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四片葉03

第四片葉03

2010年3月3日。

林恙然一大早來到教室，方榆子湊上前，“恙恙，你昨天晚上沒請假逃課，老張發了好大的脾氣，把茶茶都罵了一頓。”

“他把茶茶都罵了？”

林恙然些許震驚，印象中張權最喜歡的學生就是蒲迩了。

天天罵人，他這怕是更年期到了吧。

“你昨天去找誰了呀？”方榆子輕抿唇，不太自在，“讓你把老張的數學晚自習都翹了。”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蒲迩本人親授。

林恙然當然不能讓別人知道餘芝的下落，她只能拿劉嶼辰撒謊，“我去找高三年級的那個學神。”

“你找他？”

方榆子滿臉警戒，臉頰緋紅，看上去有些生氣。

“芋頭？你認識他？”

林恙然想起前幾次穿越，方榆子見宋覽，跟見仇人一般。

可是朋友這麽些年，她從沒聽方榆子提起過宋覽這號人物，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她還認識劉嶼辰。

方榆子眼神躲閃，“不認識，我怎麽會認識他。”

林恙然欲開口，卻沒想到屈南山走進教室，直奔自己而來，挑釁意味地調侃道：“喲！這不是孤身闖暗巷的林大小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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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恙然狠狠回頭，瞪上屈南山。

“瞪我幹嘛，也不知道昨天是誰，林爸的電話都打到我頭上了，手機都差點被發現。”

屈南山走到林恙然面前，攤開手勾了勾，一臉要賠償的表情。

林恙然想嗆聲，終還是克制住了，她沖他笑笑。

屈南山收回手，交叉雙臂，試探：“你昨晚到底去見誰了？”

“一個朋友，你不認識。”

“說來聽聽？”

早讀鈴聲響起——救了林恙然一命。

百川中學的早讀都是班主任守着，林恙然見張權走進教室，不免打了個寒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的事情，張權一整節課都皺着眉。

抱着僥幸心理，林恙然整個早讀都将頭藏進書本裏，不敢對視，生怕讓張權想起。

下課鈴終于響起，她重重松了口氣。

卻不想張權清清嗓子，敲了敲講臺，用威嚴的聲音震懾道：“有的同學，我就不點名了！自己幹了什麽事，自己心裏清楚。”

聽到這話，林恙然把頭埋得更深了，她能猜到班上大多數同學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該來的還是來了。

林恙然深吸氣，猛地擡頭，準備迎接張權劈頭蓋臉的罵。

可，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只見張權拿起一本草稿，餘光巡視班級一圈，清咳一聲，“也不知道是誰，來找我問難題，把草稿落下了，我随手一翻，沒想到這上面居然寫了滿滿兩頁的情書！要是讓我逮到是哪個小兔崽子，非扒了他的皮。學校明令禁止早.戀，竟還在我眼皮子底下幹出這種事。”

林恙然定睛一瞧，這不是那天屈南山偷成績單時，他帶去演戲的草稿本嗎？

噗呲——

林恙然忍不住笑出聲。

淚珠在眼角挂着，牙齒使勁咬着嘴唇，但她還是想笑。

“林恙然，你笑什麽笑！昨天晚上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張老師，我沒笑，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些悲傷的事。”

林恙然努力做出憂愁的表情，忍着笑意，看上去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下課後，林恙然望向坐在身旁的屈南山，調侃道：“屈二對，你還真的二啊。我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同一個泥坑跌倒兩回的，你是頭一個哈哈哈哈哈。”

屈南山咬着後槽牙，掐住林恙然的手臂，制止她的嘲諷，湊近她耳邊說：“林五三，你要是敢說出去，就死定了。”

“放心，看在你是為了我的份上，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哈哈哈哈哈。”

林恙然笑得肚子疼，又怕被別人發現，只好趴在桌子上，緩解笑意。

*

後來的幾天，日子照常過着。

餘芝被找到，送回了學校，在父母的陪同下，她終于如願以償地辦理了轉科手續。

林恙然偶爾會在學校碰見她，餘芝轉到文科以後，滿面紅光，嘴角都浮着笑意，和當時在餘祈年家裏的樣子，判若兩人。

人啊，一旦有了奔頭，很多曾經不那麽在意的東西，都變得重要了起來。

林恙然也去找過夏蟬，想打探清楚他和餘芝的關系。

但他的說法，跟那晚餘芝的說法時，并無二致。

他們只是初中同學，而已。

綠葉情書裏說的YZ也并不是她。

餘芝甚至告訴林恙然，夏蟬絕對不會喜歡自己。可她也猜不出來，夏蟬究竟會喜歡怎樣的人。

所以為了弄清楚真的YZ到底是誰，林恙然找了個由頭，約夏蟬見一面。

她想再試探他一次。

夏蟬還是将見面地點選在了寒山寺。

踏着青石板路，林恙然和夏蟬并排走着，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落下來。

她清清嗓子，開口問：“知了，你最近怎麽開始求神拜佛了？”

“你不也一樣？”

“不一樣，我來這是為自己，可你好像并不是。”

夏蟬步伐微怔，低頭一笑，像被看透了，卻并不窘迫。

“是為了，她嗎？”

林恙然小心翼翼發問。

夏蟬步子邁得稍大了些，走在林恙然前面，“如果你還是想問綠葉情書的事，不必試探我。”

倏然他停下轉身，把林恙然吓了一跳。

他看向她，“如果那些情書給你帶來困擾，我以後就不交給你了，我自己處理。”

林恙然連忙擺手，“不困饒，我非常樂意替你保管。”

少年人的雙眸在陽光的浸染下，明亮又澄澈，林恙然忍不住問：“知了，可以允許我再問你一次，YZ真的不是餘芝嗎？”

“當然不是。”

“那她是誰？”

夏蟬無奈笑笑，“一定要這麽直白嗎？如果你非要個答案，那我告訴你，YZ是宇宙。”

林恙然有些驚嘆：“宇宙？不是人名？”

山間的微風拂過，寒山寺門前的青石板臺階沾染上的雨後松土，随着樹木的幽香，蹭上了少年的鞋面。

周圍樹葉悉窣，林恙然瞧着站在比自己高幾節臺階的夏蟬。

少年的眼底清澈，好似這山間靜谧而悠遠的微風，在講述一段青澀的暗戀。

只見夏蟬點頭，擡頭望向天空的飛鳥，自然一彎嘴角，緩緩道：“因為那些綠葉是我寫給宇宙，拜托它遙寄的故事，而已。”

林恙然羞愧萬分，既然這是夏蟬的秘密，她就不該這般死纏爛打地探聽。

跪坐在佛堂前，林恙然雙手合十，反複琢磨一個問題。

YZ真的只是宇宙的意思嗎？

這似乎是個無解題，所以不管是不是真的，這都是夏蟬最後一版答案了。

*

回到家，林恙然坐在書桌前望着湛藍的天空。

她輕嘆口氣，自言自語地，“可是如果我不搞清楚夏蟬究竟喜歡誰，那我不得永遠這樣循環下去？”

蒼天啊！

等等，好像有哪點不太對勁。

林恙然腦光乍現。

餘芝跟夏蟬是初中同學，劉嶼辰又是餘芝的初中同桌。

既然都是一個班的，怎麽就三人三個年級了？真是怪事。

還有為什麽夏蟬說他根本就不認識劉嶼辰？

難道說，這才是綠葉情書帶她回到這裏的原因？林恙然轉着手中綠葉的葉柄，細細思忖。

因為從夏蟬口中再也撬不到有用的信息，後來的一個月，林恙然幹脆直接幹上了跟蹤的工作。

每天放學，林恙然都悄摸地跟在夏蟬後面，窺探起他的生活。

雖然愧疚，但這是林恙然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只有找到YZ，她才能結束這場惡性的穿越循環。

可，跟蹤了這麽久，林恙然根本就沒看出任何奇怪或者特別的事情。

夏蟬放學後，一直都是沿着同一條街回家，就算是周六下午放學，第二天可以休息，沿途也不停留。

明明那條街，小吃攤販紮堆。就這麽一個月，林恙然把它們吃遍了。

每一家都是好評。

又是一周周六放學，沒有晚自習。

五點半放學後，林恙然跟着夏蟬又來到了這條街，她都想好了今晚的晚飯就是蓬萊小店裏的豌豆雜醬面了。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夏蟬出這條小吃街後，随意找了個地方慌亂将自行車鎖上，再然後朝着他家的反方向走去。

步伐鬼鬼祟祟。

他這一系列反常舉動，頓時讓林恙然起了興致，可算是沒有白白跟蹤這些日子了。

她趕緊也鎖上自行車，跟上夏蟬。

夏蟬的步子一會兒慢一會兒快，時不時還環顧四周，每次回頭時，都把林恙然吓得夠嗆。他的小動作越來越多，林恙然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直到她看見夏蟬用極快的速度藏進一根電線杆後，并将頭探出去。

這鬼鬼祟祟的動作，讓林恙然摸不着頭腦，她疑惑地愣在原地，朝夏蟬看的地方望了一眼。

夏蟬盯着的那個方向，有一個身影，林恙然定睛一瞧，竟發覺那人的側臉很眼熟。

可距離太遠，她只能繼續跟夏蟬保持着最佳距離，不至于被發現。

見夏蟬和她一般模樣的舉動，林恙然漸漸明白，他也和自己一樣。

黃螂捕蟬，黃雀在後。

夏蟬也在跟蹤。

可他在跟蹤誰呢？林恙然始終看不清那個人的正臉。

直到一只熟悉的手抓住自己手腕，林恙然被他拖着快步走起來。

耳畔的風呼嘯，低沉冰冷的嗓音傳過來：“別往後看，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