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8 章
人群中, 兩人若有所覺,擡頭看去。
滿街的燈火絢爛,臨風窗下, 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盈盈而立,晚上拂動輕紗,露出一片玉白的肌膚。
毫無疑問的,這是個美人兒。
沈蘊和一怔, 在這一刻莫名有些熟悉的悸動。
姚慕蘭眉頓時一皺, 不悅的叫了聲阿鳶。
沈蘊和垂眼看她,似乎剛才沒有短暫的走神般, 溫聲笑起熟稔的開始哄她高興。
姚慕蘭被她哄得心花怒放,下意識又看了眼樓上,入目是一只罩着靛藍色袖袍的手攬住那女子的腰肢。
骨節修長清瘦, 攏的腰肢不盈一握。
“看什麽?”褚琛将人攬進懷中。
玉滟餘光收回時, 恰好觸碰道沈蘊和看來的眸。
一個交錯, 她靠進褚琛的懷抱。
“原來那就是佑寧縣主。”玉滟輕聲說。
“喜歡的話讓她來給你請安。”褚琛随意道,掀起輕紗, 看着她一雙含着淡淡笑意的眼。
“不了。”玉滟拒絕。
遲早是要見的,但不是現在。
玉滟微笑着想。
兩人在酒樓稍作休息之後就去了街上, 滿街的燈照的亮如白晝, 人行如織,入目皆是歡聲笑語。
只是褚琛總覺得玉滟情緒不高,似乎有些出神?
另一邊,姚慕蘭也總有些走神, 明明只是不經意的一眼, 可那靛藍色的衣角總在她眼前閃現。
攝政王總着道袍,喜藍色。
這只是她一時的妄念, 她自覺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情,但萬一呢。
這樣想着,姚慕蘭就又往回走,可等到那家酒樓時,人已經不在那裏了。
她仍不死心,仔細問過那人的模樣。
看在她出手大方的份上,店家可謂是知無不盡,等聽完,姚慕蘭漸漸愣住,然後飛快的往外走去。
那些外貌,還有跟在身邊的護衛模樣,竟與褚琛像了七成。
可燈火如市,哪有她想看見的人。
雖然猝不及防見着那兩人讓玉滟心情有些不好,但這樣難得的熱鬧日子,她很快就被滿目的繁華吸引,轉而認真的玩了起來。
這般一來二去,等回到山上時,已經是夜半時分了。
玉滟去洗漱,邊疲倦的打着呵欠,另一邊,廖望來報。
“王爺,屬下看到縣主的人進了沈府。”
他們王爺的行蹤如此隐匿,又豈是佑寧縣主手中那些人手能尋到蹤跡的,明顯是有些人得了線索,特意透給縣主知道,讓縣主來試探。
所以,在得知姚慕蘭往雲州來的時候,廖望手下的人就已經暗中跟在了其左右。
只是沒想到,佑寧縣主竟然會和沈家扯上關系。
這一點饒是褚琛也有些出乎預料,他緩緩摩挲着葫蘆上刻着的兩個小字,說,“細查。”
他想起了沈家那香。
是巧合?還是當初的餘孽?
七夕過後就是中元節,玉滟很好奇,今年的中元節,周氏還會來嗎?
或者說,沈道成還會讓她來給活着的兒子做道場嗎?
玉滟懷着惡劣的心思,真摯的好奇着。
七夕那夜見到佑寧縣主,玉滟只當是巧合,但她沒想到,就在第二天,她又見到了對方。
向清虛請教完功課,她便準備回去,結果行到一半,就看到了對方,沈蘊和依舊佩戴着半邊面具,想來是為了隐藏身份。
一眼劃過,玉滟心中波濤洶湧,面上淡淡,本來準備只當做沒看見,誰知那邊姚慕蘭卻忽然叫住了她。
“等等,”
玉滟腳步一頓,帶着淡淡的疑惑看了過去。
姚慕蘭仔仔細細的看着眼前的女道,這樣好的容貌,讓她想到了一個人。
餘光看了眼身邊的沈蘊和,她一挑眉,倨傲道,“你叫什麽?”
“貧道玉明。”玉滟緩緩勾起一抹微笑。
人若是生的沒了,便是笑起來,也與尋常人不同。
如繁花盛開,如玉人生暈,讓人目眩。
沈蘊和在聽到她的道號後眼神就是一動。
關于他的事情,下面的人早就查了個透徹,其中就包括他的發妻,俗家名池玉滟,如今出家在出雲觀為道,道號玉明。
竟,是這樣的美人兒。
便是在京都中也不多見,沈蘊和心中微動。
姚慕蘭的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太好。
她目光變換,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喜,居高臨下道,“我問你,出雲觀去年可有來什麽人,一直到如今還未走?”
這是在打探褚琛的事情?
玉滟心中了然,面上卻只是歉意的笑了笑,道,“貧道常年深居簡出,并不清楚道觀中事,善信若是想知道,可以去問問別人。”
沈蘊和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資料中沒有明說,但一看就能看出來,玉滟出家是為了他。
深居簡出,竟如此摯誠。
這讓沈蘊和心中不由生出了些許波瀾。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讓姚慕蘭有些不滿,她目光刮過玉滟那張臉,眸光冰涼,卻又不想失了自己的身份。
區區商戶女,說多了平白污了她的身份。
想着姚慕蘭直接擡步離開。
沈蘊和毫不遲疑的跟上,便體貼的叮囑她慢點。
玉滟駐足,回頭看了一眼。
姚慕蘭輕哼一句,“長得倒是不錯。”
“什麽?”沈蘊和佯做迷惑,仿佛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姚慕蘭就是說說,她是不屑和池玉滟計較的,犯不上,也不值當。
剛才那一句,只是沒忍住,如今想起,她便沒再說了。
“記住,要是敢做對不起我的事,我就讓你生不如死。”她直接警告。
沈蘊和自然是好一番安撫,只是在無人看見的時候,他眼底微暗。
姚慕蘭身份高貴,但驕橫跋扈,喜怒不定,和她相處實在是累人。
玉滟繼續往回走,邊想着,算起來褚琛也是在觀中露過幾次面的,若佑寧縣主真想查,一定能發現端倪,也不知道褚琛準備怎麽做。
但玉滟顯然低估了褚琛,猜測之中的佑寧縣主找到小院這件事并沒有發生。
小樓依舊安安靜靜,如同世外桃源,營造出一方無憂無慮的天地,供玉滟栖息在內。
-
一轉眼,那香點燃了有十餘天了。
沈家來人了。
山前送來的消息,玉滟本來準備回小院去,被沈蘊和拒絕。
“你去找玉拾。”
玉滟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不回去,那些人見了小院自然會走。
“好。”
小院裏,小樓裏裏外外點了好幾根線香,務必要使這個味道在沈家人來之前足夠濃郁。
沈家人自山下而來,這次不是姚婆子,而是沈道成身邊管事,姓付,她還帶了個丫鬟,捧着給玉滟帶來的禮物。
這個丫鬟是什麽人付婆子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沈道成讓她帶來的。
甫一進小院,那丫鬟悄悄擡了擡眼,聞到這股濃郁的味道,眼中滑過滿意。
小樓将人引進院裏,等她們問起玉滟就說被玉道長邀請出去玩了。
兩人只好等待。
屋裏到處都是那香的味道,付婆子不知情尚能坐的安穩,可跟來的丫鬟卻不行,一番低語後,付婆子開口告辭。
小樓忙開口留人,表示已經讓人去找玉滟了,便是找不到,傍晚也一定回來了,請兩人多等一等。
付婆子堅決要走,她只好相送。
然後,幾人就在半路上遇見了玉滟。
付婆子忙見禮,那丫鬟偷偷看了眼,眼前的女子無疑是美的,但這對她來說沒有意義,她的目光從那張白皙到透明,隐約有些蒼白的面上滑過,略有些放松的垂下眼。
成了。
玉滟面容略有些許倦色,付婆子很是關切了一番,這才離開。
玉滟目送兩人離開。
這邊的消息丫鬟很快就禀報給了沈道成,當天夜裏,一封密信送出沈家府門。
褚琛的護衛一直跟着沈家,見狀立即跟上,然後就眼睜睜的看着那封信送進了佑寧縣主暫時落腳居住的院中。
這段世家廖望手下的人一直關注着佑寧縣主,但因為擔心打草驚蛇,所以一直只是在外面看着。
可現在這封信送了進去,他覺得有必要進去看一看。
“那就進去。”
褚琛說。
沈家,佑寧,還有誰?
褚琛進了寝室,玉滟坐在妝臺前剛解了發髻,烏黑的長發逶迤而下,落在了地上。鏡中人冰肌玉骨,活色生香,眼波淡淡睨來,便讓他心動不能自制。
褚琛身形卻微不可查的頓了一下。
清清,你的秘密究竟是什麽,怎麽會和佑寧有關,這就是你不肯告訴我的原因嗎?
他揮退了丫鬟,接過發梳,親手為玉滟梳理起長發。
鏡中的人疲倦的打了個呵欠,長發半挽,露出後頸幾片斑駁。
褚琛将人抱起,玉滟懶散的依偎進他的懷中。
近些時日,兩人越發的親昵,這本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但他總有些不安穩。
清清,你到底在想什麽?
又是一夜纏綿,因為褚琛的過火,害的玉滟近些天早上總起不來,險些誤了早課。
她跪在三清像前,無聲忏悔。
無上天尊,請原諒信女。
待到擺脫俗世紛擾,信女定一生虔誠供奉,篤信天尊,再無二心。
另一邊,得了褚琛的允許後,暗衛很快就想辦法混進了佑寧縣主暫居的府邸。
一切的順利止步于他聽到男主人的名字。
沈蘊和。
這個護衛頓時一驚,他記得玉明道長早逝的夫君就叫這個名字。
種種猜測疊起,他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就冷靜下來,蟄伏在暗中搜集更多的信息。
一天下來,他終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此沈蘊和的的确确是彼沈蘊和,并且已經和沈家聯系上。
将信傳回出雲觀,暗衛暗自慶幸自己沒有侍候在王爺身側,不用面對接下來的種種。
相比之下,廖望在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僵住了。
沈蘊和?玉明道長早逝的夫君?
佑寧縣主
自家王爺?
幾個人的關系不停在他腦海裏打轉,最後線頭打成了一個結。
中元節将近,又下起了雨。
眼下正是傍晚,廖望把消息送上樓的時候,玉滟正在和着雨聲弄弦,褚琛則坐在她對面,含笑看着她。
廖望屏息,送上了消息。
褚琛垂眸看去,面上笑容漸漸淡下。
屋內是死一般的寧靜,只有玉滟指下的袅袅琴聲,還有外面的雨聲。
玉滟看了眼廖望,又去看褚琛,擡手按住琴弦,散去餘韻。
她将目光落在褚琛手中的信上,擡手過去想要取來看看。
褚琛卻握緊了紙。
但只是一瞬間,他就松開了手。
玉滟取了信紙來,看着上面寥寥幾十個字。
看完,她将信紙放下,繼續去弄弦。
她平靜的讓廖望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許恐懼。
她知道。
她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這件事廖望看出來了,褚琛自然也看出來了。
屋內忽然響起輕微的,磕的一聲。
廖望下意識看去,就見自家王爺慢慢的将手中的葫蘆放在小幾上。
那葫蘆是褚琛親手種的,他盤了許多年,盤到油潤發紫,可以算是他最喜歡的把件,甚至還在上面刻上了最心愛人的名字。
可現在,葫蘆口上被他不小心攥出了一道小小的裂紋。
褚琛垂眼看了許久,玉滟還在彈琴,他忽然擡手,一把按住琴弦。
琴聲戛然而止。
“出去。”褚琛聲音前所未有的冷沉。
廖望忙不疊的退了出去,對上劉洵不解的視線,自顧自的抹了抹額角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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