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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聲槍響蓋過雷聲闖進耳畔,蓋文動作急切起來。
哈姆還在對付霍根,他要盡快解決掉這個叛徒去和哈姆彙合。
就在這時,草叢劇烈一晃,一個黑影憑空竄出,直直撲向蓋文。蓋文沒想過尤爾還敢反擊,一愣神,被尤爾跳上了他的背後。
進入了危險的視野盲區,蓋文怒吼着在後背亂抓一氣。尤爾避開頭上揮舞的利爪,舉起蝴蝶刀,雨水順着刀尖滴落。他抿住嘴往蓋文的肩胛刺去。
背後的刺痛讓蓋文痛叫出聲,尤爾被蓋文甩了下來。半邊肩膀撞麻,尤爾放棄插進肉裏的蝴蝶刀,站起來往前逃。
“尤爾!你真的敢。”蓋文羞惱大于疼痛,拔出刀片将其掰成兩端,追着尤爾的身影而去。
雪亮閃電照亮森林,空氣中顆粒感十足的泥土氣息,給呼吸帶來了極大的壓迫感。耳邊的風雨蓋過了呼吸聲,頃刻間,尤爾感覺自己飛了起來。
身體如斷線般飛了出去,用力砸到了地上。
“唔...咳咳!”
好似全身的骨頭都被在一刻撞碎了,胸腔巨大的疼痛讓尤爾睜不開眼睛。他在地上蜷縮着,背後的衣服被三道巨大抓痕撕裂,血從裏面淌出染紅了身下的泥土。
“該死的小雜種。”蓋文背對着閃電暴雨走過來,踩在了尤爾的身上,他爪子高高舉起,往前揮出。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黃色木牌從遠處抛了過來,以非常快的速度落在蓋文和尤爾之間。
就在利爪即将接觸到尤爾的那刻,一道耀眼的金光從牌子身上爆發出來,蓋文眼睛一閉,身體騰空往後飛去。
尤爾周身圍繞了一圈小型結界,結界抵擋住蓋文的攻擊後轟然崩塌,金色的碎片洋洋灑灑飄了下來,那塊木牌也應聲斷裂。
守衛木牌,普通平民也可以使用的一次性道具,可以短暫召喚出守衛的結界。傳說只有萬裏無一的幸運兒才可以從奇跡商人手上買到,是個非常珍貴的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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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爾掙紮着支撐起來,身體忽然一輕,有人從後面抱起了他。
愣愣地被人帶出幾步,尤爾用不真實的語氣喚了一句:“......宿林?”
顧及到傷口,宿林只能以一手攬着腰一手摁住腦袋的姿勢勉強将尤爾固定在懷裏,見尤爾居然還敢亂動,厲聲指責道:“別動。”
尤爾抱住宿林的脖子不動了,他下巴搭在肩膀上,看到宿林身後一位套着鬥篷的神秘人,走到了蓋文的腳邊。
蓋文擡頭看去,金發女巫垂着眸子冷漠地看着他。
一片片蒼翠綠樹從眼前閃過,宿林沒有帶他回村莊,而是更加深入了森林,在一座樹屋前停了下來。
樹屋的門敞開着,宿林徑直走了進去,把尤爾放在窗臺的軟墊子上,在放手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抱着他的脖子不願意松開。
“等一等可以嗎。”
尤爾的喉嚨有些發緊,他睜着墨綠色的獸瞳,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眼睛恢複正常。
宿林維持着彎腰的姿勢,因為看不見尤爾的臉,他只能感覺到對方顫抖的背部,上面的爪痕深可見骨。
就這樣僵持了幾秒,宿林道:“我知道。”
話音剛落,宿林感受到了對方驟然變僵的身體。
尤爾:“知道什麽?”
宿林用緩慢而平淡的語調道:“你是,狼人。”
脖子上的手松開了,尤爾臉色煞白,額頭上冒着細密的汗珠,不知是疼的還是被吓的。
并不覺得自己說出來多麽驚世駭俗的話,脫身的宿林從窗臺下面拿出醫藥箱放在旁邊,想把尤爾破破爛爛的衣服脫下來,可受傷的人并不配合他。
尤爾語氣生硬:“你知道我是狼人,那你還救我?”
尤爾把頭垂得很低,似是不願意讓別人看見他的臉,宿林腦海裏莫名浮現出了尤爾喝醉時眯起來的墨綠豎瞳。
與平時乖巧無害的翡翠色圓眼睛不同,那時的眼睛多了一絲冷酷,好像一直裝乖的壞家夥露出一點詭詐的內裏,分外吸引人。
“眼、睛,很...漂亮。”
尤爾猝然擡起頭,此時他全身濕漉漉的,臉上還有追逐時濺上的泥點。他的眼裏閃着野獸的冷光,讓左臉頰的傷疤愈發猙獰,唯一的耳飾也碎掉了,露出醜陋的耳垂。
他的一切缺陷全部暴露在了宿林眼前,可是宿林還是那副淡定到木讷的樣子,好像什麽都沒有變。
“你不讨厭我”
“喜歡你。”宿林皺起眉有些不滿。
說了很多遍了。
尤爾眸光閃了閃想要低頭,垂到一半又擡了起來,認真地與宿林對視:“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朱莉。”
說完,宿林又要去脫尤爾的外衣,這次尤爾沒有反抗,沾滿鮮血的衣服從皮膚上撕了下來,宿林讓尤爾背過身,拿藥水給傷口消毒。
尤爾不可置信道:“奶奶告訴你的?”
也就是說,不管是宿林還是奶奶,他們都在知道他是狼人的情況下,依舊在把他當作家人一樣照顧着。
這個認知讓尤爾有些接受不過來,先不說奶奶是怎麽知道的,什麽時候知道的。
“只是一封信,你就收留了一個第一次見面、不知底細的狼人”
宿林用棉簽小心地挑開上面的沙礫,嘴裏道:“嗯。”
尤爾聽見無辜又理直氣壯的回答,感覺宿林真是不可理喻,他張開雙手,把自己埋進了進去。
單方面将自己隔絕出來,短暫的沉默後他從奇怪的情緒裏恢複過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在手掌間笑了一聲。
在他認知裏,狼人和人類是不可相處的,這件事從他記事起便紮根于他的記憶裏。雖然還很小,但他他隐約記得他們一家三口在村莊小心翼翼生活的某些片段。
在發現父親的狼人身份後,和藹的鄰居躲避瘟疫一樣避着他們,經常給他糖果的叔叔朝他們舉起了鋤頭,原本溫柔的嗓音如今叫嚣着要砍斷他的頭。
他想過自己身份暴露後的場景,但那些想象中的疏離和刺眼的目光沒有到來。尤爾感覺自己像是等待着神明降罪,又被突然赦免的惡魔,因為神明偏心惡劣地竊喜着。
原來他們一直都知道。
“你換衣服了。”尤爾從掌間擡起臉。
宿林慢吞吞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嗯。”
“為什麽要換?”
宿林:“髒。”
尤爾翹起的腳放了回來,安靜地垂在地上:“是為了我嗎?”
“你怕多恩會驗出我的身份,所以把他殺掉了。”
尤爾道:“對嗎?”
屋內陷入了難耐的寂靜,尤爾知道這是宿林默認了,他愈發覺得荒唐,提問的話沒說出口,一聲咳嗽從門外傳來。
一位金發女巫推開木門,雙手抱臂倚着門:“為了幫你,我可是用掉了一瓶毒藥。”
尤爾想要回頭去看,卻被宿林摁住了肩膀,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眼睛還沒有恢複,于是繼續保持着面向窗外的姿勢。
淩空飛過來一個布袋,女巫接住打開一看,裏面裝着半袋紅色的凜凜草,這草每根都呈現出鮮豔的赤紅色,和之前別人采集的灰敗暗紫色完全不同,是要盯着在成熟的瞬間摘下來的。
即使是做慣魔藥的她也很難見到将藥性保存的如此完好的凜凜草。
“看在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的份上。”女巫晃了晃布袋,“算是等價交換了。”
尤爾背對着女巫,靠語義不詳的句子猜測他們的交流內容,他總覺女巫好像和在村莊見到的時候不太一樣。
背後的聲音消失了一會兒,女巫聲音低沉下來:“你從哪得到的?”
“最後一瓶了麽,行,我知道了。”随後,兩道目光齊齊聚集在尤爾的背後,女巫道,“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做解藥,不過我可以幫你治好他,這幾天就讓他在我這裏吧......你也要來?我可不收閑人......如果你還有半袋這種程度的凜凜草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三言兩語中,兩人已經規劃好了尤爾近期的活動。女巫去收拾房間,腳步聲漸遠,尤爾有機會轉過身:“什麽最後一瓶,你和女巫做了什麽交換?”
“其實我自己能好,我恢複能力很強的。”尤爾對走過來的宿林道,說完他就被揉了腦袋。
頭頂的力道讓他下意識順從地低下了頭,尤爾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繃帶,放在膝蓋上的手捏成拳。
“宿林,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宿林放下手想了想,給出一個理由:“朱莉。”
朱莉,還是朱莉,奶奶在信裏到底寫了什麽。
“我知道奶奶拜托過你,可是如果只是單純的收留,沒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剛才太危險了,蓋文是只成年狼人,普通人類根本沒有辦法對抗他。還有佩佩女巫,我聽說她不會輕易幫助村民。”
“你願意收留我,我就很感謝了,我不能為你做什麽,我......”
“你不應該為我去犧牲什麽,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還記得那只死在越飛車後面的狼人嗎,那其實是我幹的......”
“我知道。”宿林打斷了他的話。
“你知道?”尤爾睜大眼睛,心裏騰升莫名的怒氣,“知道你還救我”
尤爾怔怔地呆在原地,忽然說不出話了。
宿林垂着眸,那雙霧藍色眼睛正在看着他,深海般沉靜的光影被窗外連綿雨水浸潤,看起來溫柔極了。
尤爾喉嚨一緊,眼淚掉了下來,他立馬側過臉。
“哎?”
尤爾趕緊擦掉眼淚,可不知怎麽了淚水越擦越多,他的聲線帶了一絲慌亂,“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我......我不知道要怎麽辦。”
停下,他在心裏告誡自己,可情緒了沖垮防線,在失控的海浪中洶湧。
天哪,為什麽會有人在知道他的真實面目下還會對他好,為什麽能不在意他犯下的罪孽,允許他的怪異的行為,接受他的病态性格,最後還為他殺了人,
他是神明嗎?
透過模糊的光線,他看見神明靠近了自己。
額頭抵住了一塊溫暖堅實的腹部,尤爾停下了動作,被宿林摟進懷裏,上面傳來低緩清越的嗓音:“沒事的。”
嗚咽之中,尤爾抓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抓住了通往光明的權杖。
上天讓他遇到了願意為自己停留的神明,他會牢牢抓緊,抵死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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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