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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若非白琅目光實在純良,墨宴都要懷疑這小狐貍崽子就是在逗他取樂。
果然還是同一個人,與失憶前那氣死鬼不償命的性子一樣一樣的。
“罷了罷了,我亦不急這一時。”
——左右來日方長。
“你還願随我同行便好。”
——總能尋得機會哄騙到心甘情願的一聲。
墨宴默默寬慰着自己,還是帶白琅去了他方才示意之處,為他買一盞造景燭臺。
白琅得了燭臺,仍不知這所謂“有趣”究竟為何,把玩片刻便膩味,将燭臺丢給墨宴收入儲物法器中。
燈會逛了小半,白琅便打了個哈欠,揉着眼睛一臉困倦。
墨宴見狀,問:“累了?你現下身體不算康健,我帶你去客棧休息罷。”
白琅化作魂體太久,驟然重塑肉身,對以肉身形态行走尚不熟練,還需循序漸進去适應。
今夜行走時長于他而言已臻極限。
白琅看眼身旁一處售賣花燈的攤販,須臾收回視線,并未言語,乖乖點頭。
墨宴便就近選了處客棧,定一間天字號上房,帶他去休息。
白琅疑惑:“只定一間房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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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宴解釋:“我修為高,夜間不必休息。未免有惡鬼夜半尋上門,我在你房間裏守着你比較好。”
白琅不再說話,随墨宴一同入了房間內。
天字號上房環境雅致清幽,床鋪亦整齊幹淨,點着燈,屋內還算亮堂。
墨宴随手布了個結界:“今夜你便先在此好好休息罷,待休息幾日你身體恢複,我們再啓程離開此處。”
白琅歪頭:“我們要去何處?”
墨宴信口又是一句胡謅:“還不确定,待我過會兒去夜觀天象才可知曉。”
言語間,他将一枚巴掌大的玉牌遞予白琅:“此物可做通訊之用,若是有需要或有危險的話便往玉牌內輸入靈力——靈力會用吧?”
白琅點頭。
墨宴繼續:“輸入靈力後我便能感應到,過來尋你。不過房間內外我皆布下了驅鬼結界,應當不會出太大問題,你放心休息便是,我就去趟房頂,很快便回來。”
他說完,揮揮手,徑直行至窗戶處,翻窗而出。
白琅看眼空蕩蕩的窗,又看眼手中玉牌。
今日明明是陰天,花燈一放更是滿目燈火,有何星可觀的?
白琅實在不理解這總想當他師尊,還滿口胡言亂語的人究竟是何來頭,又究竟為何找上他。但反正這人不太聰明的樣子,亦算救過他,跟着便跟着了。
他不再關注窗外動靜,至床榻前坐下。
另一頭,墨宴翻窗禦劍至屋頂後,掐了個法決,不稍片刻便有一“人”憑空現身。
來者是名男子,身着藍衣頭頂破帽,手上還團着捆繩索,看向墨宴的眼神怨氣重重。
墨宴大大咧咧地搭其肩膀:“怎麽了這是?你亦被怨氣纏身了?”
“呵。”鐘馗冷笑一聲,拍開他的手,“你一個罪魁禍首在這兒同我裝什麽無辜?”
鐘馗與黑白無常同理拘魂事務,本身白無常缺位,便需黑無常頂替。
結果墨宴還先白琅一步到了人界,不方便過多處理拘魂事宜,這段時日他們倆的大部分工作便直接壓到鐘馗肩上。
天曉得鐘馗這幾日一個頂仨,過得究竟有多痛苦,他都幾百年不曾過過這般苦日子了。
若是這樣了白琅的歷練還能失敗,他一定先白琅一步把墨宴給捅咯。
墨宴理虧在先,輕咳一聲徑直轉移話題:“今日喚你前來還有些正事要同你商議。我疑心小白琅歷練之事走漏了風聲,今日碰到有惡鬼知曉他是白無常,向他尋仇。”
鐘馗亦正了神色:“此事我今日正好也要同你說明。”
墨宴聽出言外之意:“可是冥界出什麽事了?”
鐘馗點頭:“白琅缺位之事确已被有心之鬼知曉,有一只厲鬼便趁着中元鬼門大開之際,掙脫封印自冥界逃往人界,還引發了惡鬼動亂,致使人界有陰陽失衡征兆。”
墨宴詫異:“這麽嚴重?”
在冥界中,厲鬼級別遠超惡鬼,往往是生前罪大惡極之人,難以徹底驅除,只能以鬼使能力鎮壓封印于冥界十八層。
惡鬼随着時間流逝,會逐漸淡忘生前記憶,只對臨死之際遭遇銘記于心。但厲鬼不同,愈是力量強大的厲鬼,對生前記憶便愈是熟記,又因生前不甘或仇恨等種種負面情緒而不斷積累怨氣。
每逢厲鬼現世,拘魂使都需于厲鬼力量迅猛增強前拘歸冥界。如今人界已有百年時間未曾出現過厲鬼,冥界十八層厲鬼出逃,必将禍亂人界陰陽平衡。
一旦陰陽徹底失衡,人界将頻出惡鬼,災禍連綿,尤以人禍為最。
屆時生死簿失效,非常态死亡之人又将化作惡鬼,滋養厲鬼,循環往複。
到那時,即便是冥界與天界攜手,都不一定要多長時間才能将人界陰陽重新平衡。
鐘馗一想到那樣加班加點不得安生的日子要持續數百年,便深覺頭疼。
他自懷中掏出一個羅盤丢給墨宴:“冥界十八層被那厲鬼攪得一團糟,目前尚不清楚出逃的是哪只厲鬼,只能知曉它為逃出冥界已消耗大量鬼力,短期內應當掀不起風浪。
“你與白琅于人界歷練這段日子,務必一定肯定,在那厲鬼恢複力量前将其緝拿歸案。”
墨宴應下:“好,這段時日我會留心追查的。”
他業務能力出挑,鐘馗對他正經辦事的承諾尚且放心,滿意點頭。
他轉而關注起白琅之事:“你說今日白琅遭遇惡鬼尋仇,想必亦是厲鬼知曉白琅封印鬼力之事,特意找了人手要趁白琅無力反抗之時徹底殺了他。
“白琅歷練之時你亦要小心護好他,以目前的動亂,冥界承受不住黑白無常同時長期缺位的後果。”
白琅與墨宴自結對為黑白無常起,便是某種意義上的同一體。
白無常歷練失敗會喪失神智殺死無法反抗他的黑無常,而一旦黑無常消亡,白無常亦将随之消亡。他們不曾同生,但必定共死。
黑白無常消亡之後,人界将首先誕生繼任黑無常的魂魄,由鐘馗帶回。後續誕生繼任白無常魂魄,由黑無常帶回。
這過程短則三四年,長則數百年,期間所有黑白無常任務都将落至鐘馗肩頭。
鐘馗可不想亂世當道之際還要一個頂仨,到時黑白無常空缺尚未填補,他便要先殁了。
墨宴拍拍他的肩膀:“你且安心,我會護好他的,一定不讓你開過勞殉職的先例。”
“但願吧。”鐘馗再次揮開他的手,“白琅現下情況如何?今日遇到惡鬼,應當沒傷着吧?”
墨宴拍拍自己胸脯:“有我在,自然是好着呢。我趕到及時,那些惡鬼尚未來得及傷他分毫,都被我驅散了。”
鐘馗将信将疑:“确認無事麽?可別又是白琅傷而不言,你自以為護得及時吧。”
白無常任職期間的白琅沉默寡言,能不說話便決不開口,便是魂體有恙亦不會說,很長一段時間都被誤會為生來失語。
他會發展至受怨氣侵擾而必須歷練驅除怨氣的程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他不說,墨宴亦誤以為他好得很。他一拖再拖導致嚴重影響拘魂事務,墨宴才終于察覺不對。
墨宴亦想起此事,輕咳:“那只是意外。有這一遭經歷我還是長教訓了的。況且封印記憶後的白琅可不似從前那般死氣沉沉,可愛不少。”
鐘馗想象不出白琅如何能與“可愛”一詞挂鈎,見他把握十足,總算不再質疑:“總之你看護好便是。”
他又将話題轉回至墨宴本身:“你亦要記得切莫逞強,肉體凡胎不似魂體那般能夠承受得住怨氣吸收,白琅又失了為你驅怨的能力。碰到一些無關緊要的小鬼留着給我便是,專注找尋厲鬼蹤跡。”
“好好好。”墨宴連聲應下,“我會護好他,亦會顧好我自己的。”
聽出他的敷衍,鐘馗便知他這是懶得聊下去了。
下一只鬼還排隊等着他,鐘馗亦不浪費時間:“我勾魂去了,其餘你們愛咋咋地吧,記得早點滾回來幹活。”
“慢走不送。”墨宴笑着朝他揮手。
鐘馗看着他這輕松自在沒心沒肺的模樣就想打他,礙于今夜工作排期實在太滿,抽不出這個空閑,哼一聲便隐了身形。
墨宴目送着他原地消失,過了會兒才低頭,擺弄起鐘馗交予他的羅盤。
這羅盤是專為搜尋厲鬼而用,百年未用墨宴都有些手生了,鼓搗片刻終于把它鼓搗亮,羅盤內指針飛速旋轉。
他大致能猜到今夜逃走那道鬼影應當就是失去大半力量的厲鬼,只因目前力量較弱被他誤解為了普通惡鬼。
厲鬼應當是想趁白琅弱小落單之際殺掉白琅,取走玉珠,但多了他這個“多管閑事”之人,應當存有顧忌,姑且不會輕舉妄動。
人界正是修仙者當道的時代,不少修仙人士亦懂些驅鬼術法,他黑無常同樣化作肉體凡胎之事只有他、孟婆與鐘馗知曉,那厲鬼應當還未察覺他就是黑無常之事。
厲鬼離開冥界前便在冥界內鬧過惡鬼動亂,他不清楚厲鬼是否仍有耳目留于冥界,為兩界平衡,他不能讓厲鬼知曉此刻冥界黑白無常已同時缺位。
正好以此松懈厲鬼戒備,到時打它個措手不及,以防它躲得太深難以搜尋。
墨宴思慮間,手中羅盤指針漸漸停下,最終指向一個方位。
西北。
看來下一站目的地,便是西北了。
他收好羅盤,自屋頂躍下,輕手輕腳地翻窗回到房間內,意外發現白琅仍坐在床邊,困得直打哈欠卻還未躺下休息。
墨宴腳步微滞:“白琅?怎麽還沒睡?”
“等你回來。”白琅說着,又打了個哈欠。
他實在太困,語氣聽着都軟綿綿的,完全就是乖巧貼心惹人憐愛的懂事小孩模樣。
墨宴愣一下,沒想到他失憶後還有良心了不少。
他心底微微動容,說:“困了先睡便是了,我無需休息,不必……”刻意等我的。
他最後幾字尚未說出口,打完哈欠的白琅又繼續補充:“不然開着窗,有點冷,睡不着。”
墨宴:“……?”
彳亍口巴,是他自作多情了。
不過,至少這小孩還記得給他留個窗,确實還是比失憶前有良心多了。
【作者有話說】
然鵝留窗的真相是小白琅不知道這窗怎麽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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