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藥浴佛竭定真心

藥浴佛竭定真心

葉湘竹跑向藥房,石爐上還熬着給那人要用的藥材,他将藥材端進竹屋時,正好碰見那人在門口聽雨。

雖看不清什麽樣貌,但看體态卻是極好,肩寬窄腰,身高朔長,縱使這人現在傷痕累累。

“讓一讓,我要進去,”葉湘竹端着石鍋,站在門口看着那人。

見他端着藥鍋,便讓開了道路。

葉湘竹将藥放在桌子上,又将碗裏的蜘蛛和蛇頭扔進了石鍋裏,沈淵見狀,皺着眉問道:“這又是什麽東西?”

葉湘竹聽他嗓音沙啞,轉過頭看着他這副殘敗的模樣回答:“好東西。”

沈淵眉眼一斂,一張髒臉看不出什麽表情。

葉湘竹不顧他的眼神,将石鍋中的藥物都倒入了浴桶裏,随後用熱水填滿,看着窗外的雨滴已經逐漸變小了。

葉湘竹眼神示意沈淵進來。

可沈淵卻只是一直看着他。

“難不成還要我給你脫衣服?”葉湘竹說話時,撇了一下嘴,見他半天不動彈,不免得懷疑這人又在整什麽幺蛾子。

沈淵聽他說完,想了想,随後擡了擡自己的胳膊,說道:“那就勞煩恩公你了。”

沈淵故意這樣說,反正現在自己也動不了,正好對方這樣說了,那自己就不用動手了。

葉湘竹沒想到對方還真應了下來!雙眼微微瞪大了些。

心裏吐槽這人臉真大,這是撿了個爹回來吧?

沈淵卻盯着他看,盯着對方,眼底隐藏着看不清的神色,分明是兩個人,可為什麽這些微表情會一模一樣?

世界上不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也不會有連習慣也一模一樣的人。

沈淵神色變幻莫測,只是開口道:“恩公是反悔了?”

葉湘竹面上假笑了一瞬,心裏真想一掌拍死這人,自己什麽時候答應了!

剛才不過是假裝問一下,還真答應了。

葉湘竹搖搖頭,咬牙切齒的笑着說:“怎麽會反悔呢?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不就是脫個衣服嗎?這有什麽難的。

葉湘竹捂着鼻子将沈淵的衣服脫了下來,他用腳将衣服踢遠了些,反正衣服都爛成那樣了,也不能穿了。

随後擺手,趕緊示意他進去。

沈淵光着身子進入了浴桶裏,因為外傷偏多,他忍着傷口接觸到藥物傳來的疼痛。

可葉湘竹卻有些尴尬,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鼻尖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雙眼也是直勾勾的盯着沈淵的胸膛,雖然不知道這人長什麽樣,但是這個身材倒是好得很吶。

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覺得也不差。

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随後又将架子上的白布取了下來,不僅如此,還有旁邊擺着的小刀以及一些針線。

這看着像是要縫合東西用的。

沈淵進入浴桶裏時,有些神志不清,他靠在桶邊,因為熱水産生的霧氣缭繞在兩人的周身。

薄霧漫漫,葉湘竹将耷拉在脖頸間的發絲向後攏了攏,好方便自己的發尾不會沾染上藥水。

而沈淵則是看着面前的人,與自己腦海中熟悉的人影重疊,恍惚間,沈淵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師兄,他伸出手想去觸碰,可面前的人卻是一把将其拍開,打碎了他的幻影。

“老實一點。”葉湘竹出聲,見他神志不清的樣子,又見他在小聲嘟囔些什麽。

沈淵被拍開手的瞬間,清醒了過來,他僵了一瞬。

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誰。

面前這個人才不是自己的師兄,師兄才不會對他這樣溫言軟語。

他搖了搖頭,迫使自己清醒些,不是什麽人都能當他師兄的替身。

這世上也不會有和他師兄相似的人。

葉湘竹替這人慢慢清洗着身上沾染的血跡。

發現他背上有好多刀劍傷,錯綜複雜,如竹影交橫。

最嚴重的一條是從左肩到右側腰腹部,宛如蜈蚣的形狀,猙獰的趴在沈淵精瘦結實的後背。

葉湘竹伸出手去撫摸,看着這些傷口,怕是有些年頭了,新傷舊傷增添在一起。

他很是好奇這人到底經歷了什麽。

沈淵忍着劇痛,因藥物入侵在他體內,使他身體裏的毒不受控制的發作,心髒更是疼的喘不過來氣。

“你放的到底是什麽?”沈淵咬牙切齒的出聲,因為忍痛,他雙眼充滿血絲。

葉湘竹沒想到他反應這麽激烈,覺得不太對,就算是以毒攻毒,也不該這樣的反應。

“當然是救你命的解藥啊?”葉湘竹想了想,對別人來說是毒藥,但是對面前這個人來說就是解藥了。

沈淵半信半疑,從剛才喝的那碗藥開始,他就覺得這人不對勁。

葉湘竹見他不信,有些生氣,雖然他醫術不比師父厲害。

但是救人也是足夠了的,雖然自己還沒嘗試過呢。

但他相信自己的醫術,也相信面前這個人命大。

沈淵閉着眼忍痛,不再過問,問了也是白問。

葉湘竹撇了撇嘴,這人難不成是不相信自己?

就胸膛處也有傷口,都是刀劍傷,大小不一,形狀不一,時間不一。

葉湘竹想亡命之徒都是這樣嗎?

自己胳膊上可是一處傷口都沒有,除了後腰處。

沈淵靠在浴桶邊緣,回想起師兄與師兄在教裏的日常。

那時候的自己還不是教主,師兄也還在。

師兄性子惡劣,總是會捉弄他,還時不時的給他喂些新研制的藥。

葉湘竹将他身上的血漬清理幹淨,又取下幹淨的白布,準備擦去他臉上的血。

等低下頭時才發現這人額間滿是虛汗,鬓角凸起的青筋彰顯了他忍受着的痛苦,沈淵雙手握的死緊。

葉湘竹見狀,雙眉皺起,有些于心不忍了。

這痛苦模樣和自己毒發的時候,差不多,也是痛不欲生的樣子。

葉湘竹想替這人擦去額上的汗珠。

可不想剛撫上這人的額頭,他便突的睜開了眼,眼神死死的盯着他,因為體內痛苦的折磨,眼神中夾雜了不少的兇狠,讓他整個人戾氣橫生,就好像是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一樣,會出其不意的給對方一口。

葉湘竹被他眼中的殺意看的一愣,拿着白布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視線與他相撞在一起,他看到了沈淵眼裏的痛苦和不安,那樣痛苦的神情,就像是個受傷的小動物,需要別人的撫慰。

這樣的想法一出,不知道是該搞笑還是心疼。

葉湘竹伸出手,輕輕的在他臉上擦拭着。

只是想着動作輕柔一點,好過不要再讓其痛苦。

只是浴桶裏的人總是用一種似曾相識的眼神去看他。

葉湘竹看不透他眼裏的神色,但是他并不喜歡沈淵那種透過自己在看別人的神情。

“等兩個時辰之後,你大概就會好了。”

葉湘竹忽然出聲道。

他将布子沾水弄濕,一點一點擦拭着他的臉,只是盆裏的水都髒了,他只好重新去換一盆。

體內的毒令沈淵根本沒有思考的意識,一會兒冰寒刺骨,一會熱火朝天,還伴随着絞痛,五髒六腑像是要移位一樣。

沈淵承受不住,想用內力來抵抗,卻不想剛運起內力,自己就吐了血出來,體內的痛楚比先前更甚。

沈淵痛的承受不住,一張顯現出容顏的俊臉面色慘白,眉毛皺在一起。

緊抿的薄唇溢出了鮮血,順着嘴角流下。

葉湘竹剛打好幹淨的水端進竹屋的時候,就看見沈淵正在運用內力來抵抗。

他将溫水放在旁邊的暗桌旁說道:“你要是用內力來抵抗,會更痛苦,也會死的更快的。”

沈淵早已經被痛的暈了過去,絲毫聽不清面前的傻大夫說的什麽。

見沈淵已經暈了過去,葉湘竹有些于心不忍。

他拿出袖口中的藥丸塞進了沈淵的口中,見他咽不下去,也怕這好不容易撿來的人給死了,于是用手撬開這人的嘴巴。

用嘴喂藥,等把藥送到對方嘴裏時,他擦了擦自己的嘴,又呸呸呸了好幾口,嘴裏一股血腥味。

葉湘竹見他面色緩和了不少,這才将手中的布子浸濕,在這人臉上細細擦了起來。

葉湘竹将這人的臉擦的幹幹淨淨,他這才看清楚這人容顏。

葉湘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沈淵,先前被血漬和泥巴糊了臉,他看不出來,如今幹淨了,倒是有些晃眼了,自以為是頑石,卻不想是塊璞玉,還是精雕的璞玉!

葉湘竹先前還覺着這人笑的猥瑣,沒想到長的倒是邪魅。

眉黑如墨又英氣,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緊抿卻帶着些性感,雙目更是寒氣冽冽。

亦正亦邪,宛如仙人之姿。

葉湘竹找不到什麽形容詞來形容沈淵,只覺得對方狷狂邪魅 。

葉湘竹看的些許晃眼,将這人打結的發絲清理了一番。

沈淵暈過去時,他嘴裏還在呢喃着師兄的名諱。

葉湘竹沒聽清楚這人在說什麽,只是清理着他的傷口。

沈淵迷糊之際,在夢境中見到了師兄。

師兄輕輕的哼着歌聲,一雙手撫上他的胸膛,替他處理着傷口。

師兄雖然不喜歡他,但對他卻是極好,總是會唱歌給他聽。

沈淵沉浸在幻境中,可畫面卻突的一轉。師兄一臉憤恨的盯着他,眼神似乎帶着埋怨,說道:“師弟,你要娶誰為妻?”師兄怨恨的聲音傳來。

沈淵整個人都着急了起來,他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那團幻影,他要娶師兄為妻,他不要別人!他只要他的師兄。

可他還未将宣之于口的心意說出,師兄就先死了。

師兄死時不過二十。

那年他十八。

師兄已逝五年了。

這五年裏他為了給師兄報仇,為了重振魔教,早已沒了年少時的意氣風發。

有的也只是一顆想要複仇的心。

吾妻亡時尚年少。

碑刻忠言不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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