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玉滟越發的動心,遲疑道,“這,還是不打擾道友了。”
“哪裏打擾,一人賞雨,難免有些孤單,若能有人一起那便再好不過,只是不知道友是否願意賞臉?”
這話一出,玉滟拒絕的話就再說不出口了。
“若是道友不嫌打擾,自然是願意的。”
如此一來二去,玉滟沒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拾階而上,去了泊淵的院子。她本來是想着用過午膳再去,但泊淵勸她,若是到時下雨,山路難行,不如現在就去。
“我那廚子手藝不錯,道友可以嘗嘗。”
“能得道友誇贊一句不錯,定然十分美味,那便打擾了。”玉滟笑道。
褚琛的小樓地勢很高,而且地段極佳,有石階鋪就,走起來毫不費力。
其實玉滟之前走的并不是這條路,當初玄雲給她帶的路,是從山前一側往下,然後再向上,就能到她的小院,山裏就是這樣,可以有許許多多的路徑。只有一點不好,從那條路到清虛的院子,要穿過最熱鬧的前殿,并且那條路因為靠前,往往能遇到很多人。玉滟走過幾次之後,就生出了尋一小徑的想法。後來玉拾回來,知道了她的煩惱,就帶她走了這條路。
對比起來,兩條路到清虛院裏的距離相似,只是這山路要崎岖一些,比較難走,但足夠安靜。
當時這條路除卻上山鋪就了石階外,下山到玉滟的小院其實只有一條曲徑,是玉滟尋了人,辛苦幾日,弄好了路,鋪了石階下去。
一路輕聲言談中,兩人就到了山上的院子裏。
眼下時間不早,恰好是午膳時間,褚琛要回來,并且帶着玉滟一起的消息早就被護衛帶了回來,待到兩人洗漱好,膳食已經擺上了。
比起玉滟那個有些陳舊的院子,褚琛這裏窗明幾淨,十分敞亮,屋內一應擺設古樸不失高雅,很是別致。
既然說了要賞雨,膳食就直接擺在了小樓上,四下簾子放下,只留下朝着前面的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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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發的陰了,兩人膳食用到一般時雨落了下來,然後越來越大,等到膳食用完,只剩下滿山林的雨聲。
滴滴答答,嘩嘩啦啦,或高或低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美妙動聽極了。
玉滟起身,站在窗前,迎着滿面的潮氣,看見了萦繞着雨霧的群山。
濃郁到近墨色的綠,被水洗的越發澄澈,雨水砸下,碎成水霧,于是那雨水與地面相接的地方,就浮現出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山腳下河水奔流向遠方,一切都在這場雨中變得朦胧。
“真美。”玉滟喃喃,心神都為之震撼。
之前她覺得出雲山那缥缈游動的雲霧就已經夠美了,現在她才知,這雨中的出雲山,更美。
褚琛也在看,但看到一半,他的目光就不由的落在了玉滟身上。
他落後半步,看着仿佛融進雨中的身影。
“是的。”他說。
真美。
這一場中元節後而至的雨,淅淅瀝瀝下到傍晚,玉滟貪看景致,眼看着天漸漸暗下,才後知後覺有些為難起來。
看樣子,她似乎要冒着雨回家了。
但,這樣似乎也不錯。
玉滟一轉眼,忽就生出了興致。她活了這十餘載,一直聽話懂事,循規蹈矩,幼時父母說不要冒雨出門,她就從不冒雨出門。可現在,她長大了啊。
“不知道友家中可有雨傘?”心念一動,玉滟看向褚琛。
褚琛立即就了悟了她的意思,他未有遲疑,笑道,“自然是有的。道友這便準備回去了嗎?”
想要留人的心思一閃而過,但兩人終究男女有別,他雖不甚在意,卻不想驚着玉滟。
“叨擾半日,也該走了。”玉滟心下一松,勾了勾嘴角,眼中帶着期待。
“我送道友一程。”褚琛負手于身後,在前帶路,笑道,“也聽一聽這雨中穿林打葉聲。”
玉滟婉拒之語便就停在了嘴邊,眼神一亮。
褚琛所說,不正是她的心思。
尋了傘來,幾人随之出了門。
褚琛的護衛們在前,玉滟的侍女們在後,玉滟撐着傘,走在褚琛身後,拾步下階。
這會兒的雨漸漸小了,便那樣淅淅瀝瀝的落在林間枝葉上,而後又順着枝葉,滴滴答答的落下,砸在傘上,砸在石階上。
玉滟半擡起傘,看了眼這雨中的樹林,漸暗的天色裏,朦胧的雨霧為它增添了一份神秘的幽靜。有水珠順着傘檐滴落,她的目光不由随之跟了上去,便就瞧見那滴雨水砸在了石階上,四散成水花,和地上的水融合在一起,再分辨不出哪個才是剛剛那滴水了。
“咦。”
玉滟忽然聽到前面褚琛輕呼道,忙下意識看了過去。
“怎麽了”她問。
“是昙花。”褚琛側身向右,半擡起傘,複又轉頭看向玉滟解釋道。
朦胧的雨霧中,他看了眼籠罩在油紙傘下的玉滟,做了自己剛剛一直想做的事情。
“昙花?”玉滟驚訝道,匆匆下了石階,靠近褚琛看向的地方,而後就笑了開來,“的确是,已經有花苞了。”
褚琛後退一步給她讓開地方,目光不看花,而是落在玉滟的側臉上。
“也不知什麽時候開花。”玉滟期待的說。
昙花一現,可是十分難得。縱然她之前在自家花房見過許多次,可還未見過這綻放在山野之間的昙花。
沒見過的,總是稀罕的。
褚琛對花花草草也不甚了解,倒是不知。
不知也不算什麽事,可他莫名不想讓玉滟的話落空,就看了眼幾個護衛。
幾個護衛思襯着自家王爺的意思,好像,似乎,是在問他們知不知道,然後默默的全都低下了頭。
讓他們殺人行,這花花草草……
褚琛就收回了眼。
小舟過來看了眼,笑道,“花苞只是初綻。到開花大概還要十餘日的時間。”
玉滟臉上的笑不斷,雀躍的說,“那我們以後每天都注意着點。”
滿滿的期待将她的心充盈,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她開心,小橋幾人也很開心,都笑了起來。
褚琛也不由的笑起。
“我會命人注意,等要開了通知你。”他道。
玉滟身邊就四個丫鬟,平日裏照顧她都還忙不過來,哪有功夫天天來注意這花。
“會不會太勞煩你了?”玉滟這會兒高興,回頭看他時,眉梢眼角都是笑。
她生的美,這一點褚琛是知道的,可她平日裏總是安安靜靜,淡淡的,似乎藏着許多的心事,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缥缈的如同不是這個世間的人。
可她笑起來,卻又是這樣的嬌豔妩媚,動人心魄。
褚琛怔了片刻——
但好在這麽多年下來,他已經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幾乎只是瞬間就回了神。
“不會。”似乎只有這簡短到只有兩個字的答案,微微洩露出些許異樣來。褚琛勾起笑,道,“每日都要從這裏經過,不過是順手而為的事情。”
玉滟的笑容就又濃郁了些許。
“那就多謝道友了。”她沒再客套。
之後一路,玉滟臉上的笑容都沒淡下去過。等到行了一半,她才稍稍收斂些許,只是眼裏的笑意依舊歡快明亮。
“送到這裏就好,道友快回去吧。”她止步看向褚琛。
褚琛看了眼石階,有些不放心,道,“雨天路滑,我再送你一程。”
“不必。”玉滟笑着拒絕,褚琛送她是好心,可若真的要麻煩對方一直送她到家,那就是她的不懂事了。
“剩下的路也沒多少了,再走走就到,雨天寒涼,若是傷着道友,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褚琛就沒再堅持,只是點了護衛送她們。
玉滟也沒再拒絕,她打着傘,不便作揖,就只是颔了颔首,便就帶着人走了。
褚琛同樣轉身,可行出幾步卻止步回了頭。
雨霧中,撐着素面油紙傘的身影隐沒在丫鬟中間,蹁跹婀娜,漸行漸遠。
他忽然覺得那油紙傘有些配不上她。
那身灰色道袍也是。
過了中元節,幾日下去,她終于忘記了和沈家人相處時的糟心感覺,又找回了之前的平靜安寧——
只要不見沈家人,對她來說都是好日子。
那場雨斷斷續續下了三天,然後天就放晴了。滿山的蒼翠如同被水洗過一般,越發澄澈明淨。
忙過中元節,她幾位師兄師姐也都閑了下來,玉拾得了空,先去看了自家外甥,就見褚琛在畫傘面。他一手畫技無疑是極好的,眼下落筆丹青,緩緩着色,正是一副月下昙花圖。
“怎麽想起來畫昙花了?”玉拾有些驚訝,好奇的問。
褚琛雖然養在道觀,但四書五經,六藝八雅等都是得了大儒精心教導過的。他一筆丹青極是不錯,但從小更愛畫山水,似花草和人等,很少會畫。
褚琛繼續着色,便道,“前幾日恰好遇見,便起了興致。”
玉拾恍然,沒有多想。
她在褚琛這兒也沒耽擱多久,閑聊幾句,知道他最近幾天沒什麽事,就開口道辭,笑眯眯道,“走了走了,我去尋玉明,一會兒上山玩玩。”
這句話也就随口一說,雨停已有兩日,山間的路差不多幹了。
剛剛下過雨,林子裏怕是有好些山珍出來,玉拾往常最愛這個時候去林子裏逛逛,只是從玉滟來了之後,總愛帶上她。跟褚琛一樣,玉滟也不愛出門,可總在院裏待着也不行,她拿褚琛沒辦法,可玉滟卻最是乖巧,她若用這個由頭,定能哄了玉滟跟她一起。
“上山?”褚琛不動聲色,似乎只是随口一問。
玉拾随口解釋了兩句,站起身就準備離開。
“我也去。”褚琛不急不緩放下筆,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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