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章

第 58 章

次日, 松默穿着紗裙在九都城半空大大方方舞了一曲，舞得那叫個身姿優雅、飄然若仙，一時間萬人空巷、齊聚圍觀、嘆為觀止。

自此, 松默經常現身閑逛在九都城的大街小巷。

人人都認識她, 人人都好奇她, 圍觀圍聚者數不勝數。

而很快, 九都城大街小巷都傳遍了這位魔族公主的事跡，包括不限于她今日去了哪條街、買了什麽、花了多少錢、同什麽人說了什麽話, 等等。

仙界衆人這才驚奇地發現這位魔族公主別說外形樣貌穿着，她的吃穿用度竟然都與仙界人一模一樣。

原來魔族如此效仿崇尚仙族的生活？

仙界人人樂道，又人人驕傲。

月筱筱某日恰好也不遠不近地在街上圍觀了這位做什麽都與仙族人無異的魔族公主。

玉娘：“你猜她在做什麽。”

月筱筱一眼洞悉：“博好感，讓仙界對魔族的印象改觀。”

玉娘：“可見她這趟仙界之行是帶着充分的目的來的。”

“嗯。”

月筱筱沒有發表過多的看法。

這日，東南西北四海的公主與九重天的淩酒公主齊邀松默參加流觞曲水宴。

松默走在別院的廊下，身邊同行的随侍道：“公主，這什麽流觞曲水宴怕不是個鴻門宴, 真的要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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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默彎唇笑：“會會她們有何不可。”

待到了出席流觞曲水宴的這日, 松默在宴上鬧出了點笑話出來——眼前宴桌上蜿蜒的流水中擺着随水而動的餐食，松默拿筷子伸過去, 夾了幾次菜都沒有夾起來，周圍姝雅雅為首的四海公主與九重天的淩酒公主都掩唇在笑。

九都城大街的水幕鏡前又都圍滿了人，大家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又在松默夾不起菜的時候嘲笑道：“所以說這什麽魔族公主不過是東施效颦麽。”

“她那些仙族的風範不過都是裝的罷了，真論風姿風采, 她哪裏比得上我們仙族的公主！”

“就是說啊！”

……

水幕鏡上，只見沒有夾到菜的松默不動聲色地放下筷子, 而後伸手向曲水中，直接用手端起了她要夾的那盤子菜, 而後重新拿起筷子，從盤子中把菜夾入了自己碗中，再伸手把那盤菜擺回了水上，同時神色淡定又不甚在意的語氣道：“講究歸講究，不過吃個菜罷了。”

頓了頓，看向桌上的一群公主，微笑：“公主們不至于吃個飯也能吃出優越感吧？”

東海的公主幽幽：“什麽優越感，你确也不會呀。”

西海的公主跟着：“不會就是不會，虛心學着便是了。”

南海的公主也道：“可你似是沒什麽耐心學呢。”

姝雅雅伸手夾菜，示範道：“這樣，會了嗎。”

主位的淩酒公主輕哂：“你們也是，人家遠道而來，不會便不會吧，有什麽可特意拿出來說的。”

“是。”

四海公主齊齊起身施禮，面對淩酒畢恭畢敬。

給松默心底看笑了。

她想這什麽鴻門宴，這是群姑娘在這兒跟她耍心眼兒呢。

無聊。

松默心底翻眼睛，面上不顯。

不僅如此，她還拍拍上，令手下端上了幾盤天材地寶，送至幾位公主的眼下，笑笑道：“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四海的公主相互對視都不表态，淩酒笑道：“松默公主還是拿回去吧，你魔界雖然寶靈礦無數，但我仙界該有的都有，并不稀奇。”

“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便是。”

這便是駁松默的面子。

松默卻也半點不惱，“哦？”了聲，淡淡道了句：“是麽。”

說着示意手下。

水幕鏡上，就見手下對着幾盤寶物施法，很快一堆寶物便飛出廳飛出長廊，随手被扔似的抛去了牆外。

圍觀人群：！？

沒料到這出的四海公主們愣住，淩酒有些不悅：“我們不要你讓人收好便是了，扔了是什麽意思？”

松默微微一笑：“公主們不用多心，不過是我一向都如此罷了。”

“你們也知道我們魔界寶靈礦多，這些什麽天材地寶的，我手裏更是多到裝都裝不下，你們不要，我帶回去也怪麻煩的，不如扔了省事。”

跟着幽幽道：“想必你們往日也是這樣的吧？剛剛不是還說仙界的寶物也很多嗎。”

姝雅雅冷冷：“多歸多，倒也不至于像你這般，簡直是在暴殄天物、鋪張浪費。”

南海的公主嘲諷：“仙界也教養不出這樣的公主。”

松默還是笑着：“你們說的對，我當虛心以受。我們魔族也一向向往崇尚你們仙界，你們怎麽做，我們自然怎麽學。”

淩酒與四海公主們端着架子。

“不過我這人就這個脾氣。”

松默話音一轉，幽幽道：“來人。”

侍從上前施禮：“公主。”

松默淡淡二字：“再扔。”

于是侍從施法，更多的寶物仙女散花似的扔出，牆外全是起哄與争搶聲，甚至有人大喊“謝謝公主”。

“你！”

淩酒為松默這看似不按常理出牌、實則當面撒潑的行事風格而氣惱。

松默好整以暇，還在微笑：“公主莫怪，我這人就這個脾氣。”

又道：“待日後我與江世子成親了，我自會收斂一些。”

“不過也難說。”

松默俏皮地沖淩酒眨眨眼：“或許我屆時也這麽哄夫君呢。”

淩酒一聽到松默提江煜便氣得拍桌起身，“你！”

偏偏不好發作。

松默好整以暇，吃起飯菜，明顯知道說什麽能氣到眼前的這位九重天公主。

這時東海的公主道：“不若我們比試幾把，如何？”

水幕鏡前，街上一群人呼喝着“好！”

對！比試！

看我們仙界的公主如何将你魔族比下去！

松默吃着飯菜，從侍從手裏接過帕子擦了擦嘴角，不緊不慢：“好呀，比什麽。”

挑挑眉：“琴棋書畫？”

說完兀自笑了，就仿佛“琴棋書畫”四字很好笑似的。

令人看着便要惱。

姝雅雅起身：“我們比劍刀鞭棍、身手功法。”

松默：“好！”

于是不久後的演武場四周圍滿了人群，月筱筱鈞澤與望夜他們都在，還非常順利地搶到了前排。

陸語桐磕着瓜子，不緊不慢：“不是我小瞧這些公主哈，平日裏養尊處優慣了，她們倒也有膽子與人家魔族公主提議比試身手功法。”

望夜：“你怎麽知道人家魔族公主不是也一樣養尊處優？”

“她？”

陸語桐哼：“就憑她敢一個人赤手空拳的只帶十幾個随從來仙界，入城時對下馬威時也有理有據、有風度有膽色，這魔族公主就不可能是普通人。”

吳恙則道：“她們今日比試用法寶嗎？”

望夜：“看就知道了。”

人群也拭目以待。

結果不久後，淩酒她們幾位公主無論與松默比什麽都稍遜一籌。

不僅如此，松默還贏得輕輕松松，就好像根本沒費多大力似的，更仿佛沒将幾位公主放在眼中。

圍觀人群從一開始的給淩酒她們加油鼓勁到後來的安靜沉默，漸漸的，多是議論淩酒她們怎麽如此無能的聲音。

幾位公主被輪番打到在地、臉面盡失後，松默氣定神閑，群擺輕輕一撩，哼笑：“看來你們仙界不過如此麽。”

一句話便令人群澎湃了起來。

人群中冒出不少聲音，有男有女，紛紛表示仙界才不是什麽不過如此，願意上去與公主比試一番。

這番動靜沒令松默如何，淩酒她們幾位公主卻是丢盡了臉面。

扶起淩酒的姝雅雅這時上前對松默道：“我們幾人不是打不過你！不過因為你遠到是客，我們不好真的同你動手罷了！”

松默哼笑，瞥瞥姝雅雅，一臉“你說這話你開心就好”的戲谑。

姝雅雅插腰強勢道：“你信不信，在場我随便點一人，她都能勝過你！”

松默笑：“行呀。既然都這麽說了，那你便随便點一人。”

人群起哄：“對，随便點！”

很多人都躍躍欲試。

卻見姝雅雅擡手向圍觀人群，手指随着轉動的身形移動，停下，她指着人群中一道身影：“她！”

？

被指着的月筱筱：“……”

我謝謝你。

望夜陸語桐他們全在推搡月筱筱：“去，你去。”

“打贏她！”

“別人未必行你肯定行！”

月筱筱就這樣被推到了場中央。

“……”

就很無語。

月筱筱默默瞥姝雅雅，姝雅雅背着松默一個勁兒地沖她擠眼睛，那意思好像在說：我相信你！你一定行！你快上！

月筱筱：“……”

就很想嘆氣。

玉娘在她耳邊哈哈哈地笑個沒完。

月筱筱邊沒有神色地轉身向松默抱拳施了一禮，邊無語：笑什麽笑。

就聽見陸語桐他們幾人在場外喊：“姐姐！打贏她！打贏她我們給你轉紫晶！”

玉娘笑得更大聲了。

“他們還挺了解你。”

而人群這時不知是不是被陸語桐他們帶了波節奏，竟然不少人在喊：“贏了她！贏了她我們也給你紫晶！”

都通過她腰間吊的腰牌認出她是應事府的女娘。

月筱筱默默挺直背，心道你們這麽說我可就當真了。

玉娘損她：“嗜錢如命。”

而面前的松默聽着圍觀人群的起哄聲，看了看眼前紮馬尾、拇指戴玉石扳指的應事府女娘，挑挑眉，笑：“若你能贏我，我也賞你。”

月筱筱再次抱拳：“公主賜教。”

話音落，場中央的兩人間掀起兩股對沖的氣浪，令現場巨風狂掃、圍觀人群紛紛擡手擋風，同時也很驚訝：這兩人竟都不近身打，上來直接拼靈力？

下一刻，兩人消失在演武場中，身影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飛沖上天，近身在空中打了幾個來回。

分開，松默禦風立在半空，手中捏訣，施法向月筱筱襲去。

月筱筱站在落金雲上，同樣施法，卻是憑空變出一面水霧做的屏障，精準及時地擋掉了攻來的法力。

松默再次施法攻來，月筱筱同樣施法襲去，兩股靈力相撞，掀起氣浪，腳下圍觀的人群再次擡手擋風。

說時遲那時快，松默手中突然變出把弓，閃着靈光的箭搭弓身，拉弦向月筱筱。

月筱筱迅速捏訣，衆人都以為她要再次變出抵擋的屏障，卻見月筱筱手中水繞着長出的木枝幻化出了一把水木相生的弓，再一擡手，另一手變出把水凍作冰的長劍，長劍搭上冰弦，同樣拉弦朝向松默。

兩人幾乎同時松手，“嗡——”一聲，兩支箭齊發，齊齊朝着對面如流光般飛刺而去。

剎那，箭尖相抵，眼看着兩支箭就要正對上的瞬間，松默的金箭上靈光湧動、迎風形成股流火，月筱筱的冰劍上卻是風靈彙聚，瞬間兩支箭相撞，是火、金與冰、風的厮殺，肉眼只能看見靈光的炸炫，然而肉眼看不見的悄然間，月筱筱的那支冰劍中同時飛出一支木劍，那支木劍飛刺而出，朝着松默殺去，松默一怔，來不及施法，側身避開，卻被木劍擦身而過時的霸道不減的靈力氣浪掀飛。

“好！”

圍觀人群大喊。

被侍從接住的松默落地站定，擡首看天，眼中有驚訝有不服。

這瞬間她看起來是在動怒，實則心中百轉千回、十分冷靜。

她想應事府中也有一些他們魔族的人，可為何從來沒有人向她彙報過府中的黃牌有這樣的能耐與身手？

她一直以為應事府至少得青牌以上才能算有些本事，原來不是嗎？

又想若是普通應事府的黃牌就有這樣的能耐，那仙界果然不能小觑。

月筱筱則在衆人的起哄鼓掌中騰雲落地，回到松默面前，擡手抱拳，神情淡定。

松默心裏百轉千回，面上笑道：“你贏了。”

大大方方示意身後侍從，“賞！”

侍從立刻變出寶物上前奉上。

月筱筱卻沒接，只是再次抱拳施禮，客氣道：“切磋而已，公主不必當真。”

松默面露好奇：“你叫什麽？”

“筱筱。”

月筱筱特意沒有報全名，跟着道：“不過仙界一普通人。”

說着轉身離開場中。

松默瞧瞧她的背影，眼底若有所思。

“你沒接她的東西是對的。”

玉娘道：“她畢竟是魔族，你是仙族，要立場分明，就不能拿她的東西。”

月筱筱這時走回了鈞澤陸語桐那邊。

鈞澤一直看着她，确保她是真的無事，而不是人前硬撐。

月筱筱看懂了他的注視，一回來便道：“我無事。”

鈞澤點點頭。

月筱筱立馬伸手向陸語桐他們：“給錢給錢，不許賴賬。”

鈞澤好笑。

人群中，憐頌冷眼看着他們。

*

月筱筱抛着裝滿紫晶的芥子香囊走在街上，心情十分愉悅。

她近來賺得多，攢得更多，已經準備考慮在九都城或者小天界別的地方看看房子了。

她琢磨還是得買個大的，萬一日後真成親又有了孩子……

玉娘：“有人在跟着你。”

月筱筱心下一頓，面上不顯，繼續抛了幾下香囊，腳下蹦蹦跳跳，心中道：魔族？

玉娘：“不是。”

月筱筱收起香囊，不解到底是什麽人在跟着自己。

到九都學堂，學堂門口與鈞澤彙合，月筱筱才回頭，往人群中探究地看了看。

鈞澤：“怎麽了。”

月筱筱：“剛剛一直有人跟着我。”

鈞澤立刻轉頭看向人群。

“現在沒了。”

月筱筱示意他別看了，“走吧。”

鈞澤卻在這晚回到落金野的時候發現小木屋塌了，被人用術法毀了。

他神色沉下，走近，去找從前養在窗臺的一株煦明草，好在煦明草沒被毀去，他撿起來、連同完好無損的竹筒做的小花盆一起。

就在這個時候，他面前浮現出一行字，寫着：要麽你自己滾，要麽我再一點點毀掉你如今擁有的一切，包括月筱筱。

鈞澤托着煦明草默默看着那兩行字。

次日，月筱筱獨自在九都城幹活兒，鈞澤沒在。

和她熟悉的商鋪老板還問她：“今日怎麽就你，你弟弟呢。”

月筱筱：“他上學讀書呢，也不是日日都有工夫和我一起。”

三宗海，月光澈亮，海面波光粼粼。

突然的，海岸的沙灘上出現一道虛界門，虛界門中現出憐頌與鈞澤的身影。

憐頌一落地便滾了兩圈，欲要立刻起身，卻被趕來的鈞澤抓住摁躺在沙灘上，手中已經出鞘的短刀朝憐頌刺去，被憐頌擡手抵住。

鈞澤握着刀緩緩向下，神色陰沉，眼中殺意必現：“去死吧！”

這時的月筱筱在九都城忙着賺錢，又通過腰牌聯系上了一位別人介紹的賣房子的掮客，準備等過兩天空了就去看看房子。

她還歡天喜地地給曌妍發消息：我準備買地置府啦。

曌妍正在九都城的家中埋頭看書、準備六部的招考。

收到月筱筱的傳文，她回：你攢夠錢了？

陸語桐正陪着母親姐姐逛布料鋪子，聽到母親姐姐跟鋪子的掌櫃說要裁和魔族公主一樣的裙子，無語地直翻白眼。

望夜與吳恙正在蹴鞠踢球，望夜邊踢邊問吳恙：“你何時與筱筱姐說你喜歡他？”

吳恙反問他：“那你何時同陸語桐說你心儀她。”

望夜：“你管我呢。”

吳恙：“那你管我呢。”

江煜正在九重天與幾位六部的大人一起面見天帝，傳文牌上這時收到親信的傳文，說沒有發現松默公主近幾日的動向有什麽特別的，她也沒與九重天的任何人有接觸。

岑霆則被紫霄帝君的親信帶去看了那滿是天材地寶的“倉庫”，神色異常沉默。

苁袅在府中的滌善河邊控水洗衣服，她驚喜地發現自己控水的能力變強了。

金紋白袍的男子站在女子畫像前聽跪地的面罩黑衣回報近日九都城的情況，尤其是這幾天松默公主的動向。

太虛真人在繼續研究那瓶赤金油，府中的那些猛禽猛獸在外面飛來飛去跑來跑去。

商羽與金娉回到了邊境，見到了撤出大營的那六萬親兵與帶隊的副将。

寵妃穗鑲正聽親信彙報紫霄帝君讓人帶岑霆世子去了那邊的“倉庫”。

松默則在九都城一處不引人注目的小院中見到了紫霄帝君。

紫霄帝君轉身，松默笑笑：“想見帝君一面還真是難如登天。”

紫霄帝君則幽幽道：“公主此行才怕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目的。”

松默笑：“怎麽會。帝君您是知道的，我們魔族如今沒什麽野心，不過是千百年來太過向往崇尚仙族罷了。”

“我若真有野心，也不過是想促成仙界與魔族的和平共處，早日聯姻，令仙界不再對魔族有芥蒂，魔族能夠像仙族人一樣過上體面舒服的生活罷了。”

……

此時誰都沒有料到，不久後會因為憐頌的死，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推翻，情勢急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