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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天明因是被徐泊衡叫醒的，他走出房門的時候徐泊衡已經穿戴整齊，桌上放着早餐。明因自己平時的生物鐘已經挺早的了，沒想到徐泊衡還能比他更早。

徐泊衡正坐在島臺邊發消息，明因看了他一眼，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早餐是他喜歡吃的素包子，還有一杯熱豆漿。他端起豆漿喝了一口，心裏更加複雜……為什麽感覺徐泊衡好像真的忽然就很了解自己了？這些習慣他好像誰也沒有說過。

但徐泊衡的那些話真的非常荒謬。

十分鐘吃完了早餐。明因收拾好書包，徐泊衡就拿起車鑰匙起身，是要去開車的意思，他現在似乎更習慣自己開車。

明因看着他的動作，卻忽然說：“我自己坐公交去學校。”

徐泊衡頓了一下，朝他看過來：“為什麽？”

明因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垂下眼睛說：“因為不太合适。”就拎起書包出了門。

徐泊衡沒說話，眼神沉了下來，渾身卻忽然冒出了一股擋不住的焦躁。

他掐了一下鼻梁，努力克制把明因逮回來的沖動，告訴自己要慢慢來，明因現在不相信自己很正常，如果毫無戒心他才應該擔心。

他這麽想着，站了差不多一分鐘才出了門。

明因昨晚沒回去也沒跟柯若蘭和明誠松說，今早才發現柯若蘭在十點左右的時候給他發了消息，讓他去徐泊衡家也要給自己報個平安。他想起徐泊衡好像從始至終都沒問起過自己為什麽要租房，煩躁地退出了聊天界面，最後也沒有回柯若蘭的消息。

想必她已經聯系過徐泊衡了，或許還會無奈地說起自己的叛逆。明因想他知道又不想他知道，雖然自己最近過得亂七八糟，他還是希望自己在徐泊衡面前是體面的。

但自己狀态差的好像人盡皆知。他深吸了一口氣，他總是控制不好，精神好像在一點點被蠶食，他能感受到這個過程，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放學後明因在位置上多坐了一會兒，是在迷茫自己究竟應該回到哪裏去。他不想回明家，但徐泊衡給他準備的房間還沒有通好風，如果他不來找自己，自己好像也沒有理由去。

過了十幾分鐘後，他站起來收拾書包，剛走出教室的時候，就看到徐泊衡走了過來。明因沒有跟他打招呼，視線移開，但是也沒有再挪動腳步了。

“有些事耽誤了一下。”徐泊衡說：“等很久了嗎？”

“我沒等你。”明因立馬說。

徐泊衡沉吟片刻，順其自然地說：“好吧。那碰巧遇見你，一起走嗎？”

明因盯了一下腳尖，然後語氣生硬地說：“嗯。”

徐泊衡沒有直接開車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超市。

“阿姨今天晚上有事。我們得自己做晚餐。”徐泊衡問話嚴謹了些：“你喜歡吃什麽？”

明因繞着蔬菜區逛了一圈，報了幾個菜名。

他的喜好好像一直都沒有怎麽變過。徐泊衡心知肚明他選的都是些不貴也好做的菜，便問他：“番茄牛腩和虎皮鳳爪吃嗎？”

明因舔了一下嘴唇，猶豫地說：“還行。”

“好。”徐泊衡選好了所有食材，去收銀臺結賬。

明因走過去說：“我們一人一半吧。”

徐泊衡轉過頭看着他，睫毛垂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或是掩蓋某種情緒，然後他說：“不用。”他接着說：“如果你不好意思的話，明天就你來付吧。”

這樣誰都不吃虧，明因立馬答應下來：“好。”然後他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廚藝好像并沒有那麽過關，之前都是糊口式做飯，色香味一個都沒有。他躊躇片刻，還是實話實說：“但是我不太會做飯。”說完他停頓了一下，又強行給自己挽尊：“我會做，但是做的味道比較淡，你随便吃吃吧。”

“你是客人，當然不會讓你做飯。”徐泊衡在明因茫然的眼神裏說：“今天我來做。雖然挺久沒做了，但多少還記得。”

直到結完賬走出超市之後，明因還在震驚，徐泊衡居然會做飯？從小錦衣玉食的公子哥怎麽會有自己做飯的契機？

他對此持懷疑态度，徐泊衡洗菜的時候他就一直站在旁邊看着，對方洗菜切菜的動作倒是挺熟練的，最後下油鍋的時候明因還是忍不住出聲：“你真的行？實在不行吃我做的飯也不會餓死。”

徐泊衡看了他一眼：“不用了。下次有機會再來試試你的菜吧。”

一道菜昨晚後，明因終于确認徐泊衡是會做飯的了，至少賣相看上去很不錯，味道聞上去也挺香。他被煙火氣包圍起來的時候，那張的英俊的臉好像也沒有那麽遙不可及了。

明因呆了會兒，感覺這邊沒自己事兒了，準備去餐桌邊坐着，徐泊衡卻夾起了一塊牛腩對他說：“嘗嘗看淡不淡？”

明因望着他，又望着那塊牛腩。覺得這動作有些太親近了，但徐泊衡的表情沒有一點暧昧的意思，很平靜地看着他，顯得明因想太多。

他于是控制表情假裝不在乎地叼走了那塊牛腩嚼了嚼，因為太不自在根本沒嘗出來鹹淡，在徐泊衡的視線下含糊地說：“不淡。”

徐泊衡的視線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然後說：“你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幫我把那把上海青洗一下吧。”

明因“哦”了一聲，上前把青菜放在籃子裏沖洗。洗完後徐泊衡又讓他把其他的菜一塊兒洗了。吃別的人飯明因當然不會介意幫這點小忙，他邊洗邊想，得找機會學一學下廚，這樣顯得自己很廢，像在吃白食。

菜做完後，徐泊衡洗完手，兩人就坐下來吃飯了。明因夾了一塊牛腩，終于嘗出了它的味道，竟然非常合他的胃口。

“還可以吧。”明因硬邦邦地評價：“以後不小心破産了也能出去當廚師混。”

說完他就麻木地想：我可真會誇。

徐泊衡聞言卻只是說：“我也只會幾道菜而已。”

明因看了他一眼，老實吃飯不再講話了。

在這邊睡了一晚上之後他習慣了一些，照舊是睡在客房。這回他提前泡好了牛奶，還給徐泊衡也泡了一杯：“還你的。”

“雖然用的使我買的奶粉。”徐泊衡說：“但還是謝謝你了。”

雖然租房的錢省了下來，但明因還是考慮要重新找一份兼職了，學校的奶茶店薪水不算太高，但中午晚上加在一起去兩個小時就行，明因去應聘了，第二天就開始上班。

不過肯定是不夠的，明因想了想，去書店裏買了幾本書當做參考，準備在網上學着投稿寫小說。

柯若蘭的消息還躺在聊天記錄裏。明因給她發了消息說申請了住校，學習太忙了就不回家了。

過了很久柯若蘭才删删改改地發過來一條消息說：好。那你照顧好自己，有什麽缺的就跟媽媽說。

明因嘲諷地想，她甚至都沒有多問一句為什麽忽然要住校。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自己是多餘的。

周六明因打算回家拿一下自己的東西，徐泊衡聞言便說和他一起去。明因沒想太多答應了，但走到明家別墅門前的時候，明因忽然希望徐泊衡不要一起跟着進去，這裏更像是他的一個傷疤，他不太願意回想的矛盾滋生地。

柯若蘭挺驚訝徐泊衡會一起來的，在他們說話的間隙，明因上了樓，他撿了會兒東西，徐泊衡也上來了，站在門邊問他：“我可以進來嗎？”

明因正站在衣櫃前發呆，不知道要不要把柯若蘭買的衣服帶走，聞言無所謂地點了下頭。

徐泊衡走了進來，不意外這和明珏知房間風格類似的布置。他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看到了桌上的玻璃罐，目光一滞。

他最後一次見明因的那天就是明因的生日。

那天他剛剛知道了明因在公司裏遇到的事，處理完回去的路上順手買了生日蛋糕送去他公寓，開門的時候他就在疊星星。

那時候明因好像忘記了自己是今天生日，短暫地怔愣了一下，然後對徐泊衡說謝謝。

徐泊衡記得那天他房間裏的燈光很昏暗，他就站在那樣昏暗的燈光裏，眉眼變得格外柔和，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問：“你吃過了嗎？要一起吃蛋糕嗎？”

其實徐泊衡已經吃過了，但不知為何他沒有說，而是順着他的話走進了房間裏。

明因的房間看得出來是他自己布置的，很有生活的氣息，他把最後一顆星星放在玻璃罐子裏，然後打開蛋糕切了兩份。

兩個人安靜的吃着蛋糕，最後徐泊衡要走的時候，問他有沒有什麽生日願望。明因似乎走了會兒神，最後才說：“我希望遠離一切傷心事。”

以徐泊衡的能力想要庇護他非常簡單，于是他給出承諾：“我保證你不會再有傷心事。”

他一直知道明因的狀态一直不太好，所在出版社的同事偷了他的小說原稿還倒打一耙，整個部門都以為盜稿的明因。

但徐泊衡看過一部分就知道這一定是明因寫的，因為他寫的是自己的暗戀，長達十年封緘的暗戀。其實明因想要證明很簡單，這是他的親身經歷，沒有人可以複刻，但不知道為什麽最後他放棄解釋了。

徐泊衡看完稿子後在陽臺沉默地抽完了一支煙，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救一救他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于是他今天告訴明因：“你如果還喜歡我，那我們交往吧。”

明因聽完他的話好像怔了很久，最後對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缥缈：“真的嗎，好啊。”

臨走的時候明因把桌上的罐子送給了他，對他說：“謝謝你來替我慶祝生日，今天我很高興。”

後來徐泊衡才知道這句話是假的。匕首一直藏在他的枕頭下，他沒有因為徐泊衡的到來改變自己的想法。那個本來該在他生日那天送出的星星像是一場報複和詛咒。

明因想要逃離江城的一切，當然也包括徐泊衡。

他拉不住明因，明因卻帶着他一起毀滅。

“剩下的就不拿走了。”明因站起身，抱着他的書包，朝徐泊衡走過來：“我們走吧？”

徐泊衡安靜地看着他，沒有回答，心裏卻冷漠又瘋狂想着：這個人折磨了他那麽久，不管用什麽方法，都絕不會再讓他離開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