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玉拾一頓,驚訝的看向他。

褚琛解釋說他正好想出去走走。雖然不知道這個以前怎麽也叫不出去的人今兒個怎麽願意出門了,但無論如何,他願意去總是好事,于是,上山的隊伍就又添了幾個人。

“若說上山尋東西,還是春秋兩季來最好,春天有新筍,秋天有栗子等等,這會兒上山,大抵只能找到兩朵山菌。”玉拾十分熟悉這座大山,幾乎知道每一條小徑,她輕輕松松的在前面帶着路,一邊笑着說。

“不過嘛,我們這次出來最主要的就是散散心,透透氣,有收獲可喜,若是沒有也沒事。”說着話,她看了眼褚琛。

玉滟的性子玉拾了解,再乖巧不過,倒是褚琛,她有點擔心他不耐煩了會走人。

但出乎預料的是,幾人在山上打了個來回,而後又返程,褚琛也安安生生的,只是閑散的看着周圍。

奇怪,轉性了?

不大可能,大概是在京都拘了這些年,所以想多散散了。

迅速為褚琛找好理由,玉拾走在前面帶路。

玉滟走路一向是不急不緩,這本沒有什麽,可玉拾腳步輕快跳脫,她一急就忍不住加快速度,然後就踉跄了一下。

“姑娘。”小樓輕呼一聲,還好小船動作快,忙将人扶住。

褚琛緩緩收回擡起的手。

“呀,”前面玉拾回頭輕呼一聲,忙問,“玉明沒事吧?”

她在這山路走習慣了,前兩次帶玉滟來還記得照顧着她,可這次想着已經來過幾次,她就有些忘性了。

“沒事的師姐。”玉滟只是絆了一下,不過她上山時特意換了鞋,倒也無礙。

玉拾松了口氣,道,“那就好,剛才是我疏忽了,我這就慢着些。”

下山總是比上山輕松的。

回去沒耗費多少時間,褚琛開口邀請兩人去他的小院裏用膳,玉滟率先拒絕。

“我這會兒疲憊的很,只想回去休息。”玉滟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只能辜負道友的好意了。”

“回去還有一段路,不如先去泊淵的院中,先休息一會兒再走。”玉拾忙道,與她和褚琛不同,玉滟之前就是個養在閨閣中的嬌小姐,這麽一道走下來,累是必然的。

“泊淵,你說呢?”她轉而看向小院的主人。

褚琛嘴角面上的笑意略深,道,“自該如此。”

但玉滟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她眼下只想回去洗漱之後躺着,在別人家可不行。

見她堅持,玉拾就沒有再勸。褚琛眼中遺憾劃過。

雲卷雲舒,金烏西墜。

豔麗的晚霞為蒼翠的青山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褚琛坐在小樓上,莫名想玉滟肯定會喜歡這樣的景致。

山下的琴聲又響了。

褚琛面上的神情随之舒展開。

玉滟有好些天沒有彈琴了,從中元節前開始,直到今天才又開始。

約莫,是因為沈家人。

雲州知州沈家。

是因為想起了她那早逝的夫婿嗎?

褚琛面上的笑淡下,莫名覺得有些不痛快。

這種情緒于他而言實在是有些陌生,他眉微微的皺了皺,有些不解。

玉滟漫不經心的撥弄着琴弦,邊思考着家裏剛送來的信。

除卻一開始那幾封,後來的家書就只是尋常的家書,問她是否安好,最近過得如何,還有一些家裏人的近況。順帶來的,還有一個好消息,她的大嫂有孕了。

這是在是個喜訊,玉滟很是快活,連着指下的琴聲都透着歡快之意。

沈家家風極好,只娶妻不納妾,而且她祖母堅持不到十八歲最好不要有孕,而生産完,最起碼要養上三年才好再次有孕。如此耳提面令,她的父兄們都很聽話,也就導致了她二哥今年已經二十有五,膝下卻只有一子。

如今能再次有孕,實在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而就在晚間,玉滟驚喜的又收到一個好消息。

山上那株昙花要開了。

小院門被敲響的時候是亥時,玉滟已經拆了發髻解了衣裳,剛要入睡,驟然聽到外面的聲音,她還驚了一下。

小船忙出去看,才知來的是那泊淵道友身邊的護衛,道昙花要開了,請玉滟去看。

玉滟又驚又喜,忙讓人給她梳妝。

算下來,從發現那株昙花到今天已經有十來日了,這一天一天下去,她已經沒了一開始時那樣惦記,于是在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就分外的驚喜。

眼下已經是七月末,初秋時節,雖然白天依然很熱,可早晚的溫度已經降了下來。

小船在前打着燈籠,玉滟拾階而上,很快就到了那昙花所在之處。

今夜月色極好,穿過樹梢在地上灑下大片銀白和斑駁的樹影。

褚琛負手站在樹下,卻沒有看那漸漸擡起的花苞,而是看着石階上慢慢靠近的人。

她披着黑色的披風,風帽将将遮住眉,幾乎融進夜色裏,可月光下那一小片白到發光的側顏與下颌又是那樣奪目。她的唇角翹着,顯然是十分的愉悅,給人一種甜蜜之感。

像吃了糖一樣。

“泊淵道友。”玉滟擡眼,就瞧見了正負手立于樹影下的男人,便就笑盈盈的打了個招呼。

褚琛一開口,聲音不由的就帶上了笑意,“玉明道友。”

玉滟低頭繼續看圖,目光劃過他時,不由想到,這位泊淵道友做出這種姿勢來時,很是悅目。

她見過很多人負手而立,可要麽是身形單薄,要麽是氣質一般,只是尋常,唯有眼前人,只是如此站着,便讓人覺得長身玉立,公子世無雙。

也不知道他家裏是怎麽回事,竟讓他小小年紀就出了家。

惋惜之意在心中一閃而逝。

幾步之後,玉滟就到了褚琛身前。

玉滟止步的同時,褚琛後退了一步,她一擡眼,就忍不住笑了。

“多謝道友相讓。”她想對方的脾性實在是好。

那株昙花藏在樹下,如同嬌羞的少女,半露身形,站在石階上只能看到些許。

玉滟輕輕提起裙角踩上林間的草地,一邊擡手扶了扶風帽,轉到樹後,就看見了這株她心心念念惦記了許久的昙花。

深深的夜色被月光點亮,這裏原本生着的樹已經枯萎,大半截樹幹倒下,留下一片空地,那昙花便生在這棵枯樹旁,攀附着它而生,枝葉花苞盡數搭在其上。沒有樹蔭的遮擋,月光清晰的落在眼前的昙花上。

之前垂下的花苞已經擡了起來,只等綻放。

玉滟忍不住俯身,探出食指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花苞。

花苞随之顫了顫。

玉滟忍不住笑了起來。

褚琛看着她孩子氣的舉動,也跟着勾了勾唇。

“花開了,”玉滟忽然發出小小的輕呼。

就見在月光中,一枚花苞顫巍巍的,打開了自己的花瓣。

然後,層層疊疊的綻放開。

一樹花苞,接二連三,争先搶後的開了。

玉滟睜大眼,連呼吸聲都不敢太大,生怕驚到了這些月下精靈。

玉滟站在花前,褚琛看着花,也看着她。

“真美啊。”玉滟感嘆。

這不是褚琛第一次聽到她說這句話,之前看花的時候,她就說過,觀雨的時候,她也說過。

她似乎格外容易滿足,總能被這些野趣打動。

“是很美。”他附和,嘆道,“不愧是月下美人。”

這一刻,連褚琛都不知道,他嘆的是花,還是人。

玉滟貪看昙花,看了許久,到有些累了都舍不得離開。

夜色漸深,也愈發的冷了。還在她出門前披着披風,這會兒倒是正好,只是小樓幾人——

“你們冷不冷?”玉滟想起,本想問小樓幾人,但入目就是褚琛的身影,他穿的似乎也不多。

“姑娘,我們不冷。”小樓她們出門前都是做好了準備的。

“泊淵道友呢?”玉滟這才放心,而後又看向褚琛。

褚琛含笑搖頭,道,“并不。”

玉滟卻是不怎麽信的,忍不住說,“還是披上些披風比較好。”

褚琛是不想費這些事的,再加上他常年習武,這點寒意并不能如何他,只是瞧着玉滟關切的眼,他不想辜負對方的好意,就笑着道好。

“去把我披風取來,再拿一個凳子。”他吩咐一句。

護衛有些驚訝,立即動身,他腳下飛快,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道友,坐。”褚琛示意一眼,護衛忙将拿來的圓凳放在玉滟身旁,他取過披風,自己系上。

玉滟微訝,她以為這凳子是泊淵要坐的,還有些後悔自己來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可最後着凳子竟然給了她?

心下一陣感動,她面上忙推辭。

“道友坐吧。”

“我不累。”褚琛含笑,說,“這昙花眼瞧着還能再開上一個多時辰,道友若是不坐會兒,怕是堅持不到要早早離開了。這樣,豈不是就太可惜了。”

自從上次回去,他就看了些有關花草的書,也知曉了昙花大約能開兩個時辰左右。

這話說動了玉滟,她也的确是有些累了。

“道友真的不累?”她再次确定。

“我常年習武,真的不累。”褚琛半解釋道。

玉滟這才放下心,笑道,“那就多謝道友了。”

她輕提裙角,慢慢坐下。

這位泊淵道友可真是體貼又細心,玉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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