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今已亭亭如蓋矣

今已亭亭如蓋矣

“白愁飛就這樣放着?”楊無邪詢問蘇夢枕道。

蘇夢枕回道:“關起來。”他頓了頓,于心不忍地囑咐大總管:“好好養着……多給他補一補吧。”

楊無邪目露訝異,他不禁向蘇夢枕确認:“已經輪到他了?”

蘇夢枕頭疼地微微蹙眉,說道:“我有預感,已經輪到二弟。”

楊無邪咧開唇角,眉開眼笑,心道這可真是報應來了,擋也擋不住。

但蘇夢枕的命令,楊無邪不會不去執行。他從不對蘇夢枕陽奉陰違,雖然私心裏他十分樂意這樣幹。

楊無邪去了廚房,将一份藥膳單子交給了廚房的頭目,告訴他要照這單子一日三頓地給白副樓主烹煮,送過去,請他享用。若是可以,再加一頓晚茶一頓宵夜。

廚房的頭目姓呂,廚房裏的幫工都喜歡叫他呂阿爹。呂阿爹接過楊總管遞過來的藥膳單子,眼一瞟,雙手已不可遏制地顫抖了起來:這麽多的鞭,這麽多的腰,還要加人參還要加鹿茸,鴿肉羊肉狗肉都不少……嘶!

呂老爹已覺得腰子在疼痛。他不禁低聲請教楊大總管:“是不是再加兩個女人一起送過去?”

楊無邪白了呂老爹一眼:“送女人過去,我還給他吃這些做什麽?”多麽浪費!

呂阿爹登時說不出話來。廚房這一塊向來和樓裏的勢力變遷沒多大幹系。別人也很少将目光集中到他們這裏。但這不代表呂阿爹不清楚樓裏的局勢變化。他至少知道蘇樓主與白副樓主之間已經有些水火不容。如今,看到這單子,呂阿爹更加清楚,蘇白二人龍虎鬥的傳言非虛。只是蘇樓主竟然要用這樣的法子逼死白副樓主,卻是呂阿爹萬萬想不到的。

呂阿爹不禁想到關于白副樓主的一個傳說,一夜禦十女,第二天依舊精神抖擻、龍行虎步,實在是男人的楷模。試問這個世界上,哪個男人不羨慕這樣的精力,不向往這樣的精力?

呂阿爹就很羨慕,就很向往。

現在,蘇樓主絕對是要讓白副樓主在他最得意的方面痛苦、爆沖,自廢!

太狠,太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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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大人物的心思都是無比的可怕和歹毒。

呂阿爹此時不禁對白副樓主起了十分的同情。這讓他在準備這份要人命的“藥膳”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缺斤少兩。他只希望能讓白愁飛這位英俊的副樓主,死的時候不要那麽痛苦。

白愁飛被囚禁在了青樓。這裏是蘇夢枕的地盤,白愁飛被囚禁在這裏,別人就休想救走他。至少此時,沒人能做到這一點。

白愁飛現在已經無心留在金風細雨樓。事不可為,他便不去為。他做人做事一向講究實際的利益。權衡後不能得到利益,他就不會去白花力氣。

他不着急此刻離開。青樓外已被楊無邪布下重重人手,白愁飛想跑未必不能,卻是大動幹戈,而且極容易引來蘇夢枕。白愁飛沒有把握能從現在的蘇夢枕手底跑掉。

白愁飛準備入夜再行事。

臨近傍晚的時候,廚房派人端來了豐盛的食物,擺盤在白愁飛面前,并沉默地為他揭去碗蓋。呂阿爹很小心很謹慎,甚至很貼心。他料想蘇樓主絕不願意別人知道他要用這樣的方法逼死結義兄弟。所以他細心地用碗蓋将每一道菜掩蓋,不讓路上遇上的樓裏人瞧清內中乾坤。

白愁飛看着一個個揭去蓋的碗、盤裏盛放的是什麽,登時氣得胸腔溢滿怒火。蘇夢枕和楊無邪這是什麽意思?給他送鞭送腰子,送人參送鹿茸,送鴿肉羊肉狗肉……他們是不是在嘲笑他,嘲笑他是個無能的弱丁、軟腳蝦、細狗?

白愁飛已要被這一桌“佳肴”嘔死。任何一個男人被這樣肆意嘲諷,都會憤怒,像一頭金毛獅王一樣憤怒!

但是白愁飛會不去動這一桌子的鞭和腰嗎?

不,相反,他一定會去吃這一桌特意為他準備的大補之物。入夜之後他就要出逃,他一定要有一個好體力。所以現在他必須吃,至少保證自己的肚子不能餓着!

白愁飛抽出筷子,開始在這一桌熱氣騰騰的湯湯水水裏挑挑揀揀。得益于呂阿爹對副樓主厚重的同情,白愁飛在一桌子看了就叫人眼紅發熱的補藥裏挑出了不少能吃的部分。

即便如此,一頓飯下來,白愁飛也已經覺得十分的熱,燥熱。

白愁飛不是一個囿于道德自苦的人。在性這方面,他一向放得很開。現在沒有女人,更不可能有蘇夢枕,他就只能物理為自己降溫。他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扒得幹幹淨淨,然後躺到了那張深紅的寬大的椅子上。這椅子一向只有蘇夢枕坐得,靠得,白愁飛最嚣張的時候都沒有去動這椅子一下。這把椅子在白愁飛心中有着一種儀式感,需得蘇夢枕死絕了,白愁飛才會坐上去,心安理得、堂堂正正、名正言順。如果這把椅子讓他坐得不舒服,他會一把火燒了它,換把舒服的。這就像蘇夢枕,蘇夢枕讓白愁飛不舒服,白愁飛就弄死他。

但是現在,白愁飛人都要跑路了,自然不會再去講究狗屁儀式感。他就是要躺在這張寬大得像床一樣的椅子上。他不僅要躺,他還要自娛自樂。他已下定決心,走之前一定要把這把椅子的一條腿鋸掉。無論如何,他都要讓蘇夢枕不舒坦。蘇夢枕不舒坦,他就舒坦。

熱氣騰勃,白愁飛仰躺在椅座上,面頰緋紅,通體勃昂。他微微地眯起眼睛,放縱神經進入绮麗的假想中,呼吸漸漸地沉重、加快。

绮思、绮念、绮愛。

白愁飛的唇角彎起十分兇殘的幅度,笑意猙獰。此刻在他腦中,他已經将蘇夢枕深深地折磨,令他流血,令他發疼,令那兩點鬼火跳躍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凄厲豔麗。

但也令蘇夢枕無比的美麗、魅惑。這絕不是現實中蘇夢枕能達到的程度。這只能存在于人的幻想中。

白愁飛驀然睜開亮堂的雙眼,他感到呼吸急促,并且苦痛。他的胸腔受到了極大的壓迫。

他凝神,看向坐在他胸膛上的一道黑影。黑影不大,只有八九歲小童的身量,此時壓在白愁飛的胸膛上,卻有千斤的份量。

白愁飛的胸膛幾乎不能呼吸。這份痛苦卻不是白愁飛此刻最大的情緒。

白愁飛盯着黑影,心頭漫過無與倫比的羞恥感。他一向只有在感覺到別人看不起他,嘲笑他的時候才會羞恥、羞憤,進而憤怒。但是此刻,白愁飛清楚,這道黑影半點看不起他,嘲笑他的意思都沒有。白愁飛感受到的羞恥是另一種羞恥,是一種唯有男人才會有,且無法忍受的羞恥。

冬夜總是比春夜、夏夜、秋夜長上很多。在這個綿長的冬夜,白愁飛承受了一個男人所能承受的極限。

蘇夢枕在翻書。他喜歡翻書,好的書能給與人知識,賜予快樂。楊無邪守在蘇夢枕身邊,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蘇公子的臉龐。他看到蘇夢枕的皮膚變得越來越明皙透亮,蘇公子的氣色變得越來越好。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蘇夢枕已是面色紅潤、容光煥發。

楊無邪心底得意,他親自準備的藥膳果然不同凡響。他不禁為白愁飛加油鼓勁,一夜禦數女的男人,精氣果然不同凡響。朱如是、歐陽意意之流和白愁飛相比,統統都是外強中幹的細犬。

蘇夢枕猛然合上書頁,起身将衣服披上。楊無邪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茶壺。他跟着站起身:“怎麽了?”

“白老二要被采補死了。”蘇夢枕臉色難堪道。

楊無邪發出“呀”的一聲,這多少超出他的意料。照他設想,給白愁飛喂了那麽多大補的湯藥,白愁飛又是這麽一個精壯的漢子,怎麽樣也能撐個兩三回合才對。怎麽一次就不行了?難道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細犬?

蘇夢枕沒理會楊無邪的驚奇,他黑沉着臉,将衣帶系緊,便動身下塔。楊無邪連忙跟上。

他們很快便下了玉塔,他們很快便來到了青樓前。青樓早就有人在楊無邪的授意下,守住了四面八方,保證白愁飛想跑立刻就有人拉響警鐘,引來無數的圍追堵截。

守在青樓大門前的下屬,見到蘇樓主與楊大總管齊來,連忙迎了上去。在蘇夢枕的示意下,又連忙返身想要為蘇公子開門。但是他們四個人合在一起推了推,竟沒有将這扇普普通通的木門推開。青樓的大門十分的厚實,但遠沒有厚實到四個壯漢都推不開的程度。

蘇夢枕示意下屬走開,他走到門前,擡起一腳,踹開了大門。這令退下的四名下屬無比的震驚和汗顏,又十分的驕傲,他們的樓主實在是強,強得可怕!這一腳之力便抵得上他們四人合力!

蘇夢枕疾步跨入青樓。楊無邪忙不疊地跟了上去。他們先後看到了躺在椅子上痛苦□□的白愁飛。白愁飛的樣子比楊無邪預計的要好,至少不像朱如是、歐陽意意一般被“吃”得只剩皮包骨頭,至少白愁飛現在看上去與平常大體上還是差不多的。只是白愁飛臉色煞白,眼眶內凹,平時紅潤鮮紅的嘴唇此刻已是慘白幹燥得沒有一絲血色。

楊無邪的眼睛在白愁飛的軀體上悄悄地掃視而過,最後不無痛心地得出判斷:白副樓主确實已要被榨幹了。

蘇夢枕倒吸一口氣。他彎腰,扯過扔的滿地都是的衣服,胡亂遮住白愁飛慘淡失色似脂玉枯萎的軀體。他自然不能讓白愁飛就這麽死掉,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讓白愁飛這麽死掉。所幸,他還知道怎麽去救這個瀕臨死亡的寶貝弟弟。蘇夢枕猛然抱住白愁飛的頭,低頭親了下去,将嘴裏的一口氣渡到白愁飛的口中。

楊無邪差點跳起來。在見到白愁飛被蘇夢枕“親”了一口,垂危的氣色緩了回來,楊無邪忿忿地跺了跺腳。

白愁飛冰涼的手指微微地彎曲了一下。蘇夢枕渡完精氣,一把将人推回紅椅。他起身,從懷裏抽出帕子,用力地擦了擦嘴:親吻一個男人,哪怕這是個極漂亮好看極讨他喜歡的男人,蘇夢枕還是覺得胃裏有些不舒服。

楊無邪沖到蘇夢枕面前,疾聲提點蘇夢枕:“快想想雷純。”

蘇夢枕擡頭瞪了楊無邪一眼:“你在惡心我。”

楊無邪讪讪然,心道自己怎麽會是在惡心蘇公子呢,他只是覺得一個男人吻了另一個男人,若再不想想心愛的女人,那可能是要斷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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