拿回臻祿湖！”

“就是呀！”

“對！沒錯！”

望夜陸語桐他們也很憤慨，一群有錢少爺小姐們恨不得砸錢雇人上戰場，也覺得自己一身是膽，可以勝過大營的士兵将領。

鈞澤一概不參與，近來月筱筱從他這裏拿菜拿生肉串拿得多，說可以賣了賺錢，他便不是在學堂，就是回小木屋備菜。

這日在落金野碰上面，月筱筱一面拿鈞澤的面盆洗手，一面問他學堂裏近日是不是有很多學生都很憤慨，想要頭一熱地沖鋒陷陣。

月筱筱特意叮囑他：“他們熱血他們的，你可休要熱血、哪天真跟着他們偷偷去臻祿湖。”

“記住了，家國大事這種一概與我們普通人無關，我們在這個時候管好我們自己便好，知道了嗎？”

“好。”

鈞澤點頭，十分聽話乖巧的樣子。

又問她：“今天還要生肉串嗎？”

月筱筱用毛巾擦着手：“不要了，包些包子吧。”

給那二位換換口味。

擦完手邊摸了芥子，點出幾張紫晶票子遞給鈞澤，“拿着，最近賺得多，也多分你些，拿去買喜歡的東西。”

鈞澤接了，默默收起來。

太虛仙府，商羽與金娉湊在一起，一起看着太虛真人手中的鑷子夾起的一塊用藥水泡過的骨頭。

“确是魔族人的骨頭。”

太虛肯定地說。

商羽與金娉都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塊不大的骨頭。

“怎麽會嵌在天族人的骨頭裏？”

商羽問。

金娉猜測：“被人拆了原來的骨頭安上去的？”

太虛真人搖搖頭。什麽意思？

金娉與商羽都看向太虛真人。

“是原來的骨頭異變成的魔骨。”

太虛真人緩緩道：“也就是說，這是他自己長出的骨頭。”

金娉與商羽齊齊愕然。

自己長出來的？

仙族人身上長魔族魔物的骨頭？

可這次被抓的那些魔族奸細，卻非但沒有魔骨，還有天族一樣的靈骨仙脈！

金娉與商羽對視，兩人只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