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戀愛

戀愛

舒梵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還有些困乏,不由按一下脖頸。

許是落枕了,嘴裏“哎呦”一聲,揉着脖子一時竟直不起腰來。

耳邊傳來一聲沒忍住的低笑。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是睡在哪兒,立刻挺直了腰板。

窗外雨勢漸漸收起,淅淅瀝瀝不間斷的聲音,愈發顯得空曠的殿宇內空寂冷清。

李玄胤靠在藤椅中看折子,似乎看了她一眼,又笑着收回了目光。

舒梵遲疑了一下道: “陛下怎麽不叫醒我”

李玄胤眼也未擡: “你睡得太死。”

舒梵: “……”

時候到了,皇帝讓小夏子傳膳,一道道菜上來依次在她面前擺開。他自己吃了兩口就擱了,示意她繼續。

皇帝都不吃了,舒梵實在不好意思不停吃,吃了兩口也擱了筷子。

“吃飽了”他定睛問她。

舒梵遲疑了一下點頭,手卻下意識放到肚子上。

李玄胤嗤笑,低頭看自己的折子不理她了。

他的笑聲很特別,漫不經心的慵懶中透着磁性的震蕩,聽久了耳朵不自覺發熱。

舒梵到底還是将肚子給填飽了。

免得再給他抓到機會取笑自己。

今日不是她輪值,皇帝也沒留她,吃完飯她就回了辦事處。

那地方就在紫宸殿偏殿,是前些日子皇帝為了方便給她單獨設立的,到的時候好幾個大臣都等着了。

倒也不全是鼻孔朝天的做派,不過沒幾個正眼瞧她的,眉眼間,神态間都透出清流之态。

舒梵覺得自己在他們眼裏大抵和那些伺候的太監一樣。

左右這幫人不可能瞧得上自己,她也懶得跟他們修複關系,公事公辦地詢問一番就讓他們離開了。

她也沒為難,只喊住了崔炯,笑着一揖: “崔大人。”

崔炯狐疑地看着她,顯然并不覺得他們有什麽寒暄的必要。

日前他給她使了不少絆子,她不找他麻煩就不錯了。

舒梵當然不是為了跟他寒暄,笑着道: “陛下讓稱水測旱,需結合前幾次的實情來分析,期限就在這兩天,還請崔大人将渭河之前幾次發水後的數據都交給我。”

見他皺着眉似要推脫,舒梵忙搶在他前面裝模作樣道, “若是不方便,我就将您的為難之處禀明陛下,您看怎麽樣”

崔炯一聽心裏就開始打鼓。

他本就是借着崔陵的勢才敢如此,不過狐假虎威罷了,之前只是不覺得她會為這種小事就去找皇帝,可現下見她如此胸有成竹又有些吃不準了。

“小事而已,回頭我就讓人捎給你。”崔炯憋了會兒,到底還是黑着臉應下,揮袖離開。

春蟬朝他的背影啐了一聲: “欺軟怕硬的東西!您就該早點這麽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總不能和每個中書省的官員交惡。”她當然是吓唬他的。

好在崔炯也不是什麽能人,終于打退堂鼓,她也算松一口氣。

之後雖然也發生了一些小摩擦,總體還算順利。

到了五月,宮人都換了單衫,舒梵也換上了清爽利落的幾件衫子。

她親手給團寶做了幾身新衣裳,顏色挑得比較清涼,大多以湖藍色,天水碧之類的淡雅色澤為主。

“阿娘,好看嗎”這日團寶穿上後,舉起手在她面前轉了轉。

團寶穿上這身更顯得白白嫩嫩的。

“好看。”舒梵将他抱起來,在懷裏掂了掂,覺得他好像重了,又問他最近在太皇太後宮裏都吃了什麽。

“他什麽都吃,你該問他什麽不吃。”旁邊一宮女搶白道。

其餘人皆笑起來。

舒梵也笑了,抱着他出宮去了趟周府。

這是日前就商量好的,周青棠的婚期就在這兩天。舒梵擅算賬,到了周府幫着清點了一下婚宴要請的客人,要分發的禮品,很快就幫着理清了頭緒,鄭芷蘭都誇她能幹,說她頗有她姐姐的風範。

提起母親,舒梵面上的笑容就有些落了: “也不知道她和舅舅在雲州如何了。”

“那是征北軍節度使的地盤,我聽說征北軍有異動,也不知道姐姐……”見她手都攥緊了,鄭芷蘭忙拍嘴, “瞧我這張臭嘴,我胡說的,你別往心裏去。咱們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威服四海,誰敢輕舉妄動這不,涼王和彭城王遣使者進京朝見,以示對陛下的臣服。”

這是前朝留下的制度隐患,瑨朝異姓王頗多。

先帝在位時就有不少異姓王蠢蠢欲動,嚴重時河北一帶爆發了曠日持久的農民起義,期間就有三個異姓王趁勢發動兵變,雖然後來被鎮壓,朝廷也是元氣大傷。

李玄胤上位後在打擊削弱藩王上下了大功夫,只是,非一日之功。

她做了這些日子的侍中逐漸明白位高者的不易,區區一個侍中都如此,何況是皇帝。

天降大旱或大澇,最急的非各地官員而是皇帝。

她有好幾次見他一個人在殿內坐到深夜,禦案上的罪己诏字跡潦草,心緒紛亂。

有一次她忍不住給他去煮了碗面,皇帝聽到動靜就将诏書放到了最底下,擡頭時對她笑了一下,問她怎麽還不去睡,絕口不提心裏的亂事。

舒梵盯着他英俊含笑的面孔看了半晌,心裏發酸,可後來到底也是什麽都沒提。

那碗面後來他笑納了,只是吃完後蹙着眉問她這是不是她做的。

她茫然點頭。

他不動聲色地将筷子擱回了碗面上,淡淡道: “這種事以後還是讓下面人來吧。”

舒梵一開始沒懂,乍一聽以為他是在體恤她,慢慢回過味兒來——他分明就是在調侃她面煮得難吃!

她氣憤地把碗奪了過來,然後又不甘心地端到他面前狠狠晃了晃: “難吃還吃得只剩一點湯!”

他笑得不行,伸手就把她攬到懷裏。

-

五月中旬,舒梵又遣驿差專門送去雲州兩封信,得知母親和舅舅一切都好心裏才稍定。

這日她離開中書省官署時,有人從後面喚住她: “梵娘。”

舒梵回頭,發現來人竟是裴鴻軒。

那日雨夾雪,宮牆下的天光有些暗淡,他撐着一把油紙傘站在廊下,瓦檐上不住墜落的雨滴如在他們之間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傘下一張清俊的面孔,被深緋色的官袍映襯得很是出挑。

“裴大人。”舒梵跟他見禮,執是的平禮。

裴鴻軒也回了禮,目光卻一直駐留在她臉上,似不願意離開,過一會兒有同僚從門裏出來了,他才斂幾分對她客氣微笑: “好久不見,你在宮裏過得可好”

“多謝關懷,我一切都好。”舒梵和他站得比較遠,客氣而疏離。

并沒有過多寒暄的打算。

裴鴻軒的表情不免有幾分落寞,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麽,一顆心如被刀剜了一下。

他知道她始終不願意原諒他,這是他應得的。

他家裏剛剛得知她懷孕時就派了人來,将百兩銀子擲于地上,非要要回婚書,對她也是極盡羞辱。以她的性格,哪怕面上說不在意什麽,心裏肯定也是耿耿于懷,不會再原諒他。

他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讓她消氣,也覺得萬分愧疚,低聲道: “若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你盡管差遣我。”

“裴大人言重了。”

兩人在底下說話,隔得遠瞧不清,但俊男靓女,遠遠望去當真是一對璧人。

因天光黯淡,二樓的窗一直支開着,從窗口望出去底下情形一覽無餘。

青藍色的天空好似蒙上了一層陰翳,在蒸騰的水汽中若隐若現,牆角處,兩棵刺槐樹被雨淋得濕透,幾片枯敗落葉混入一旁的濕泥裏。

李玄胤靜立在窗前,久久不語,周身仿佛也被冰冷的水汽浸染過。

“皇兄在看什麽”李玄風走到他近前,遲疑了會兒才開口。

循着朝下望去,底下空空如也,心裏更加疑惑。

四周除了雨聲落地和不遠處國子監三兩學子的說笑聲,并無別的。

“沒什麽,你繼續說。”他神色如常,冷淡地擺了擺手。

李玄風欲言又止,總覺得皇帝有些陰霾,那一瞬,好似和身後暗沉的天色融為了一體,連面目都瞧不真切。

可細看又是那張氣度高華目空一切的冷峻面孔,似和往常一般無二,他到底還是沒敢再問什麽。

-

舒梵回到紫宸殿時,雨已經停了。

她将油紙傘收攏,在廊下輕輕抖了抖,甩去傘面上沾染的雨滴。

為了不在禦前失儀,她都半只腳踏進殿門了又停住,回側殿換了一身衣服。

分明方才已經收停的雨,這會兒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空氣裏泛着潮悶的氣息,連地上的金磚地都油可鑒人,惱人得很。

隔着屏風她已看見皇帝挺拔修長的身影,舒梵忙欠身施禮。

可就在她開口之前,悠揚的笛聲從屏風後傳出,混着飄零的雨絲散入遠處天幕中。原來側殿門盡數大敞,雨幕遮擋,日光晦暗,只有微亮的光芒靜靜灑照在廊道上,像是隔着窗紙透過的光芒。

四周安靜極了,笛聲清冷哀怨,如怨如慕,細聽調子卻并不沉悶,清冷而豪邁,悠揚清麗的曲調裏帶着隐隐的哀婉,讓人柔腸百結。

舒梵不覺停下,一直聽到曲畢。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首曲子似曾相識,好似在什麽地方聽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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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壇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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