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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少頃,白琅平複下心情,乖順地站在墨宴身旁。

墨宴一手搭上他肩膀:“走吧,我們到附近去轉轉。”

白琅輕輕點頭,跟在墨宴身側。

現下時辰不算晚,但臨原鎮內有一側的天灰蒙蒙的,似是馬上将迎來一場傾盆大雨。

“出門忘看天色了啊……争取早些回來吧。”墨宴嘀咕一句,估摸着方向,往靠近莊家的方位走去。

客棧的窗朝向客棧後院,墨宴已直接帶白琅出了後院,面前的街道相較于客棧前的主街要冷清不少。

只是不知是因這地緣位置原因,還是天色之故。

白琅與墨宴順着路曲曲折折走了小段,須臾才聽聞冷清街道中傳來些吵鬧聲音。

“……好慢呀,快跟上來,晚了可要挨娘親的罵了。”

“是你走太快了啦!你等等我啊!”

“……”

聽起來是些小孩的聲音。

白琅跟随墨宴走過聲音傳來的拐角,結果正好一名七八歲模樣的小孩亦迎面而來。

眼看着小孩一個不注意就要撞到白琅,墨宴當機立斷側身一步,将白琅護在了自己身後。

“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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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結結實實撞上墨宴,吃痛地捂住額頭。

另一名女孩似是亦沒想到還會在此處撞上生人,驚詫之餘慌忙上前來拉男孩。

女孩看起來比男孩大些,似是看出墨宴與白琅穿着不凡,慌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弟性子活潑,無意沖撞二位大人,望二位大人海涵。”

說完,她還碰了碰男孩手肘,男孩也連忙跟着說“對不起”。

看小孩們的态度,似是對“非富即貴”之人惶恐得很。

墨宴初時沒顧得及他們,關切地注意着白琅狀态:“你還好吧?”

白琅還未從這場小意外中回神,有一點被吓到,聽到墨宴的話懵懵地搖了搖頭。

墨宴無奈地笑着:“你這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

白琅終于回神了,還是搖頭:“無事。”

墨宴這才放心,又去打量面前戰戰兢兢的小孩們,思索他們有無套情報的價值。

墨宴天生是比較淩厲張揚的長相,不笑時有如高高在上漠視凡塵的權貴者,很兇。

倆小孩被他盯得膽戰心驚。

年紀大些的女孩許是能感覺到白琅氣質更溫和些,亦看出了墨宴對白琅的珍視,忍不住往白琅方向看,希望他能原諒他們。

白琅對上了女孩祈求似的目光,看不懂她的意思,但能看出這倆小孩應該是被吓到的狀态。

他扯了扯墨宴的袖角。

墨宴偏頭看他:“怎麽了?”

白琅指着小孩們:“你吓到他們了。”

墨宴又側眸看向那倆小孩,小孩們站得更加筆直了。

他摩挲着下巴。

沒哭,那應該也沒吓太狠吧。

墨宴對沒有情報價值的人不感興趣,亦懶得應付。但既然小白琅關注他們,應付一下亦無妨。

他總算緩和些神情,看向前邊那名女孩:“你弟弟沒事吧?”

女孩忙說:“他無事的,謝謝大人關心。”

墨宴擺一下手:“無妨,只是你們走這麽着急,是趕着去哪裏呢?”

這次回答的是男孩:“我們、我們只是着急回家。娘親同我們說了,天的那邊黑掉就是要下大雨了,必須趕緊回家,不然會被妖怪抓走的!”

聽到最後一句,墨宴原本敷衍的應付都多了幾分真切:“妖怪?只是下個雨而已,怎麽還扯上妖怪了?”

小孩們似乎對墨宴的不知情很驚詫:“您不知道嗎?”

墨宴:“我們今日只是偶然路過你們臨原鎮,順便四處走走逛逛,确實不曾聽說相關傳聞。聽你們這說得還怪可怕的,不知可否詳細同我們說說?”

女孩看起來有些顧慮,更活潑的男孩則肆無忌憚些,說:“爹爹和娘親說了,臨原鎮往常在這個時候不會天天打雷下雨的,這些雨都是東北那邊的鬼怪引來的!

“而且哦,爹爹還說了,每逢下雨之時,那邊那個很有錢很有錢的大人家裏都會傳來很吓人很吓人的聲音!”

小男孩說得繪聲繪色,白琅都被他所言給吓到了,往墨宴的方向靠。

墨宴順手攬住他,繼續問小孩:“那你可知是什麽樣的聲音?”

男孩搖搖頭:“不知道。爹娘不準我們去那邊,我們都是聽爹娘說的,沒敢去聽。”

小孩們能夠知道的事情大抵也止步于此了。

墨宴未再細問:“好,謝謝你們告知。你們也快些回去吧,再晚些你們爹娘該擔心你們了。”

他一改最開始時愛答不理的模樣,淺淺地笑着,看起來好似很溫和很好相處的模樣。

小孩們受他初時态度影響,沒敢太逾矩。女孩拉着自家小弟行了個禮,又朝白琅的方向致意一下,匆匆地離開了。

墨宴目送着小孩們消失與小巷子中,又望向密布烏雲的方向。

那片黑壓壓的雲确實來自于東北方向,而據門口遇見老伯所言,莊家就是在那個方向。

墨宴做下決定:“走小白琅,我們到莊家那邊去看看。”

白琅沒應。

墨宴看向他,就見他正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但模樣是很明顯的在害怕。

墨宴只當他是被小孩的話吓到了,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啦,真有鬼怪也沒什麽可怕的,我最擅長打鬼了,保準不讓那鬼近你分毫。

“早些過去看看也好早些回來,我不太喜歡下雨天。”

墨宴補了後一句話,白琅終于有些動靜,輕輕點一下頭。

這便是願意去的意思了。

墨宴拍拍他的肩膀,拉着他一道往莊家的方向去。

莊家就在臨原鎮東北角的位置,地處較為偏僻,周遭并無太多尋常百姓住宅。

臨原鎮并不算大,他們很快便走到了烏雲籠罩下的小片空間。

幾乎才靠近此處,白琅便感受到了城門時那種熟悉的不舒服感。

他皺起眉,不太願意繼續往前走。

這種壓抑又沉悶的感覺太難受了。

墨宴此時的臉色亦不是很好。

他擡頭望着幾乎像是要壓下來的沉重烏雲,輕喃:“看來這裏應當還不止一只惡鬼,難怪怨氣重得能影響這邊的天氣。”

他回頭牽住已經停下腳步的白琅:“走吧小白琅,我們快去快回,盡量不在這鬼地方待太久。”

白琅不太想走,但若是獨自一人逗留此處他會更害怕,還是乖乖握住墨宴的手,同他繼續往裏深入。

清楚烏雲非正常天氣變化,墨宴很快便順着烏雲漆黑的程度,一路找到了莊家,又至莊家旁側兜一圈,兜到了怨氣最重的一處角落。

這附近看着應當是莊家的別院或是後院,周圍有些荒涼,唯有叢生雜草與零星胡亂生長的樹。

怨氣主要集中在莊家的院子內,牆外看不出具體情況。

墨宴想禦劍至高處看看情況,思及不能把白琅一人丢在這樣的環境中,又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左右到時入莊家內還有機會看得更仔細,不急這一時。

墨宴心思兜了一圈,被他牽着的白琅思緒要簡單許多。

他看着附近荒涼景象,只覺此處陰風陣陣,吹得他原本就不舒服的腦袋更疼了。

好陰森,好吓人……

這真的是在人間麽?

白琅不知為何,腦子裏忽然冒出了這樣的疑問。

明明來時的路都還尋常,偏生就是這附近,仿佛一下便全然換了個世界。

而且似乎還有一道視線緊緊地盯着他看……

白琅往四周環視一圈,并未見到任何活物,心底更覺害怕,一手握住懷中的玉珠,一手握緊了與墨宴相牽的手。

恰在這時,一道隐隐約約的聲音忽然自不遠處響起。

很輕,很突兀,還幽幽的聽不真切。

“嗚!”白琅吓得一把撲進了墨宴懷裏。

墨宴亦聽到了那突然響起的動靜,抱住吓到發抖的白琅,輕輕拍了幾下他的後背算作安撫。

他屏息凝神,仔細去聽那突兀的聲響。

輕輕小小的,但并不飄忽,聲音自出現後還算連貫,聽起來很像是……哭聲?

而且還是個小少年的哭聲。

墨宴辨別着聲音來處,最終将視線鎖定在不遠處一個角落裏,幾乎要被雜草遮掩的不起眼身影。

他附在白琅耳邊,壓低聲音說:“好像是有人在哭,活人,不是鬼。應該也是個小孩。”

白琅對活的小孩顯然接受度要高些,沒有之前那麽害怕了。

墨宴松開他,他試着往墨宴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那裏蹲坐着一名藍衣小少年,一個人哭得很傷心的樣子。

少年看着不過十三四歲模樣,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束起一半,以一根白玉發簪簡單挽着。

……不是鬼,好像也不是壞人。

白琅對小孩會更關注些,停了害怕的心思,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孩方向。

墨宴卻是頭疼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可不擅長應付哭得稀裏嘩啦的小孩啊……要不小白琅你去找他看看?”

白琅在任職白無常時就很招小孩子的魂魄喜歡,不論是平時奉職要引路去冥界的小孩,還是就在冥界內的小孩們都很喜歡往白琅身邊湊。

墨宴亦注意到他這位冷淡無情的同僚在面對小孩時會縱容些,雖仍舊半日不見得說一句話,但總會很耐心地聽小孩們講話。

墨宴本來就不算很喜歡小孩,哭得慘兮兮的更會讓他煩惱不已。

白琅與他顯然不同,聽聞墨宴的話後,便試探着往小孩的方向走了幾步。

他們的腳步聲都很輕,小少年并未察覺到他們的靠近。

在于小少年只餘十步距離時,白琅停下腳步,猶豫試探着開口:“你……”

他的聲音剛出來,小少年就被他狠狠吓了一跳:“……嗚!”

白琅也被他的反應吓到,後退小步,撞上身後緊跟着他的墨宴,被眼疾手快地扶住。

小少年眼睛通紅地看着白琅,黑眸間驚疑不定。

白琅也看着他,眸色是同樣的膽怯不安。

倆膽小鬼面面相觑。

須臾,白琅才繼續把剛才的話問完:“你、你是鬼嗎?”

小少年搖了搖頭,抽噎着回答:“我不是。”

他看着面色蒼白的白琅,也問:“那、那你是鬼嗎?”

白琅同樣搖頭:“我也不是。”

倆人繼續怯生生地看着對方,似乎都在确認對方是不是真的是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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