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51.最終章

最終章

管易河難以置信: “你是說,你穿進了她們四個給你寫的同人文裏”

“嗯……”也自知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所以回答得很沒底氣,但轉眼間又硬氣起來: “怎麽我的話你還敢不信”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打算去把弓菊的筆記帶回來。”

管易河臉色瞬間沉得可怕: “難道你真的要把自己的神識留在同人文裏”

“當然不是啊!所以我才想讓你幫我。我從來沒把穿書的事告訴過別人,現在告訴了你,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能夠帶我回到現在的時空裏。”

這是她昨晚忽然想到的。

她之前心灰意冷,覺得再也沒辦法替一慧讨回公道了,但擁有了管易河這個男朋友之後,她忽然生出了信心來。

有管易河在,她忽然覺得有了底氣。

管易河的語氣雖然依舊像往常那樣有些冷漠,但在她聽來,卻是令她心安的承諾——

“好,我在你身邊陪你。”

當晚。

她打算用掉最後一次開啓文學蟲洞的機會。

其實她對管易河說謊了。

她說什麽“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能夠帶我回到現在的時空裏”其實是唬他的謊話。

她只是希望,如果她真的昏迷後,管易河能夠替她做完之後的事,替她完成那些她已無法完成的事。

她相信管易河,也只相信管易河。

她站在标地大鐘下。她發現,她從前竟從未聽過标地大鐘裏機械運行的聲音。

只有當靠近這裏時,才能隐隐聽到“滴答,滴答”,一聲又一聲,是秒針在轉動。

她靜靜地聆聽着,心知,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聽到了。

她已經做好決定了。

若真的要她用神識去換。

她願意。

這是她的義氣,這是她的年少熱血。

她嘴角浮現輕微的笑意,看了看身邊的管易河,霎時又想起白天的事,然後一陣臉紅。

白天,在管易河已經答應在她今晚穿書時陪在她身邊之後,兩人就穿書地點讨論了一番。

阮亦溪滿腦子都是穿書的事,想都沒想就一臉認真地說: “今晚我爸媽不在家,我們去我家吧。”

路過的人不禁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管易河輕咳一聲。

阮亦溪這才反應過來,臉瞬間紅到了耳朵尖。

管易河假裝冷靜地說: “最好是找一個安靜少人的地方,畢竟被打擾的話就不好了。”

“安靜少人的地方……難道我們要去……”

阮亦溪的“酒店”二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管易河及時地用眼神制止了。

阮亦溪委屈至極: “那怎麽辦”

不回家,又不去酒店,大晚上的,還有哪裏是安靜少人的地方啊

管易河有辦法: “我知道一個安靜的地方,也絕不會有人來打擾,晚上帶你去。”

原來,他所說的地方竟是标地大鐘。

阮亦溪聽過标地大鐘的無數次鐘聲,卻從來沒有如此認真地凝視過這大鐘。

這大鐘就像是洪川市的靈魂,度量着這裏每一個人的生命。

管易河喚她: “跟我過來。”

她亦步亦趨地跟着,卻被帶到了标地大鐘的後門。

管易河居然拿出了一把鑰匙,打開了門上的鎖!

見阮亦溪滿臉震驚,管易河十分平靜地簡短解釋一下了: “這座大鐘的維護人員以前在我家工作過,所以帶我來這裏參觀過幾次,我向他要來了這裏的鑰匙。”

兩個人走進大鐘內部,阮亦溪不禁看呆了。

大鐘內部有幾十米高,她擡起頭,看見的是極具哥特式美感的細長尖頂。

千百個齒輪在大鐘內部彼此咬合,有些齒輪稍稍有些生鏽,但看得出被保養得很好,讓這裏彌漫着淡淡的機械專用的潤滑油味道。

嗡嗡的鐘聲也在豎長的大鐘建築裏得以來回轟鳴,在他們二人耳邊回響不斷,這場面震撼至極。

标地大鐘的鐘盤是彩色的玻璃,他們在大鐘內部,可以看見鐘盤反向的模樣。

兩人用手機的電筒照亮,這裏幹淨但黑暗,透過鐘盤照射進來五顏六色的月光,在地上和牆上各映出兩個半圓的巨大光斑。

明明黑暗至極,卻偏偏有一種像教堂一般的幹淨與神聖。

這裏真像是與世隔絕。

頹廢與希望,災難與平靜,光明與晦暗,在滿是齒輪聲的大鐘內部,在他們身邊同時存在。

管易河偏過頭看她。在手機電筒的光線裏,空氣中塵埃浮沉着,一粒塵埃從她面前劃過,沾在她纖長的睫毛上,她輕輕眨眼,輕盈的塵埃便被抖落開來。

管易河看呆了,阮亦溪輕輕說: “馬上就要到十點了。”

“哦……對,對啊。”

光影在蟲洞中堆疊起來,阮亦溪身前便浮現出四個半透屏幕,每一個屏幕上,都在上演着她作為女配的同人文劇情。

阮亦溪對着弓菊的同人文伸出手,手指觸到那片由光影堆疊起來的半透屏幕。

一個熟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阮亦溪小姐,歡迎您最後一次進入同人世界。”

她睜開眼睛。

她站在崩裂的大地上,她身負麒麟之力。在這裏,她是絕對的最強王者。

她撫摸着自己的胸口,仿佛可以觸碰到麒麟的靈魂。在這裏,她将孤獨到地老天荒,也将永遠有他的陪伴。

她靜靜地在崩裂的大地坐下來,忽然發現,野草已于裂隙中生長出來。

她臉上不禁浮現出淡淡的溫柔笑意,随即閉上眼,整個人仿佛也成了融入這個充滿瑰麗的異能世界中的風景。

到了該離開的時間了。

她輕輕地弓菊的筆記抛向天空,筆記本随即漂浮起來,她輕輕閉上眼,仿佛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這個世界中不斷下墜。

管易河從大鐘內部,看着鐘盤上的刻度,快要到十一點了,她該回來了。

他看見,她的膝上隐隐浮現出一個類似筆記本的東西,然而只是一個輪廓,他伸手去摸,卻無法觸碰得到。

他擔憂地看着阮亦溪,見她依舊沉睡着。

阮亦溪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在異能世界裏下墜,不斷地下墜。

她想,也許她真的要被留在這裏了,被留在這個幻境之中。

可她忽然覺得,像是有什麽溫柔的力量托起了她。

托起她的靈魂,像是一雙溫柔又有力的手。

她不可思議地睜開眼,忽然看見白色的粒子從她的骨肉中逸出,重新在半空中構成麒麟的模樣。

只是這樣的麒麟太過虛弱,根本無法塑造出堅固的肉身,只是半透明的,阮亦溪的視線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地穿透那些單薄的粒子。

但她仍舊十分歡喜,激動地問: “麒麟,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她頓時流下了激動的淚水,然而麒麟的下一句話就粉碎她的幸福幻想——

麒麟說: “我是為了送你離開。”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魂魄被麒麟從她的肉身中生生分離開來,而麒麟魂魄所剩餘的力量也在一點點耗盡,看着幾乎要粉碎成飛沫的麒麟,她哭着說: “不要,不要……”

大鐘裏的管易河親吻着懷中昏迷的少女,拼命地想要呼喚她回來,只要她醒來,他甚至願意拿命去換她的神識。

麒麟的魂魄一點一點消散,形魂只剩不到一半,阮亦溪心如刀絞: “麒麟,不要……”

她卻仿佛看見麒麟對她笑了笑,然後用盡最後的力氣,将她徹底推上空中,而他終于徹底地灰飛煙滅。

從此以後,這片大地上,再無麒麟的存在。

“不……”她大喊,想要回到麒麟的身邊,與他生死與共,卻又覺得好像有一股她無法反抗的力量在拉扯着她,想要将她帶離這裏。

她被一點一點地帶走,而眼前的世界也逐漸破碎。

她最後看到的景象,是異能世界徹底破碎,像是曾經存在于此的麒麟一樣,徹底地化成了灰。

她氣喘籲籲地醒來,自己正被管易河抱在懷裏,被他深刻地親吻。

所以,是他召喚自己回來的,對嗎

管易河溫柔地凝望她,心疼地問: “這次感覺怎麽樣有牽扯到你的傷嗎”

她笑着搖頭,撫摸着自己膝上的筆記本,她知道,自己違背了文學蟲洞的規律,而違背規律的代價是,弓菊的同人世界徹底崩塌,不複存在了。

她忽然感動地抱住管易河,然而管易河把她抱得更緊。

翌日,阮亦溪在中心公園裏,把筆記交給老刑警。

老刑警看了看筆記裏的內容,十分不可思議: “你從哪弄來這東西的”

阮亦溪一臉神秘: “不告訴你!不過我保證,這東西肯定是真的。你們可以拿它去對照弓菊的筆跡,我可以跟你保證,這筆記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弓菊親手所寫。”

老刑警像是對待寶貝一樣把筆記塞進懷裏,看着阮亦溪,眼神深處明明透露着欣賞,不過嘴上依舊損人: “我就姑且相信你這一回吧。不過,要是讓我發現這玩意是假的,我可找你算賬!”

阮亦溪做了個鬼臉。

老刑警拿着筆記匆匆回警局去了,阮亦溪一個人坐在中心公園的椅子上,忽然覺得心頭暢快至極。

從前,她曾覺得,在命運面前,人的力量太過微不足道。曾經,她憎恨遺憾,憎恨不公的命運。

可今天,她才忽然明白,如果人生沒有了未知,沒有了意外,那人也就失去了希望,失去了對明天的好奇。

于她而言,她寧願不要順利的人生,她希望人生充滿挑戰,她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戰勝一切。

與其憑借一些天生的優勢永遠站在勝者臺上,與其享受那種唾手可得的勝利,她更想要起伏跌宕,想要開拓自己的無限可能。

筆跡鑒定的結果很快出爐,老刑警用阮亦溪提供的證據去審問獄中的焦蘭,焦蘭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都是被弓菊利用的棋子。

通過焦蘭提供的證詞,上級立刻下發了有關弓菊的逮捕令。

然而,弓菊失蹤了。

她家中找不到她,她也很久沒有去過學校了,就連她爸媽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阮亦溪來到醫院,坐在一慧床邊,溫柔地凝望着一慧。

她終于,替一慧讨回了應有的公道。

她忽然察覺門邊有人,轉頭去一看,是蜀葉來了。

她與蜀葉兩個人在醫院的走廊裏,她滿懷歉意: “對不起,上次對你說的話太過分了。”

蜀葉莫名覺得,阮亦溪似乎變得溫柔了不少。

他搖搖頭,禮貌地說了句“沒關系”。

他的右手一直放在外套口袋裏,而外套口袋鼓鼓囊囊,阮亦溪覺得奇怪,于是問: “你這口袋裏裝了什麽啊”

“哦,是戒指,給一慧的。”蜀葉拿出一個戒盒給她看。

阮亦溪看了一眼,只見這戒指和上次的項鏈不一樣,不是去最紅的店買的爛大街款式,而是一家十分小衆的西班牙品牌,款式也是自己設計的那種,比上次的項鏈花的心思要多多了。

阮亦溪看着蜀葉手裏的戒盒,心想,難道蜀葉聽進去了自己上次說的話所以才對一慧更加用心了

雖然她還是覺得哪裏不對,但對蜀葉這次的态度也算是很欣賞了。

蜀葉一臉平靜地說: “這是我送給一慧的求婚戒指,從此以後,我就不再來這裏了。”

阮亦溪愣了: “你不再來這裏了你是什麽意思”

蜀葉十分自然地答: “我要出國交換了。”

阮亦溪難以置信: “你要出國你的意思是要跟一慧分手”

“不是分手,只是我要離開這裏而已。不管怎麽樣,一慧都是我最愛的女孩子,這戒指就是我心意的證明。”

阮亦溪是真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地重複蜀葉的話: “你是說,你要在這個時候抛棄一慧然後你還覺得她是你最愛的人”

蜀葉理直氣壯: “不,不是我覺得,而是事實。”

阮亦溪忽然冷笑幾聲,蜀葉忽然發現,她從前臉上常帶着的那副無往不利的神情又回來了,她憤怒地質問蜀葉: “如果你真的愛她,你怎麽會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抛棄她”

蜀葉還想說什麽,卻被阮亦溪打斷。

阮亦溪一字一句怒罵道: “蜀葉啊蜀葉,我算是看透了,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私又虛僞,承擔不起一丁點的責任,只會做表面功夫,只會感動自己的渣男!”

說完,她搶過蜀葉手裏的戒盒,從走廊的窗戶一擲而出,轉身離開。

至于蜀葉這個懦弱渣男,她今生今世都不想多看一眼。

她在一慧這裏待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她登上醫院的頂樓吹風。

她已經回歸了正常的生活,還與相互暗戀的管易河走到了一起,曾經開啓文學蟲洞的事就像是一場夢。

身後傳來聲音。

她輕笑: “出來吧,我知道你會來找我。”

弓菊從暗處走了出來。

弓菊的眼睛像是漆黑的深潭,像是倒滿了墨水的水池,不見一點光亮。

弓菊手裏的冷刃反射着駭人的光。

弓菊向她走來,嘴角,眼角都流出了鮮紅的血。

她每走一步,天臺的地上都留下她恐怖的血腳印。

與此同時。

巴竹與蜀葉兩個人凝望着對方,站在車水馬龍的馬路旁。

蜀葉耳朵上還戴着耳機,其實他沒有在聽任何東西,他只是想要借此逃避巴竹。

明亮的路燈照耀出巴竹臉上的淚痕。

“蜀葉哥哥,你真的要走嗎”

蜀葉點點頭,不說話。

“蜀葉哥哥,你還記得嗎,我說過,你守着她,我守着你。這麽多年了,我都挺過來了,我求你別走,讓我繼續像從前那樣守着你。”

蜀葉疲憊地嘆了口氣,終于摘下來裝模作樣的耳機,直視着巴竹的眼睛,正色說: “巴竹,從我們認識到現在,我都一直把你當做妹妹。我們之間,絕無別的可能。”

“你,你要是走,我現在就沖到馬路上,讓我被車撞死!”

蜀葉卻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義無反顧地奔赴了地球彼端,與這邊的一切人事都斷了聯系,也徹底與巴竹恩斷義絕。

醫院頂樓。

弓菊向阮亦溪走去,步步都是血腳印。

“別動——”威風凜凜的老刑警從附近的掩體中走出來,用槍對着弓菊。

他的眼睛宛如老鷹,宛如豹子,與平日裏胡子拉碴吊兒郎當的模樣完全不同。

老刑警威嚴的聲音十分具有穿透力: “弓菊,把刀放下。”

“哐當”一聲,弓菊手裏的刀清脆地掉到了地上。

弓菊忽然對阮亦溪笑了,她滿臉都是鮮血,笑起來十分詭異恐怖。

弓菊的聲音像是斷了線的風筝,輕飄飄的,像是永永遠遠都找不到她此生的歸宿: “我從小就知道,我的出生是一個錯誤,我本來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

然後她像是被剪斷了線的人偶,随之倒地。

老刑警迅速上前查看,發現弓菊渾身是血,立刻将她送到樓下的急診室。

經醫生檢查,弓菊在現身前已經吞了刀片,分明就是早就抱了不想活了的決心,刀片将她的內髒損壞甚多,她因出血過多,不幸身亡。

後來,經過警方對弓菊一家的調查,大致認為弓菊患有先天性的精神障礙,不過至于病情的具體情況,因為弓菊已經自殺的關系,再也不得而知了。

不久後,市醫院,石一慧的病房裏。

“一慧,我跟你說,學校已經徹底處理了烏梅的事,學校搜集了她從前橫行霸道的證據,給她記了大過。而且好多同學聯合起來訴訟,現在烏梅已經被刑拘了,等案件一判下來,她也會跟焦蘭一個下場。”

“哦對了——”阮亦溪繼續說: “蜀葉已經出國了。聽說,巴竹為了挽留蜀葉,跑到馬路中間,雖然沒有被撞,但這件事都傳開了。她不僅沒能挽留住蜀葉,現在還跟蜀葉徹底絕交了,在學校裏也沒有一個人看得起她。”

說到這裏,阮亦溪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感慨道: “巴竹現在可真是夠慘的,我看她整天話都不說一句,是真的連魂都沒了。”

“好啦,她們四個都是活該。她們落得今天這個下場,曾經被她們欺負過的同學們不知道會有多開心。不管她們了,你給我講講,這道題是怎麽回事啊”

阮亦溪嘆氣: “不是說了嘛,你留一級就好了啊,你都耽誤了那麽多課,幹嘛非得強迫自己跟上進度啊”

“哼,我還不是為了能跟你在一個班級裏。我看你是有了男朋友就不想要我了,對吧”

阮亦溪被氣得夠嗆: “你個沒良心的!”

“你到底給不給我講題你要是不給我講,我就去找班長告狀,說你不關心同學!讓你們家班長好好管管你!”

“……行行行,我給你講!”

“講慢點,我跟不上。”

“跟不上你還這麽理直氣壯”

……

被女朋友勒令不準進病房裏打擾閨蜜敘話的管易河站在病房外,百無聊賴。

唯一令他欣慰的,就是石一慧始終絕口不提蜀葉。

他曾聽女朋友一邊臉紅一邊義正辭嚴地說過—— “一慧喜歡蜀葉的程度,不亞于我喜歡你。”

所以,他原本還擔心石一慧接受不了這個結局,如今卻發現,其實石一慧自有她的一番大氣。

石一慧的絕口不提,是對故事中每一個人的溫柔。

聽着病房裏傳出來的女孩子鮮活笑聲,被勒令在病房外看大門的少年忽然覺得,這樣守護着女朋友也挺好。

總之從此以後,女朋友的喜怒悲歡,都有他來承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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