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七片葉05
第七片葉05
話音剛落的一瞬間,餘祈年栽倒在地。
林恙然趕緊蹲下搖了搖,确認他沒有意識後,慌亂中掏出手機。
餘祈年就這樣被送到醫院,林恙然就這樣在急診治療室安靜地陪着他。
丁淑意打來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家,林恙然瞄了眼跟前還昏迷着的人,她只能硬着頭皮撒謊跟蒲迩一起吃晚飯不回家了。
因為太過無聊,林恙然只好撐着下巴了眯會兒眼睛。
等她再次睜眼時,是被餘祈年叫醒的。
林恙然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臂,稍帶着埋怨的口吻說道:“你終于醒了,感覺還行?”
餘祈年強撐着坐起,視線落在林恙然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是你救了我?”
“嗯,”林恙然挑眉,這個時間他好像還不認識自己,便禮貌彎彎唇角,“我看你被打,就幫你叫了救護車,那個錢是我墊的,你記得還我。”
“謝謝。”
聲音很輕。
林恙然在心裏啧啧感嘆,還能從這人嘴裏聽到句謝謝,真是開了眼了。
“話說,”林恙然盯着他,很認真地,“你到底惹了誰?怎麽那麽多人要打你。”
餘祈年沒接話,他低頭理了理被子上的褶皺,忽地自嘲一笑,“我這樣一個衆叛親離的人,誰都能來踩一腳。”
“你不知道反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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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恙然有些好奇。
餘祈年半怔,無奈搖頭,“反抗過一回,輸了。”
他頓了頓,擡眸對上她的眼睛,“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林恙然。”
時間暫停了一秒,林恙然清咳一聲,“那你呢?”
“餘祈年。你可以叫我七年。”
他貌似很認真。
林恙然點頭,咧開嘴笑得燦爛,“很高興認識你,餘祈年。”
話罷,她瞄了眼急診室牆上的挂鐘,站起身來,“我就先回去了,那個住院的錢你記得還我,等我有空來看你。”
“哦,好。”
餘祈年拘謹地揮了揮手,頗像個懂事的小狗,望着主人離去。
見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縫了兩針,說不得左腿還得打石膏。
本想揮揮袖子便走的林恙然,有些于心不忍了,也罷看在他跟劉嶼辰有點關系的份上,她從書包裏扯出一張草稿紙。
不情願地寫下一串號碼,塞到他手裏,“這是我電話,你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謝謝。”
“不用,我怕你死在醫院。”
林恙然後來也沒食言,她偶爾會趁着下午放學晚自習開始前的空閑,去看他一面。
久而久之,醫院裏的護士便跟她熟了。
2月5日放寒假當天下午放學。
林恙然作別蒲迩,騎着自行車便到了醫院。
“餘祈年!”
林恙然蹦着跳着走進病房,将笨重的書包一下就扔在病床上,她拉開椅子坐下。
幸好餘祈年反應夠快,不然他的腿就要二次骨折了。
他從手機裏擡眼,“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早?”
“我放寒假了!”
林恙然上揚的嘴角壓不下去,看上去非常開心,她薅過書包拿出水杯,幹了一口。
“哦對了,你明天不是出院嗎?我想着今天來看你最後一次,之後你的生死就不關我事了。”
這樣直接的話,嗆得餘祈年反駁的話都沒法出口,他低眉笑笑,“謝謝。”
“用不着,我呢是看你太慘了,”林恙然擰緊水杯重新放回書包,“你被打成這樣還骨折,除了我竟然都沒人來看你。”
诶等等好像哪裏不對。
餘祈年骨折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林恙然分明記得前幾次穿越餘祈年這段時間活蹦亂跳的。
難道又是什麽改變了?
但不對啊,林恙然這次穿越很小心的,她根本想不通她又做了什麽事。
“等我出院,請你喝酒。”
餘祈年放下手機,目光真摯地看向林恙然。
提到酒,林恙然可來了勁。她可是酒精少女,上大學時對瓶吹都不在話下,工作之後收斂了很多。
本想一口答應,卻突然意識到現在還是個青少年,她咬咬牙狠心拒絕道:“不必了,我酒精過敏。”
見林恙然一副糾結的模樣,餘祈年散漫地揚了揚嘴角,他清咳一聲說:“我是想謝謝你。”
“謝我?”
林恙然實在受不起餘祈年這接二連三的謝謝,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客氣道:“我說了你不用謝我的……”
“你知道嗎,”餘祈年看向窗外,陷入一場冗長的回憶,而後他側頭視線落在林恙然眼底,“你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妹,夏叔叔還有她之外,第四個希望我活着的人。”
“你說的那個她,是指彭遙栀?”
話罷,林恙然急忙捂嘴,尴尬地彎了彎眉眼。
餘祈年輕挑眉梢,“你認識她?”
“哥,你還好吧?”
一個聲線冷淡的女聲傳來。
林恙然側身回頭,看見餘芝抱着手臂,凜冽的眼神看過來,停在餘祈年打了石膏的腿上。
餘祈年坐直身子,驚喜地,“九年,你怎麽來了?”
餘芝踱步過來,氣場冷得吓人,林恙然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站起身,雙手交叉垂在身前。
“這位是?”
她瞄過來。
林恙然雙眼微瞪,露出潔白的牙齒,揮了揮手,“你好,我叫林恙然。”
“你就是林恙然?”
“你認識我?”
“我聽芝芝說起過。”
話罷,餘芝收回視線,直接堵住林恙然的嘴,她斂了斂笑意,淡淡地,“看你沒事,我就先走了。”
林恙然一臉懵地望着餘芝離開的背影,怎麽幾個月不見,唯唯諾諾的餘芝變成飒姐了?
難道地磁暴的後果還能讓人的性格大變?
林恙然瞬間冒了身冷汗。
看來,她還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然萬一又做錯了什麽決定改變了未來,林恙然可不想再重來一次。
*
2月8日夜,白岩山篝火旁。
席上,沒了餘祈年這個禍害,氣氛都松快了不少。不過這一次,夏蟬跟餘芝都沒有來,倒是何暄死皮賴臉地到了。
林恙然正跟身旁的屈南山談笑,蒲迩突然間提議坐在篝火旁的衆人來玩真心話大冒險。
林恙然身子靠過去,耳語道:“茶茶,怎麽這麽突然?”
蒲迩朝她抛了個媚眼便站起身,從兜裏摸出一副撲克牌分發,介紹着游戲規則。
抽到鬼的人,可以指定任意數字玩真心話大冒險。
“大家都聽懂了吧,”蒲迩坐下後,“那我們開始吧。”
“那個我好像是鬼。”
方榆子翻牌,眼神朝蒲迩看去,貌似在求救。
蒲迩偏頭,手放在嘴邊,悄聲給方榆子出着壞主意。
林恙然眯縫着眼盯住她們,心底莫名起了層害怕。
方榆子忽地一笑,朝林恙然看過來,清了清嗓子,“我要Q和J石頭剪刀布,輸了的人回答我一個問題。”
林恙然翻牌瞄了眼,怎麽這麽巧?她就是Q,她向蒲迩使着眼色,腹語道:“你這牌發得有問題啊!”
等林恙然站起身後,側頭一看和她一起的人竟是何暄。
林恙然咽了口唾沫,從認識開始到分手前她從來沒贏過何暄一次。
“耍我呢?”
林恙然緊了緊眉頭,低頭便看見蒲迩和方榆子兩人奸詐的表情。
“林恙然,來吧。”
何暄舉起手,唇角輕輕一勾,仿佛勝券在握。
“我已經時來運轉了。”林恙然只能在心裏這樣安慰着自己,但面對何暄她還是有些發怵。
“剪刀石頭布。”
林恙然睜眼的那剎,驚了又驚。
看着比出的耶,她居然贏了?
蒲迩也驚得站起來确認,口吃道:“恙恙,你怎麽贏了?”
林恙然稍稍仰頭,得意地,“我時來運轉了不行?”
蒲迩失望地坐下,“當然……行。”
“方榆子,你要問什麽?”
“我我,”方榆子沖蒲迩眨着眼睛,最終她還是支支吾吾道:“我要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何暄輕輕颔首,微風拂過他的碎發,少年真摯的目光投過來,極為大膽,“當然。”
橙紅的火花在耳邊燃燒,而此時的林恙然躲閃着他炙熱的目光,直到在劉嶼辰處駐留。
她并不在乎何暄到底喜不喜歡自己,她只在乎劉嶼辰會不會多想。
“抱歉,我想起還有點事,失陪了。”
劉嶼辰突然離席,宋覽怎麽拉都拉不住。
林恙然想也沒想便追了出去。
“恙恙,你去幹啥呀?”
蒲迩在後面喊。
林恙然止住腳步回頭,假裝搓了搓手臂,“我有點冷,去換件衣服。”
*
林恙然是在石灘的另一側找到劉嶼辰的。
他正坐在枯樹的花壇上,仰頭凝望着夜空中的星辰。
“劉嶼辰!”
林恙然很自然地坐在他身旁,“你怎麽走到這了?”
劉嶼辰抿了抿雙唇,視線不知在何處落腳,“我……篝火太熱了,我來吹風。”
“那我也是。”
林恙然将雙手撐在花壇上,雙腿伸直搖了搖,她順着劉嶼辰的目光看去,閃閃發亮的星星跨過漫漫長路來到她眼前。
氣氛沉寂了很久。
林恙然終于忍不住開口:“劉嶼辰,我可以問你一個冒昧的問題嗎?”
“你要問什麽?”
劉嶼辰側頭,垂眸瞬間,肆意而笑。
“上次拿我當人質的人為什麽想要你的命啊?”她很直接。
劉嶼辰收回目光,盯着天上的星星,淡淡地,“我是他仇人的兒子,他自然想殺了我。”
林恙然微微蹙眉,“可我記得你不是說,你爸爸投奔了他嗎?怎麽會變仇人?”
秒針走慢了一秒。
劉嶼辰輕輕呼了口氣,緩緩地,“沒有誰會永遠是誰的依靠。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是座孤島。”
他又說這句話。
一種無法言說的心疼,好似眼前這湍急的河流,洶湧地堵住了她的咽喉。
身旁這位少年,本應該如野草肆意生長,如今卻隐入了這夜色。
林恙然揪心地注視着他,在心底想:“二十,如果真的像你所說實現理想的代價是失去朋友和戀人,那這一次我一定不會阻止你改簽航班。”
倏然,冗長的黑夜被絢爛的煙火照亮。
林恙然猛地擡頭,站起身指着夜空的煙花,蹦了幾步,“他們放煙花了!”
燦爛的煙花就像揉碎的星辰,在她愛的少年面龐明亮又沉寂。
林恙然咧開嘴,聲音融進盛大的火花裏,她側過頭,悄聲道:“劉嶼辰!新年快樂!”
希望,此後的每一年你都能在我身旁,哪怕什麽都不知道,哪怕什麽都不做,這樣就足夠美好。
*
2月22日。
之前的日子和上一次發生的差不太多。
唯二不同的就是,林恙然沒有在大年初二那天遇見餘祈年,畢竟他骨折了還怎麽騎得動自行車。
還有就是,丁延沒有跟蹤李仁了,自然也沒有染上那頭綠色殺馬特了,林恙然還是猜跟餘祈年的骨折有關。
由于莫名其妙改變了這麽多,林恙然甚至有些害怕如果今晚她不出現在綁架案現場,會對未來造成什麽後果。
思來想去,她決定賄賂屈南山幫她報警,而她直接在深夜來到無名湖畔。
冬日的無名湖很冷,時不時刮來淩冽的寒風,林恙然蹲在地上,數着手表上的數字打發時間。
“時間應該到了。”
林恙然站起身,望向平靜的湖面,猛吸一口氣。
然後,跳了下去。
她想既然要過得跟之前差不多,那溺水一定不可避免,與其意外嗆水失憶,何不如化主動為被動,說不定清醒之下,還能見到救命恩人的臉。
林恙然憋着一口氣,越游越深。
月亮朦胧的光霭穿透無名湖,到達林恙然眼前,她在心裏倒數。
三二一………
睜眼的剎那,耳畔熟悉的水泡破裂聲傳來,林恙然再一次看見了那個輪廓清秀的少年。
少年伸出手,跟随着光暈一點點朝林恙然游來。
臉孔越來越清晰,林恙然想起曾經的每一次,她就像這樣,在水底虔誠地向月亮許下心願,希望有個人能神兵天降救自己于水火。
而這個人,不是別人。
正是她喜歡的少年,是劉嶼辰。
原來,一直都是她自己害得他因為高燒錯過了保送。
人生就像一次次時空的交錯,原來林恙然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經和劉嶼辰有了這樣深刻的羁絆。
只是那時她忘記了,只是那時他們還不認識。
原來,每一次救我的人,都是你。
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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