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27.養崽
養崽
“阿娘——”回到住處團寶就急不可待地撲進她懷裏。
舒梵愛憐地把他抱起,用臉頰蹭了蹭他粉嫩的小臉。
“醒來看不到你就開始鬧了。”歸雁無奈地笑了笑,拍了下團寶的屁股, “這屁股彈性真好。”
團寶生氣地回頭,瞪了她一眼。
可是,奶團子肉乎乎的臉毫無威懾力,室內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團寶扒拉着舒梵的手,小手往東邊的小廚房指。
舒梵問其他人: “他下午醒來沒吃東西嗎”
阿彌很無語: “吃了,醒來吃了兩塊荷花酥呢,有手掌這麽大。”
不忘張開掌心給她比劃。
舒梵噗嗤一聲笑了,拍了拍團寶的屁股。
因為團寶鬧着,晚膳她還是給喂了些,但也不敢讓他吃多了,免得撐着。
之前年節時有次吃團子,她一個不留神他就吃了整個,結果消化不良開始拉肚子,拉了整整兩天,可把她給吓壞了。
“不能再吃了。”舒梵義正詞嚴地把東西蓋好, “你已經吃了很多了。”
團寶怏怏不樂地看着她,手裏的筷子不滿地在碗裏戳着。
“撒潑也沒用,不能再吃了。”舒梵非常有原則,一面命人将碗碟都收起來。
團寶忘性很大,一開始還很不樂意,踢蹬着腿兒撒潑,過一會兒看不到吃的就忘了,跳下地趴到草叢裏捉蟲子玩去了。
傍晚時開始下雨了,殿宇前的青磚地被雨水沖刷得非常潔淨。阿彌和春蟬一左一右打着傘,嘴裏勸着該回去了,團寶當沒聽見繼續蹲在草叢中捉蛐蛐。
“你這樣是捉不到的,等雨停了就好捉了。”阿彌蹲到他旁邊,認真地跟他說。
團寶這才搭理她,只是,望着她的目光将信将疑。
“相信我,我捉過的蛐蛐比你吃過的飯還多。”阿彌拍着胸脯道。
團寶這才站起來,一步三回頭地邁進了屋。
回去後他就困了,來不及捉蛐蛐就趴在舒梵腿上睡着了,睡覺時粉嘟嘟的小嘴微張着,吧唧一下就流下一團口水。
舒梵眼疾手快地用帕子拭去,又在他嘴邊墊了一塊小綢巾。
睡夢裏團寶蹭了蹭,肥短的四肢扒拉着她的大腿,像某種喜歡抱着樹幹睡覺的小動物。
舒梵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出來,指尖捏了捏他的鼻子。
怕吵醒他,她不敢亂動,打算等他睡着了再把他抱回床上,就這樣一坐就坐了很久。迷迷糊糊的,她似乎聽到竹簾晃動的伶仃碰撞之聲,擡頭,昏寐的視野裏衣袂拂動,如迎風招展的杏黃色旗幟。
這本就是鮮亮的顏色,昏暗中愈發醒目,舒梵一下子就清醒了: “陛下……”
“免了。”皇帝略擡手,在她身邊尋了個空位坐下。
寂靜空曠的室內唯有他們二人,桌案上,鎏金簋式香爐內飄出袅袅香霧,在四周萦繞不散,空氣裏俱是誘人昏沉的檀香味。
月光從覆着軟煙羅的窗牖外灑進,落在地上,是雙交四椀菱花的圖樣,偶爾風拂動窗紗,那陰影便随之搖曳,忽明忽暗地晃動,水波一般。
他不說話,她心裏就愈發慌亂。
這個點兒皇帝不該來這兒。
舒梵遲疑了許久才擡眸望向他,誰知皇帝也在看她,一雙玄黑無底的眼,眼尾勾挑,眸底含細細的打量,仿佛要把她看穿。
舒梵呼吸快了幾拍,正不知所措,他溫和地失笑一聲: “你不用緊張,朕只是來看看團寶。”
被戳中心事,舒梵面頰飛紅。
她強裝鎮定,當自己根本沒有聽懂,低頭繼續拍着團寶。
李玄胤盯着她倔強的小臉,在心底笑了笑。
月華如洗,檀香盤桓着緩緩消散,一切好似都放緩了,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慢。
舒梵的腿坐得有些僵直,但她也不敢開口讓皇帝離開,只能咬牙忍着。
“你不舒服嗎”李玄胤看她。
“沒有。”
“那屁股上怎麽跟長了虱子似的動來動去”他口吻清淡,一本正經。
舒梵怔楞地看着他,圓圓的眼睛眨了眨。
他笑了,不再逗她,欠身将團寶從她手裏接了過去。
舒梵還愣在那邊,想活動一下又有些猶豫的樣子,直到他沒好氣道: “準你起來。”
她這才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夏夜裏有些涼了,她随手扯了件外套把自己裹上,兩只手縮在外套裏,只就着前面的系帶,落旁人眼裏就是窩窩囊囊的。
李玄胤多看她兩眼,勾了下嘴角,到底是沒說什麽。
後來問起團寶做了什麽,她說他下午除了睡覺用膳就是捉蛐蛐。
他又問他捉了幾只。
舒梵: “一只都沒捉到。”
李玄胤挑了下眉,哼笑。
舒梵本來不必不好意思的,可總覺得他這一聲中多少含着幾分輕蔑,把她這個當娘的一并給罵了進去。
潛臺詞是小孩抓不到一只就算了,你個大人也抓不到幹什麽吃的
她抓着被子醞釀了會兒,還是沒有吭聲。
到了後半夜皇帝也沒從寝殿裏出來,阿彌和春蟬守在殿門口,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壓着的旖旎和壞笑。
顯然她們想岔了,李玄胤留在殿中只是幫着做了個捉蛐蛐的竹筒。
“這能抓到嗎”舒梵貓着腰挨在他旁邊,不解道。
她離得近,一绺幽香無聲無息地萦繞在他鼻息間。李玄胤手裏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喉結微滾,聲音卻很平淡: “行不行,試試不就知道了朕又不是木匠,抓不到也正常。”
舒梵沒想到有人能把失敗說得這麽理所當然,不由瞟了他一眼,在心裏輕哼。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李玄胤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舒梵忙擺正神色,懵懂地回望他。
他無聲地冷笑,收回了目光。
那一刻只是轉瞬即逝,但她的心跳得還是快到差點從胸腔裏蹦出來,再不敢胡亂作表情了。
李玄胤對作木工這種東西自然沒什麽興趣,随手拿竹筒做的小機關叫人擺到了中庭。誰知,只過了一刻鐘就有小太監捧着竹筒喜出望外地奔回來,說抓到蛐蛐了。
不止舒梵驚訝,李玄胤都覺得不可思議,接過那竹筒搖了搖。
裏面果然發出蛐蛐的叫聲。
“好厲害。”舒梵情不自禁。
李玄胤心情不錯,雖沒說什麽,眉宇較平時更為舒展。
他命人去取了器皿,将蛐蛐放到了裏面。
“團寶明日起來一定會很高興的,他捉了一下午都沒捉到呢。”舒梵眉梢揚起,唇邊不由浮出了一個小梨渦。
她本就生得貌美,冰肌玉骨,鼻骨薄翹,笑起來仿佛天地間都為之失色。
那種平日裝出來的端莊持重,卸下心房時便不複存在了,俨然一個嬌俏明麗的小姑娘。
李玄胤端看她半晌,不由靠近她。
那種幽暗的香氣更加濃郁,好似要從他身體的毛孔中鑽入,誘人堕落。
舒梵從沉浸的情緒中驚醒過來,驚覺皇帝離她太近了,剛要說點兒什麽,手腕已叫他一把抓住,強勁的力道扣得她有些生疼。
她柳眉蹙起,示弱地看向他: “疼……”
“忍着。”他低笑,往日高高在上的凜冽威儀已經不複存在,道貌岸然的假面也再難維持。
她的手腕柔滑無骨,他寬大的手掌輕易就攥緊了,繼而是那一截細軟的腰肢,在他掌心裏輕輕地扭動了一下,他的眼神變了。
舒梵感覺到這種微妙的變化,不敢再亂動。
仔細看他,他波瀾不驚的眼底似乎蘊藏着洶湧的風暴,因眸色暗沉,姿态平靜,不那麽明顯罷了。
他手裏的力道就這樣一分分收緊,她不由往前,跌跪在席面上。
膝蓋的地方被磨得微微發疼,因為前傾的姿勢,她纖細的十指不由撐住席面,是纖柔美麗的,也是脆弱的,仿佛一折即斷。
不斷誘使人心底的惡念滋生。有那麽會兒,他心裏竟生出別樣的破壞欲,把她弄哭,弄壞。
淡淡的檀香在四周蔓延,浸入空氣裏。不知不覺間,他已把她拽到面前,他高挺的鼻子就隔着毫厘将将要抵上她的,甫一低頭便能看到她雪白而脆弱的脖頸,柔嫩嬌豔的唇瓣,幽黑蜷曲的睫毛脆弱而輕微地顫動。
他不由屏息,擡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睛。
只是一瞬間的遲疑,他近乎兇狠地吻着她,将她的唇瓣含在唇間。她清瘦的身軀輕輕晃了一下,到底是順從地屏住了呼吸。
感覺到她放棄了掙紮,他的動作漸漸趨于柔緩,握着她腰肢的手裏卸了兩分力道,唇齒輾轉,改而緩慢品嘗她的味道。
她被吻得幾近窒息,柔嫩的膝蓋被涼席摩擦得泛了紅,只能抓着他勁瘦的小臂微微擡起,借着減輕幾分下墜的力道。
“怎麽不出聲兒”他含住她的耳垂,聲音喑啞,指尖惡意地撚那顫巍巍的小珍珠。因這分外物刺激,尖兒微微撐起了襟前的綢面,如夏日裏河面上剛剛冒頭的荷花尖兒,惹人憐愛得很。
舒梵受不住這種刺激,指甲不慎刺入他皮肉中。
他看了她一眼。
“微臣有罪。”她忙松手,下一刻卻被他撈進了懷裏,牢牢禁锢着。
他在頭頂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眼眸漆黑沉靜,瞧不清情緒。
舒梵心裏卻是一緊,很害怕他這樣深沉的注視。
乍一看波瀾不驚,實則暗潮湧動,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仿佛下一秒就要掀起滔天巨浪将她盡數吞滅。
她躺在他懷裏,被他挑起下巴,被迫跟他對視,不免露出示弱的神情。
看外表,她是這樣乖軟可愛,一張尖尖的小臉只有他手掌大,可惜一身反骨,所有的柔順乖覺都是表面上的。
李玄胤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只這麽一錯不錯地盯着她,眼神晦暗,看得舒梵渾身起雞皮疙瘩。
長久不見他開口,她心裏不免發怯: “陛下……”
“叫朕的名字。”
舒梵沒有開口,怎麽都開不了口。
“不敢”
她繼續緘默。
他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嘲諷她還是在自嘲,手裏的力道終究是松了。
舒梵忙從榻上起身,胡亂找了個借口: “陛下餓嗎微臣去給您準備點心。”
“朕不餓。大晚上的吃什麽點心”
舒梵抿了下唇: “那您喝茶嗎”
“坐下!”他已看穿她的心思,見她仍這樣極力找着借口要走,他眼底的神色愈加晦暗,如窗外夜色般化不開。
舒梵只好硬着頭皮複又坐下。
她坐得遲疑,膝蓋彎到一半便被人不耐煩地拉跌回他腿上,她僵了一下,脊背都挺直了。
皇帝的目光富含深意地落到他臉上,強烈的氣息将她包裹,好像有一張無形的網。
“這麽緊繃”他輕易就捏住了她的下巴,讓她看着她。
她烏黑的發絲已經散亂下來,如瀑般披在肩上,和雪白的肌膚想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掌心的熱意在她腰際游移往下,手背上有微微凸起的青筋。
指腹上也有些粗糙,約莫是平日騎射時留下的繭子,以往并沒有這樣深刻地體會過。舒梵此刻的心情猶如蕩秋千,極致的高抛後又是空蕩蕩的墜落,不由瑟縮輕顫。
皮膚上有微微的涼意,被夜風吹得更忍不住抱緊了肩膀,鎖骨突出。
也不知道衣襟是何時散開的,露出圓潤的香肩,月色下清淩淩,雪白無暇如上好的羊脂美玉。
她像是桃枝上熟透的那棵水蜜桃,關節每一寸的逼近都能帶出晶瑩的潤滑,她忍不住勾住他脖頸,要去抓他的手。當然是徒勞,她只能摟着他脖頸,指尖在他背脊處留下痕跡。
微微的痛感,卻讓人愈加沉迷,她的柔嫩緊致,細膩和熱燙,像一團火一樣包裹着他。恁般自持,他額頭也有青筋凸起。
月華如水一般流動,金磚地上,隐約又有陰影晃動,是風吹動竹簾,窗外的葉片在撲簌簌搖曳。
舒梵提不起一絲力氣了,坐在那邊沒辦法起來。
他替她捏了捏小腿: “就這點兒出息。”
她紅着臉沒吭一聲,只覺得汗津津的黏膩又難受,又實在不願意去再洗一遍,便坐在那邊沒有動彈。
“還不起來,要這樣坐在朕身上坐到天亮嗎”他沒好氣,斂眸盯着她紅豔豔的唇瓣。
剛才吻得太忘我,嘴唇都有些破皮了,嬌豔得好似能勾起人心底最深處的遐思。
他沒有多想,按着她的脖頸又深吻住她。
舒梵呼吸又是一亂,原本已經累到有些昏沉了,這會兒被這麽一刺激,忽然又清醒了。他粗糙的掌心肆意揉捏着她的小手,她心髒跳得更快,整個人好似被悶在火爐中,熱得喘不過氣來。
偏偏連出聲好似都成了奢侈。
這種壓抑沉悶中的瘋狂,漸漸将她帶離原本的軌跡,她一顆心亂得不像話,感覺臉頰也很燙,根本不敢去看自己,只能像只鴕鳥一樣埋在他堅實的臂膀中。
到後來,不知是生理反應還是心理反應,她聲音裏都帶出了哭腔。
舌尖已經被吻到發麻,他終于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她。
他的眼神愈加幽暗沉靜,就這麽看着她慌不擇路地從榻上起來,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你去哪兒”他淡聲問,拽了她便将她拉了回來,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再次狠狠地吻住她。
舒梵迷迷糊糊的,被他抱起來放到了榻上。
她忍不住拍他,手被他捉了,像捉小雞一樣按在頭頂。
她被迫貼上他的胸膛,忍不住戰栗,皮膚相接的地方好似有電流蹿過。
“團寶還在呢……”她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朕讓人把他抱出去。”他是帶着笑說出這句話的,戲弄居多,假意要喚人進來。
舒梵忙拉住他,臉上都是急色: “不用了,看不到他我不放心。”
他将她拎回來按在榻上,這一次動作放緩了許多,只單臂撐在她上方細細吻着她。她受不住翻了個身,趴在那邊喘氣,人往前面爬,一截腰卻被一雙大手緊緊掐着: “躲哪兒去”
“你好過分……”
男人伏低了,滾燙的呼吸噴在她嬌嫩的脖頸處,激起一陣戰栗: “纏這麽緊,是誰過分”
她的背脊線纖薄而漂亮,形狀優美,往下更是如山丘般圓潤飽滿,通體雪白。他被纏得實在無法,平日那樣自持也有些呼吸微亂,忍不住給了她一巴掌。
力道不是很大,羞辱性很強。舒梵不肯再出聲了,眼淚從眼角滲出來。
過一會兒他覺得不對勁,把她撈起來看,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咬着唇。他笑了一聲,将她鎖到懷裏: “打疼了”
她不吭聲,悶了會兒才道: “我不喜歡這樣。”
他輕柔地吻去她的眼淚: “沒別的意思,別想那麽多。”
小姑娘自尊心忒強。
團寶夜間醒了兩次,踢了好幾次被子。
舒梵不敢睡實,好幾次強撐着撐開眼皮替他掖好。後來李玄胤拍拍她,讓她睡外面,自己睡在了團寶身邊。
舒梵有點不放心: “陛下可以嗎”
“照看個小孩而已。”他語氣疏淡,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彼時于他而言,家國大事他都一一處理過來了,每天日理萬機都不在話下,何況是一個小孩子。
後來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團寶睡相極差,經常翻來滾去,一不留神腳就踩到他臉上了。
他期間醒了無數次,後來忍無可忍,翻身坐了起來。
回頭望去,團寶絲毫沒有打擾別人的感覺,仍舊睡得香甜,白嫩嫩的臉頰吹彈可破,讓人想要戳兩下。
李玄胤盯着他看了很久,到底是洩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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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來,舒梵發現李玄胤的臉色似乎不太好,遲疑問他: “陛下昨晚沒睡好嗎”
“何以見得”他坐在那邊靜靜品茶,眉眼間被氤氲的水汽籠罩。
分明看不清,舒梵就是有這種感覺。
猶豫了一下她說: “我的床小,陛下還是回去歇息吧。”
天可憐見,她說這話時完全沒有別的意思,卻不知道戳到了他哪處肺管子。他側目注視着她,神色平淡卻叫人發寒。
她忙轉圜: “團寶睡醒不好,晚上會影響陛下休息的。”
“李玄胤。”他冷冷道。
舒梵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之前讓她喚他名字的事兒。
她雖不是忸怩之人,直呼天子姓名,仍是心驚肉跳,好幾次嘴唇翕張眼皮都在狂跳,後來,到底是艱難開口: “玄……玄胤。”
他冁然,心情不錯: “日後記住了。”
“沒有旁人時,就這麽喊。”
她豈敢應答,卻也不敢不答,聲音細若蚊讷: “……是。”
團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皇帝的眉宇已經皺得很緊: “他平時都睡這麽晚”
“他還是孩子呀,長大些就好了。”
桌案上,舒梵慈愛地替團寶系上油布圍兜,替他的小碗裏慢慢添着菜。
團寶的嘴巴沒停過,她一口都沒吃,還樂颠颠的。
李玄胤忍了很久,替她碗裏夾了一塊魚: “你吃自己的,讓宮人喂他吧。快三歲的人了,還不會自己吃飯”
“每個孩子發育有遲緩,三歲不會吃飯的寶寶很多啊。”舒梵笑道。
李玄胤無話可說。
大概在當娘的心裏,自家的孩子永遠是最好的。
他吃了兩口就沒興致了,舒梵也沒有理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團寶身上,她喂一口,團寶吃一口,母子倆其樂融融,他好像一個局外人。
皇帝丢了筷子起身。
“陛下”舒梵這才注意到他,疑惑擡頭。
“朕回勤政殿。”皇帝冷淡離開。
舒梵抱着團寶送他到門口,讓人将李玄胤做的竹筒機關拿來,手把手教團寶捉蛐蛐。
團寶當然不會,懵懵懂懂蹲在那邊看她操作,一番操作後捉到了幾只蛐蛐。
他抱着竹筒咯咯笑,興奮地邁着小短腿在院子裏沖來沖去。
“慢點兒——”舒梵喚他。
團寶根本不聽她的,兀自跑個不停。
歸雁這時過來,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商量的口吻: “團寶,把蛐蛐裝到罐子裏吧,不然一會兒它被你搖死了,團寶就沒蛐蛐玩了。”
團寶看了看她手裏的器皿,猶豫着不肯給。
歸雁又道: “一直裝在竹筒裏會悶死的。”
團寶這才戀戀不舍地舉起竹筒遞給她。
“乖,團寶真懂事。”歸雁将裝了蛐蛐的竹筒拿過,回頭就裝到了器皿中。
團寶中午吃了幾口胡餅,肚皮撐得圓圓的才睡去,舒梵照例拿着扇子在一旁替他打涼風。
今日他睡得很沉,快到日昳時還未醒來。
舒梵正猶豫着要不要喚醒他,太後宮裏就傳來了懿旨,叫她離開行苑一趟,去替太後采辦龍井。這樣一來一回,起碼要三日行程。
舒梵放心不下團寶,正不知所措,禦前來了人,将團寶接了過去。
“陛下說了,您盡管放心去。”來傳旨的小太監極盡谄媚道。
“多謝公公。”舒梵悄悄給遞了一塊銀子。
小太監更是喜不自勝,忙口稱不敢。
那幾日,來勤政殿或議事或奏請的大臣都發現,皇帝寝殿裏多了一個奶白色的團子,膚白臉圓,眼睛滴溜溜像黑葡萄似的,一刻不停在殿內跑來跑去。
随侍的宮人卻像是沒看見似的,任由他上蹿下跳,哪怕是爬到禦階上打擾皇帝辦事,皇帝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舒舒……”奶聲奶氣的聲音從臺階下傳來。
李玄胤擱了朱筆朝下方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圓滾滾的那一顆團子。
團寶趴在臺階上仰頭望着他,肉乎乎的小臉讓人很有掐一把的沖動。天熱了,奶娘給他換了一件肚兜,為了防痱,屁股還是光着的。
“舒舒……”他又喊,噘着嘴巴委委屈屈的。
“你娘出去采辦了,明日就能回來。”李玄胤道。
他不太會哄孩子,但語氣還算和顏悅色。
因為之前有過一段相處的時間,團寶又不怕生,雖然委屈倒也沒有哭。
“阿耶要忙,你去自己玩。”李玄胤說。
團寶聽懂了,又爬了下去。
李玄胤将折子都批改完,低頭去看時,他坐在那邊玩一個布娃娃,圓溜溜的後腦勺看着格外惹人。
李玄胤心裏柔軟,下了臺階将他抱起來。
團寶的身子軟乎乎的,讓人不敢使勁,皮膚跟他娘一樣白,還特別容易招蚊子。
第一天來的時候,一眨眼他身上就被叮了兩個紅包,李玄胤忙叫人點了驅蚊蟲的熏香,又給他塗了清涼膏,團寶才紅着眼睛止住了哭聲。
腦海裏不由想起舒梵臨行前對他說的話: “團寶每天要吃五頓,晚上睡覺前也要稍微吃一點,不然半夜會餓醒的。吃完後,陛下可以揉一下他的小肚子,幫助消化,他每日還要喝水……”
大大小小的瑣事事無巨細,聽得他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她卻說了一遍又一遍,一副不放心的樣子。
懷裏的團子拱了拱屁股,拉回了他的思緒。
“餓了”李玄胤擡手招來宮人,從瓷盤裏取了一塊桂花糕遞到他嘴邊。
團寶一口就吞了下去。
桂花糕很大,将他的嘴巴撐得滿滿當當的,咀嚼都成了艱難的事。
李玄胤有些無語,将桂花糕從他嘴裏摳了出來,讓人切成小碎塊再喂給他。
“這麽大的糕點,是想噎死他嗎”他睨了眼一旁的宮人。
小宮女吓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還不滾下去!”劉全把人轟走,對皇帝笑道, “陛下息怒,這小宮女做事毛手毛腳的,以後這些事兒還是奴婢來做吧。”
李玄胤不置可否,盯着懷裏不斷抓着桂花糕吃的粉團子,欲言又止。
他眼睜睜看着他吃了一塊又一塊,小小的肚子好像一個無底洞,可以容納萬物。
“不能再吃了。”他皺着眉讓人撤了糕點。
團寶頓時不幹了,在他懷裏哭鬧着,手還撣他,把龍袍都給揉皺了。
李玄胤: “……”
但怎麽也不好跟一個孩子計較。
劉全連忙把孩子搶了過來,低聲安慰起來。
“奴婢帶他去外面的花園玩一下吧,小孩子就是喜歡在外面逛,日日悶在寝殿中難免會脾氣暴躁。”劉全小心端看他的神色。
李玄胤已經恢複了和往常一樣的淡漠,揮揮手讓他把人抱走。
約莫是想娘親了,團寶這次鬧得比較厲害,遠不似之前和他相處時那樣乖,時不時地哭鬧起來,他在殿中都能聽見外面震天的哭喊。
這折子是怎麽也看不下去了。
李玄胤無奈,只好讓人快馬加鞭去找衛舒梵。
回頭他又抱着團寶哄了會兒,幾乎是使盡渾身解數,可一點用沒有。
團寶鬧起來簡直就是混世魔王,又砸東西又哭鬧,把個勤政殿變成了垃圾場,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幾個大臣進來時幾乎是踮着腳尖走路,看到皇帝陰沉的臉色,忙垂下頭不敢亂看。
這個團子來這兒兩天了,幾乎是無法無天,有時候連折子都敢撕,偏偏皇帝這樣放縱,實在是匪夷所思——不少人都在猜測他的身份。
當然沒人敢問,皇帝的臉色雖然看不出什麽,總感覺他這兩天的心情都不是很好。誰也不敢去觸這個黴頭,這兩天議事彙報都是小心翼翼的。
團寶鬧了會兒終于不鬧了,趴在劉全懷裏扁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劉全抱着他不住地哄着。
幾個大臣雖都垂着頭,目光卻下意識掃過滿地的狼藉,不做評價。
李玄胤今天也沒什麽心情議事,把主要的問題探讨完就把人打發走了。
幾個宮人奉命在地上打掃,五六人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殿內整理如新了。
始作俑者鬧累了,趴在劉全懷裏睡着了。
李玄胤盯着他粉白的臉看了會兒,心裏壓抑着火氣。可團寶壓根無知無覺,兀自睡得香甜,他看了會兒無可奈何地收回目光。
“快想個辦法,他這麽鬧朕每日都沒辦法處理政事了。”李玄胤按了按眉心,聲音沉冷。
劉全額頭都冒汗了,猶豫許久道: “孩子喜歡新奇的東西,不如奴婢讓木匠給他做點兒玩具。”
說完又覺得不妥,等做完得猴年馬月了。
“罷了。”左右也就這兩天。
午後,李玄胤靠在藤椅中休憩片刻,醒來時一瞬就對上了一雙烏溜溜如黑曜石一樣的大眼睛。
團寶兩只胖乎乎的小手抱着只大圓碗,正咕嚕咕嚕飲着水。
李玄胤好奇之下,問他: “在吃什麽”
團寶不搭理他,腮幫子鼓鼓,忘我地喝着。
李玄胤失笑,也不在意,欠身朝他碗裏看了眼。他哪裏是在喝水,原來是在喝羊奶。
也不知道這小肚子怎麽就能裝得下這麽多東西
吃完後,團寶将空碗往他面前一擺。
他笑了,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還想吃”
團寶點頭: “奶——”
李玄胤将他軟軟的身子抱起來,略擡下巴: “去給他續上。”
宮人得令忙雙手接過碗,很快就端來了新的一碗。
他單臂抱着他喂了一些,團寶這次可再也吃不下了,搖了搖頭。
李玄胤輕輕揉了揉他圓滾滾的肚子,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等你娘回來就會發現,團寶胖了好多。”
團寶對他的話不感興趣,腦袋轉來轉去壓根不搭理他。
李玄胤: “你就對吃感興趣。”
晚上吃魚,團寶果然食指大動,裝着魚的盤子甫一上桌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夠。
“急什麽”李玄胤拍了他的手背。
團寶不開心地瞪了他一眼,倒是一點兒不怕他。
李玄胤體會到自己作為父親的失敗之處,細心地給剔了魚骨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給他。
團寶臉上沒有感激之色,只覺得理所當然,他喂得慢了他還要拍桌子,完全沒有在舒梵面前的乖順可愛。
李玄胤冷着臉喂完了一碗魚,真覺得帶孩子這種事比處理國家大事還難,誰愛幹誰幹。
一兩天還能忍,衛舒梵再不回來他真的受不了。
偏偏這崽子不能說不能罵,還不能丢。
舒梵是翌日清晨回來的,比預計的要早。
晨起時天光晦暗,雲層中依稀透着曦光,似乎晌午有雨。
她站在禦案下,低眉斂眉,神色謙恭,李玄胤卻注意到她的衣襟上沾有水漬,還未來得及擦去。
想必是快馬加鞭,風塵仆仆趕回來的。
他将筆擱置,道: “給太後的差事辦妥了”
舒梵忙答: “微臣已經去回禀太後了,除卻路上折損的,得上好的龍井約六斤2兩,已經呈給太後。”
皇帝本就是随口一問,并不細究: “你先去換件衣裳。”
見她猶豫又補充道, “團寶讓劉全抱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她這才欠身離去。
果真下雨了,舒梵前腳一走,檐下便淅淅瀝瀝降下雨幕,庭前的幾株茉莉花被敲打地七零八落。
水流漫過,刻有蓮花圖案的青磚地愈發光亮如新,似洗去心中塵埃。
皇帝負手在廊下站了許久,眉眼似乎也被雨意浸染,漆黑分明,更添幾分肅殺之色。
他在想事情,劉全自然不敢打擾,垂着頭只當自己是個隐形人似的縮在一旁,連呼吸都放得很慢。
李玄胤卻幽幽問他: “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對弘策的關懷遠在對朕之上”
劉全額頭頓時冷汗涔涔。
這話他怎麽敢應
否認就是欺君,可要是說實話——劉全心驚膽戰地将皇帝冷淡的面容納入眼裏,深吸口氣,清了清嗓子道: “若是舒兒姑娘不喜歡您,又怎麽會喜歡孩子呢自古以來,父母對于子女的喜愛,大多是源于對愛人的,這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
李玄胤微不可察地低笑了一聲,推開窗戶,垂着眼簾緩緩道: “出去吧。”
劉全一顆心才落回去,知道自己躲過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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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梵抱着團寶在住處說了會兒話,雖然他說話還不利索,面對她時很能表達,兩只小手緊緊扒拉着她,生怕她立刻就會消失。
“阿娘不走,阿娘不走。”她揉着她的腦袋輕聲哄道,又問他這幾天吃了什麽。
團寶自己不會說,她一件件列舉,說到他認得的他就興奮地嗷嗷叫。
舒梵親了親他的臉頰: “團寶真乖。”
在南苑的這段日子,還有一件事讓舒梵特別難忘,也讓她深感懊悔,那是八月底快進入初秋的時候了。
團寶畏熱又招蚊子,平時很喜歡吃冰果,也不知道怎麽就被他發現了她藏在殿中的冰鑒,天天蹲守在冰鑒旁邊等着吃。
“你吃了不少了,不能再吃了,再吃會拉肚子的。”
他不聽,又哭又鬧嗷嗷叫喚着要吃。
舒梵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後來只能讓他吃了。他吃了幾口還不算,後來幹脆自己抱了個罐頭,往裏塞滿了葡萄,就這麽邊捧邊吃着。
幾個宮人追在他屁股後面,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摔個大跟頭。
也難怪他們如此擔心,他走路從來不看路,只專注盯着罐頭裏的葡萄。
舒梵喊了他幾次他也不搭理,正樂颠颠跑得興起,小胖手一個勁兒往瓦罐裏掏葡萄吃。就這樣,吃了大把的冰葡萄,後半夜就開始拉稀了。
舒梵一開始還以為他只是正常排洩,可過了半小時她聞着味兒不對,點燈一看,衣服上都沾上了。
他還哇哇大哭起來。
幾個宮人一塊兒幫忙,又是換衣服又是給他換尿布,終于給伺候好了。
但舒梵很快就發現,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拉,這情形一看就是吃壞了,她忙叫人去把随駕的江太醫請了過來。
江太醫先給探了脈搏,又要按他的肚子,可團寶怎麽都不願意,後來只能由舒梵抱着哄着才勉強給按了。
老太醫經驗高超,雖這樣不配合也驗了個大概,只是為了保守起見,又問了她很多話,包括今日團寶吃了什麽喝了什麽。
舒梵一五一十都跟他說了。
“一串冰葡萄呦,大人都受不住別說是小孩子了,以後可萬萬不能如此了。”
舒梵忙道: “這是自然,他再鬧我們也不給他吃了。”
江太醫又給開了藥方,詳細地跟她說了該如何用藥,又叮囑這幾日飲食要清淡,千萬不能再吃這麽冰的東西了。
舒梵連聲應答又道了謝,一直将他送到殿門外。
江太醫剛要她留步,就見遠處甬道上過來一銮駕,宮人侍衛恭維在兩側,步調齊整,片刻就到了近前,濃陰遮蓋下,愈發顯得四周寂靜無聲。
江太醫大氣不敢出,手忙腳亂地跪了下去,高呼萬歲。
怎麽都沒想到,過來給個團子看病都能撞見皇帝。
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這位陛下早年待宗親大臣向來嚴苛,宗親敢怒不敢言,都說他刻薄寡恩,絕情絕義,但他在民間的名聲卻相當不錯,待手底下伺候的人也頗為寬厚。
這兩年朝局漸穩,他禦下的手段也不似繼位之初那樣嚴酷,和宗親之間的矛盾也緩和了不少。
在江太醫的印象裏,他已經很少下令處死或貶谪宗親了。
來南苑這些日子,江太醫也沒給皇帝看過病,乍然一見,心裏自然緊張。只是,他沒想到皇帝下了銮駕後在他面前駐足,問他: “孩子怎麽樣了”
皇帝問話,哪怕真只是個尋常拉肚子,江太醫也不敢這麽敷衍,斟酌道: “回陛下的話,孩子吃多了冰果子,鬧肚子呢。”
“可無大礙”
“目前來看情況不是很嚴重,只要按時吃藥,調理幾日就能好轉。”天子威嚴,豈是兒戲,何況這位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少時便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是太-祖最倚重的孫兒。
只是,太-祖稱帝後在和梁朝的拉鋸中身死,先帝繼位後他便失勢,還被劉貴妃牽累被幽禁起來,這樣大起大落,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那時候,也沒人認為他還能登上帝位,當真是世事無常。
李玄胤問清原委便進了屋,擡眼一瞧,舒梵側坐在塌邊看着團寶。室內只點着一盞燈,朦胧的橘光映照在她優美的側臉上,半明半昧,清麗難言。
只眉宇間像是籠着青煙似的憂愁,叫人不忍打斷。
團寶睡得香甜,白臉的小臉安靜乖覺,全無白日大鬧天宮的頑劣勁兒。
只是,他睡姿不好,半個身子橫在床中間,毫無橫豎章法。
他翻身時就露出了一條腿,舒梵欠身小心地替他掖好薄毯。
“你這樣總不是辦法,他過一會兒動一下,你就要起身給他蓋一次嗎你自己不睡了”李玄胤緩步走近。
舒梵詫異回頭,就見他一言不發伫在她身後,英俊的面上微覆着一層寒霜。
可能是太晚了她又照顧了團寶半宿,腦袋這會兒有些混沌,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李玄胤神色更冷,上前将她拽起,勒令她去休息。
舒梵這時回神了,眼底滿滿的都是抗拒,可甫一擡頭對上他冷然的神情,忽然又像洩了氣的球,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憋了半晌,垂頭喪氣地說: “我不該讓團寶吃那麽多冰葡萄的,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什麽都随他,我應該看着他的……”
他原本眸光鋒利,見她情緒低落至此,眼中蓄了淚,心裏好似被什麽叮咬一下了,到嘴邊的話驀然壓了下去。
半晌,他握住了她的肩膀。
舒梵不解地擡頭看向他。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卻很有力量,骨節微微突出,就這麽貼着她消瘦的肩膀,看似是握着,似乎也是給她支撐的力量。
她心裏好似被注入了什麽暖流,眼淚也憋了回去。
“小孩子哪個沒有個小病小痛的怪你自己作什麽朕小時候還從臺階上摔下來過,母後也沒責怪乳母。意外而已,以後注意便罷,別太苛責自己。”他循循善誘。
舒梵久久無言,良久才抿唇一笑,聲音壓得很低: “我知道了,謝謝你。”
“謝什麽”他失笑,松開了她。
團寶吃了藥後就不怎麽拉了,但也有肚子拉空,舒梵沒給他吃東西的緣故,翌日她又觀察了他大半日,一顆懸着的心才放下來。
“別擔心了,朕已經讓劉太醫過來照看了。”
舒梵回頭,皇帝負手站在她身後,神色淡然。
舒梵行了禮,正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皇帝已經走到她面前,輕易就握住了她一只手。他握得穩穩當當,掌心的溫度似乎比盛夏的日光還要燙人。
舒梵的手微微顫抖,不知該抽回來還是任由他握着。
廊下不遠處約莫還有宮人,俄而簾子叫人打起,旋即又放下,竹簾碰撞聲本是非常悅耳的,如今傳到她耳中卻像是急鼓似的。
有人過來了,她到底是飛快将手抽了回來: “我去看看團寶。”
說完逃也似的快步走了。
李玄胤忍不住一笑,略提了下袍襟,跨過積水深深的臺階,進到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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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這章也掉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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