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章
第 72 章
行走在巍巍宮闕下,雯金喜歡擡頭環顧四周,壯觀的紅牆明瓦讓她心神激蕩,又讓她感覺到自己無比地渺小。
婵姐兒的性情不似其母一般潑辣大膽,而是娴靜內斂。此時她穿着一身妃色交領襖,織金的白绫馬面裙,跟在雯金身後,規規矩矩地低頭走路。
母女二人走到坤寧宮東院的側門前,就聽到裏頭傳出婦人的笑語聲。門口一個小黃門見是雯金母女來了,沒有通報,直接将兩人帶進院中。
院中一張小圓桌上,置滿茶點,皇後坐在上首,下首坐着喬莊妃,并兩個嫔位。這些年來,皇上的後宮除潛邸的幾個外,并未進多少新人。
母女兩人行禮請安後,皇後讓二人平身,又添兩套碗碟在兩位嫔位的下首。
喬莊妃看着婵姐兒,揚起笑臉,打趣道:“聽說昨天中山侯府已經去你們家下定了。照我說,你們家也忒小氣,兩個好姑娘,都不嫁一個給咱們太子。”
年初,婵姐兒就說定嫁給皇後的侄子,中山侯府的世子韓澤诹,昨日剛下定。
婵姐兒聞言,立即鬧了個大紅臉,低下頭羞澀地笑笑。
對于喬莊妃的話,兩個嫔位也含笑附和,皇後則帶着幾分嗔意地抱怨道:“這話我何嘗不曾說過,可惜她太小氣,一個讓我弟弟家得了,另一個留給她自個兒的哥哥家。”
雯金不曾說什麽謙虛之詞,她自認妍姐兒和婵姐兒的人品才貌都是數一數二的,只不過婵姐兒不是這裏頭的貨,妍姐兒得失心太強,在宮中并非好事。
她解嘲道:“橫豎我們家婵兒将來也是嫁到娘娘家去的,還是一家人。”
喬莊妃适時地奉承皇後:“這說來說去,都是皇後娘娘的福氣。”
實則餘海婵不入東宮,才順喬莊妃的意。皇上以先朝的江陰侯府為鑒,自登基之後,外戚皆予以高官厚爵,而無實權。她所生的二公主自小就被許給雯金長子餘海榮,若婵姐兒入宮,她女婿的前程可就難說。
現在的皇後早不似當年一般,會與雯金聊朝堂之事,而是深居後宮,只問家事,聊的也都是兒女小輩。她看看喬莊妃,目光轉向雯金:“聽說國公爺要讓世子去東南軍中歷練歷練?”
“是,他今年十三,他父親說,要撒開手讓他自己闖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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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莊妃擰起眉,頗不贊成地說:“你們家國公爺什麽都好,就是教子時心太狠。我倒要問問他,他十三歲時有沒有出去歷練歷練啊?”
雯金想起餘澤徇十三歲時,仍是在家招貓逗狗,哪來什麽“歷練”,不禁盈盈笑開臉:“可說是呢,我若勸他,反說我慈母多敗兒,我索性不插嘴。”
旁邊的劉僖嫔也跟着笑說:“莊妃娘娘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已經幫着女婿說起話。”
幾人又坐一會兒,而後皇後端茶送了客。
祁王幽禁而死後,皇上下令将祁王府重新修整一番,改了規制,由一府僻成兩府,分別賞賜給宋國公府和另一家在東南海戰中出力的。後來餘澤徇和餘澤徽分家,皇上賞賜的這座府邸被分給餘澤徽,席夫人亦跟随餘澤徽夫婦居住。
雯金剛踏進院子裏,就有一個小人冒冒失失地撞進雯金懷中:“娘!我也要随大哥去浙江!”
雯金把小女兒餘海嫦圓滾滾的小腦袋從懷裏挖出來:“怎麽突然說起這話?”
“剛才爹跟大哥說了,不要躲在爹娘的羽毛下,真火裏淬出來的才是利劍。”六歲的小姑娘臉漲得通紅,一字一句地認真模仿父親的語氣。
雯金剜一眼不遠處樹下惬意看書的餘澤徇,蹲下身安慰女兒:“可你如今人還沒槍高呢,拉不開弓,邁不開步的,人家軍中也不要你。快讓紅箋姑姑帶你去洗把臉,臉上還留着點心渣兒呢,小花貓怎麽能上戰場?”
雯金撓了一下她嫩豆腐似的小臉蛋,嫦姐兒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嘴角的點心渣子,跟随紅箋離開。
雯金氣勢洶洶地走到餘澤徇面前,一把拿開餘澤徇面前的書,書後露出一張幸災樂禍的笑臉。
雯金用書輕輕抽在他身上:“你還好意思笑,都是你惹的禍,我好好的女兒,今兒個要跟哥哥去東南,明兒個要随舅舅下揚州。”
院中晴光正好,院牆上攀着的花朵遞來袅袅幽香,餘澤徇懶洋洋地擡起頭,眼觀面前女子傲氣淩人,豐姿豔麗,如木芙蓉一般,顏色多變。他輕輕一拉,妻子跌坐在他腿上,餘澤徇拉起她的手,嬉笑道:“什麽叫你好好的女兒,這也是我女兒啊,我看我女兒志向高遠,不是壞事。”
“今天莊妃娘娘還在怪你,榮哥兒小小年紀就被送去浙江。”雯金在他身上掐了一把。
餘澤徇微微凝眉,一本正經地說道:“若榮兒沒有什麽功勞,不做出些成績,将來無論做什麽,人家都會以為他是沾了妻子的光,榮兒豈不憋屈。”
雯金聞言,臉色為之一變,睨着餘澤徇問:“那你如今也覺得憋屈?”
衆人皆知雯金和皇後交好,連帶餘澤徇也頗受皇帝器重,如今已居通政使司四品左通政。
“夫人明鑒,我絕無此意,”餘澤徇急急忙忙地表明心跡,“我能娶到夫人,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我若對夫人有過怨言,就讓我…”
雯金截斷他的話:“行了,我多大的人,用得着你賭咒發誓給我聽?”
為餘海婵的婚事忙了許久,雯金終于松泛下來,她依在餘澤徇的胸膛,還是忍不住去想那一堆等着自己的事,和餘澤徇念叨:“今天早上我姐姐使人從山西送來信,說英姐兒生了個小子。”
馮博書如今在山西任五品按察使佥事,前年英姐兒嫁給皇上潛邸時的師傅,現如今的內閣大臣邢昀之的庶子,目前正随丈夫在山東的一個大儒處求學。
雯金頗為悵然和感慨:“二十年前英姐兒剛出生那天,我還記得清清楚楚,還記得拿了銀子給她做洗三的席面,如今她竟然都有孩子了。”
餘澤徇哈哈大笑:“真難為你,這幾兩銀子記到如今。”
雯金從他胸前擡起頭,捏拳捶他:“男人一老就不知趣,我是說銀子的事嗎?”
餘澤徇抓住她的拳頭,按在心口,又作失意狀:“這就嫌我老,等我真七老八十時,你定然是不要我的。”
雯金一昂頭,真個傲慢地說:“你既知道,還不識趣些。”
餘澤徇收起剛才的玩笑神色,認真道:“我懂你的意思,感覺這日子太快,孩子們都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你一回頭,感覺她小時候的日子還在昨天呢。”
殘陽鋪滿半邊天,天上一片片雲縷也鋪排得極為齊整,血色的殘陽給每片雲縷染上一層邊。雯金仰頭望着廣闊的天際:“可不是,生婵姐兒的情形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她居然都要成家了。”
餘澤徇又摟住她,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肩,寬她的心:“你和許夫人交好這麽多年,婵兒又是和韓澤诹自小一起玩的,比旁人不知強多少。”
雯金興致缺缺:“多少年前,我爹娘也是這麽看待我姐夫的,認為他和我姐青梅竹馬,是個可靠之人。”
這幾十年,馮博書對雯蘭足夠尊重,夫妻感情不減,可也不耽誤他納小妾。
餘澤徇一時語塞,輕輕搡了一下雯金:“哪有你這樣的娘,不盼孩子點好。我看婵兒對韓澤诹也是真心實意的,兩人在一處時,婵兒也開心。若将來真有什麽不如意,和離就是,中山侯府也不敢不答應。現在能讓她開心,就足夠了。”
他這麽一說,雯金豁然開朗,若二人籌謀大半輩子,女兒還不能随自己的心意過日子,那這些恩寵榮耀又有何意義。
雯金從他身上站起身,向房內走去,餘澤徇緊随其後。
雯金囑道:“明早宗漸進京,直奔咱們這兒吃中飯,你明日中午記得從衙門回來,陪他飲兩杯。”
“好。”
·
第二天中午,廚房多添了兩道菜,燙了一壺金華酒,招待趙宗漸。
雯金親自給丈夫和弟弟斟上第一杯,問道:“怎麽不把純哥兒帶過來?芸婉和緣兒還好?”
當年李芸婉和餘澤徽沒做成親事,誰知趙宗漸和李芸婉在雯怡婚禮上偶然一見,彼此留心,倒促成一樁好事。如今兩人已有一子一女。
宗漸一口飲盡杯中酒,無奈地搖搖頭笑言:“父親越發像個小孩子,不肯純哥兒遠行,讓純哥兒在家陪陪他。”
雯金和餘澤徇也跟着笑起來。趙萬榮和李氏年紀大了,念起家鄉的好來,近些年長居揚州,一年只在京中暫居那麽一兩個月。
雯金肅起臉,給宗漸夾了一筷菜:“父親可知道,大哥這回放了從五品昌平州知州。”
趙宗淮這些年仕途并不順暢,當年科考成績是勝于同年的卓必钊的,如今卓必钊已經正五品,趙宗淮才放從五品的外官。
宗漸的表情也嚴肅起來,放下筷子,點點頭:“父親已經知道了。父親說,這些年我們家的生日蒸蒸日上,離不開皇上的恩寵,不能什麽好事都讓我們一家占盡。”
皇上登基之後,念趙家在海戰時鹽屯的功勞,封趙家為鹽業總商,總領鹽商。
雯金于此,倒很是贊同,她不錯眼地看着宗漸,不放心地強調:“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你如今是我們家的當家人,要牢記這個道理。”
“岳父說得不錯,這些年都仰賴皇上的恩德,”一家子至親骨肉,話說得也明白,餘澤徇壓低聲音,“可這…也是靠不住的東西,你還是要謹慎小心,教好子弟,絕不可恃寵而驕。”
“姐姐姐夫放心,這些道理,我都明白,”趙宗漸沉下目光,盯着杯中酒,“我也常想,黃白之物自不可少,然而還是要詩書傳家,方得長久。”
雯金欣慰地說道:“你能有這樣的想法,我也可放心。”
宗漸見姐姐姐夫面上憂思不減,趕緊另尋話題:“既然榮哥兒要去浙江,索性過幾天就随我一起南下,我一定把他平平安安地送到浙江。”
夫妻二人對望一眼,雯金道:“也好,交給誰,我都不如交給你放心。”
餘澤徇和趙宗漸許久未見,兩人都多飲了幾杯,雯金将弟弟安置在院中的東廂房中歇息。
回到自己房中,餘澤徇也已經脫衣躺下,準備歇午覺。雯金解了衣服躺上床,想和餘澤徇說點什麽,眼眶先紅起來:“我知道應當把兒子放出去歷練,才能成人,可他才十三,我确實舍不得…”
餘澤徇摸摸妻子的腦後:“眼看着他長大的,陡然離開我們倆身邊,我心裏也不好受。但是你想,這世上沒有哪個孩子能陪在父母身邊一輩子,他遲早要有自己的家庭,遲早要飛出去,看開些。”
雯金的眼淚還是不自覺地落下來,她深呼一口氣,靠進餘澤徇的胸膛,耍無賴似的将眼淚蹭在他的衣服上。
餘澤徇擁緊妻子,任由她動作,溫柔地安慰着:“沒事,這不是還有我陪你,這一輩子,能一直陪着你的,只有我。”
雯金被罩在一團醇香的酒氣之中,困意漸漸襲來,她再掌不住,慢慢地阖上眼皮,迷迷糊糊地答應餘澤徇的話。
窗外的陽光正盛,幾個丫鬟坐在廊下做針線,偶爾小聲地說兩句話。臺階下趴着一只餘海嫦養的三花貓,懶洋洋地曬太陽。院中的石缸裏是今早剛移植來的荷花,裏面有大片的荷葉,花骨朵隐隐約約探出了腦袋。
今日一大早,餘海榮還看着這一缸荷花和長姐玩笑,說等明年荷花再開的時候,姐姐就要到中山侯府去了。
一向娴靜的餘海婵從頭上取下一支簪子,攆着餘海榮滿院跑,揚言要戳爛他的嘴。
雯金淡然地站在一旁給餘澤徇整理官袍,笑意盈盈地目送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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