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南十字星07
南十字星07
“茶茶,你別開玩笑了。他現在真的有喜歡的人。”
林恙然微蹙眉頭,話說到最後多了些不甘。
“我沒開玩笑。”蒲迩砸吧一聲,“還記得篝火晚會那天,你跟何暄石頭剪刀布嗎?那就是他提議的。”
“他提議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哪知道。”
難道說劉嶼辰知道她跟何暄玩石頭剪刀布必輸,所以就想看她出糗?
他什麽時候跟屈南山一樣閑了……
本想當面問他的,但這個時候陳琪路已經住院了,林恙然并不想讓本就憂心的他心煩。
4月30日。
林恙然就這樣帶着疑問,坐上了去江陽的航班。
江陽市是個臨海小城市,地處南方,常年氣溫都不算低,但海風一吹熱氣便消散了。
是個十足的,适合養老的,宜居城市。
林恙然和屈南山上小學前,一直在蠶桑村的月亮神的庇佑下長大。
一路舟車勞頓,兩人終于來到蠶桑村門前。
當耳畔傳來濤濤的海浪聲時,林恙然扔掉行李箱,踏進松軟的沙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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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拂面吹來,很是涼爽。
林恙然跑在這片熟悉的沙灘上,笑得合不攏嘴。
不知不覺間來到海邊的一座書屋門前,門檐上有塊木制牌匾,上面俏皮地寫着兩個大字——緣舊。
林恙然輕輕推門,門檐上的風鈴清脆作響。
“歡迎光臨——”
前臺坐了個帶着老花鏡看書的老婦人,漫不經心地說。
林恙然徑直走上前,靠在前臺,手撐在桌面上,腦袋在雙手間一搖一晃,她輕咳一聲。
老婦人從書中擡眼,老花鏡滑落在鼻翼上,她不知所措地驚叫,猛地鼓了個掌,嘴角咧到耳朵根。
只聽她眼含笑意地,“恙恙!你怎麽……你怎麽回來了?回來也不跟我打個招呼!”
“俞嫂!”林恙然跺着小碎步,張開雙臂,“是我讓屈南山保密的,不然怎麽叫驚喜呢!”
俞嫂甩下老花鏡,從前臺走出來,緊緊抱住了林恙然。
良久她才舍得放手,拉着林恙然左看看右看看,嘴裏不停念叨:“哎呀,怎麽長高了這麽多!”
“恙恙!”
從書屋閣樓走下來一個女人,還沒走近驚喜的聲音就響徹了整個書屋。
“董媽!”
林恙然沖過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
董嘉吟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揚,眼彎成了月牙,晃着林恙然的肩膀,四下打量道:“快讓我看看,我女兒是不是長變了?”
“董媽我變了嗎?”
“變了,”她頓了頓,指着林恙然,“變漂亮了!”
話罷,董嘉吟才想起少了點什麽,問:“诶,屈南山呢?”
“哼,現在想起你兒子我了?我都在這站一分鐘了!”
屈南山抱着手臂靠在門框上,十分不服氣地扁嘴。
林恙然走過去,拿起行李箱上的禮盒,走進書屋。
“董媽,這是我媽托我帶給你的。俞嫂,這是屈南山跟我一起送你的!”
“林恙然,你一來啊,這兩人就跟看不見我似的。”
屈南山落魄走上前,啧啧搖頭。
董嘉吟假裝四下望望,玩笑道:“奇怪,怎麽有人說話?”
“媽!夠了啊!”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對對想我了沒?”
“沒有。”
“董媽,他可想可想了,我作證!”
“……”
*
翌日清晨,林恙然在海鷗的叫喚聲中醒來,她摁滅鬧鐘,洗漱完後踱步到窗臺,拉開窗簾。
鹹鹹的海風拂面而來,燦黃的陽光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她大大地懶了個腰。
果然只有童年的故鄉,才是林恙然心底永遠的羁絆。
有人敲門。
這棟樓是棟三層高的獨棟,林恙然家住在三樓,屈南山在二樓,一樓住着俞嫂。
林恙然套了件薄衫,走去開門。
果不其然,是屈南山。
昨日林恙然和他約好,今日去月亮灣祭拜月亮神。
“咯,”屈南山遞來一支椒花,“我媽準備的。”
蠶桑村有個傳說,五月是月亮神出生的日子,拿着月亮神最愛的椒花祭拜,這一年無論在哪裏都會得到庇佑。
林恙然接過椒花,從玄關的衣帽架上取下挎包,“走吧。”
月亮灣離她家不遠,沒一會兒就到了。
南山海邊有三個小孩子正在堆沙子,嘴裏哼着歌:“月亮灣裏有座月亮廟……”
這是首童謠,林恙然小時候也哼過。
怎麽唱來着,好像是:“南山海邊有個月亮灣,月亮灣裏有座月亮廟,月亮廟裏有位月亮神,月亮神世世代代守護蠶桑村。”
跟着屈南山走進月亮廟,跪在高大慈愛的月亮神像前,林恙然舉起椒花,雙手合十虔誠地,“月亮婆婆,我沒什麽願望要向您求,所以就還是那句,祝您身體健康,吉祥如意。”
睜眼的剎那,林恙然瞧見神像後面有個熟悉的身影。
彭遙栀?她怎麽會在這?
林恙然立馬起身去追,神像後面除了貢臺外什麽也沒有。
屈南山覺得奇怪跟上來,“你在幹嘛?”
“哦,”林恙然回過神,“我可能看花眼了。”
在江陽的時間實在太過愉快,林恙然都舍不得走了。
不是屈南山,她恐怕都想第二天曠課。
林恙然傷感地坐在飛機上,舷窗外的南山海漸漸沒了影蹤。
她埋頭瞧着懷裏的禮盒,這是離開時俞嫂送自己的生日禮物。
或許是好奇,她拿着晃了晃,聽聲音她還是猜不出來是啥。
身旁的屈南山見狀,“你要想看,現在拆了不就知道了?”
“我要收到你們全部的禮物後,一起拆。”
“有什麽區別?”
“沒區別,只是我想而已。”
屈南山無言,側了個身,将鴨舌帽蓋在自己臉上,呼呼大睡了。
飛了一個小時,屈南山就睡了一個小時。
快步走在機場大廳,林恙然推着行李箱吐槽:“都怪你!睡得那麽死,人都走完了才醒,害得這麽晚才拿到行李箱,屈爸都等急了,我的蛋糕都涼了!”
屈南山邁着大步,跟在林恙然後面,沒好氣地嗆道:“現在外面下那麽大的雨,咱倆又沒帶傘,我就不信他還能走?而且蛋糕本來就是涼的……”
話還沒講完,林恙然突然止住腳步,拉住走過頭的屈南山。
屈南山皺眉,火氣很大地,“你又幹嘛!”
林恙然愣在機場大廳門前,看見有個人絲毫不懼這場大雨,從出租車上沖下來跑進機場。
她掩面驚嘆:“那不是餘芝嗎?明天收假,她來機場幹嘛?”
本來林恙然想跑過去問個究竟,但屈南山一把将她拉進了車內。
車內屈裕從副駕座位上拿出一個禮盒,遞給林恙然,咧開嘴笑道:“女兒,爸媽給你買的,十七歲生日快樂啊!”
林恙然抱住駕駛位的椅背,歪着腦袋,“謝謝屈爸。”
“咦,”放完行李的屈南山捂着頭坐進來,滿臉嫌棄地,“林恙然你惡不惡心。”
“我又沒惡心你。”
“就是就是,”屈裕應和着,轉動方向盤,“對對我看你就是嫉妒了,等你下回過生日爸給你買個更大的。”
“我嫉妒她?”屈南山刻意朝車門邊移了移,嘴裏不時發出幾聲自嘲的譏笑。
雨滴敲打着車窗,烏雲黑壓壓地,遮住了日落,也模糊了眼簾,車內雨刷器的聲音不時作響。
雨聲太過舒适,不知不覺間林恙然竟打起了瞌睡。
“美女,你到了——”
耳邊傳來陌生的聲音,林恙然揉揉惺忪的睡眼,窗外的雨竟然停了,天光大亮。
天怎麽都亮了?她睡了有這麽久嗎?
不對!這不是屈裕的車,這是一輛出租車。
林恙然腦子一嗡,她怎麽又穿回來了!
被司機扔在路邊,林恙然拽着郁金香,還是不能接受她穿回來的事實。
望向手機的日期——2022年2月22日,8:40。
站在無名湖景區的入口,看來她是回到了見劉嶼辰前。
林恙然低頭看向手裏的粉色郁金香,溫暖地笑起來,漸漸有了哭腔。
而後她擡起頭,朝着無名湖跑去。
耳畔的風呼呼作響,林恙然卻只能聽見她胸腔裏炙熱的心跳聲。
奔跑中,她不小心撞到兩個女大學生,她們關于潼遠市熱搜的談話戛然而止。
林恙然連連道歉,她理了理因跑步而淩亂的發型。
她舉着郁金香,站在無名湖畔的一棵大榕樹下。
無名湖的風吹過來,時間越來越快。
倏然,周圍的一切嘈雜在此刻靜止。
林恙然撞見不遠處,一位身穿駝色衛衣,外搭一件黑色風衣的男人闖入她的視野,他就這樣,不帶一絲猶豫地,堅定地,明目張膽地,朝她走來。
當劉嶼辰走向她的時候,那一瞬,林恙然忽覺這樣,便勝過了世間所有的溫柔。
她想,原來她曾經習以為常的一切,竟是如此難得。
原來,人生的故事也是一環扣一環,如果林恙然沒有墜湖,如果劉嶼辰沒有改簽航班,如果林恙然沒有跟何暄在一起,那麽林恙然和劉嶼辰就注定不會相遇。
可是啊,對的那個人,不管怎樣兜兜轉轉,也還是會遇見。
微風吹紅了她的鼻尖,劉嶼辰在她眼前站定。
只聽他溫和地,“等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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