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十二片葉03

十二片葉03

看着兩人扭打在一塊,林恙然焦急地跺腳。

抓住空檔,她将兩人分開。

瞧着劉嶼辰嘴角的血漬,她不免心疼地皺眉,撅起嘴悶聲說:“你傻啊,幹嘛打架。”

餘祈年踉跄起身,擡手擦了擦臉上裂開的舊傷口,瞪了眼劉嶼辰便轉身走向孤兒院的教學樓。

林恙然扁扁嘴,瞧着餘祈年遠去的背影,輕嘆一聲視線再次落回劉嶼辰身上,“你怎麽來了?”

“我……”劉嶼辰手肘撐在地面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目光不敢對視,“上次看你報名,所以我也想來試試,反正暑假也無聊。”

林恙然皺眉,“再無聊,你也不該打架。”

“下次不會了。”

“沒有下次。”

話罷,林恙然扶着劉嶼辰走進教學樓。

餘祈年早就不見了影蹤,估計應該是又跑哪裏吃糖了。

林恙然瞄了眼身旁的劉嶼辰,得想個辦法甩開他去找餘祈年,不然錯過這個時間又得等兩個月後的下一個節點了。

她轉轉眼珠子,捂着肚子開始飙演技,“劉嶼辰,我好像吃壞肚子了,先去趟廁所。”

話罷,林恙然撒腿便跑。

轉了幾個彎後,向後瞧了瞧确認劉嶼辰并未跟上,林恙然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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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下一刻,就被人捂住了嘴,拖到一個偏僻的潮濕角落。

林恙然奮力扒拉開他的手,正身面向餘祈年,死死瞪着他。

餘祈年抱起手臂,冷嘲道:“我可沒那麽多耐心,你是怎麽知道夏時這個名字的?”

林恙然眸子一深,嘴角微揚,“是你告訴我的。”

“這個名字連劉嶼辰本人都不知道,”話頓了頓,餘祈年用手掐住林恙然脖子,狠厲地,“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掐脖子的手并未用力,林恙然一把甩開他,“如果我說是未來的你告訴我的,你信嗎?”

餘祈年冷哼一聲,“想當騙子,你不夠格。”

“所以我沒有騙你。”林恙然緩了緩,身子朝前一傾,低聲道:“我來自未來。”

餘祈年掀了掀眼皮,并未回話。

“不信?”林恙然彎了彎唇,“今天是7月19日,北西市會發現一座巨大的多金屬礦,今晚新聞應該會報道,到時候你可以看看我說得對不對。”

餘祈年似是在想些什麽,厲聲說:“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把夏時這個名字說出去,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

裝作沒事人樣,林恙然走回教學樓,瞧見劉嶼辰正安靜地坐在階梯上。

她蹑手蹑腳走過去,打算吓一吓他。

哪知劉嶼辰像是知道一樣,側過頭看她,“回來了。”

林恙然嘟囔個嘴,順勢坐在他身邊,“沒勁,我還以為能吓你呢。”

劉嶼辰壓制住上揚的嘴角,“那我下次,不拆穿你。”

“那不就更沒勁了。”

林恙然手撐在階梯上,想起過幾天是五百年難得一遇的日全食,劉嶼辰這種天文迷肯定很期待,據說江陽是全國最佳的觀測點,不如……

她輕咳幾聲,“劉嶼辰,我可能後天要回江陽,要不你和我一起吧?”

劉嶼辰輕挑眉梢,“江陽?”

“嗯,我老家。”

劉嶼辰點點頭,擡眸,“好啊。”

從孤兒院回來後,林恙然便一直在家等,期望餘祈年能相信自己的話。

但已然深夜,林恙然癱在懶人沙發裏,幾度困過去。

她打着哈欠,走到窗戶旁準備關窗簾,窗外月亮高高挂起,看來餘祈年今天是不會來找她了。

抓住窗簾的那刻,一顆碎石子砸進來,從林恙然耳邊咻得一聲飛過。

她捂住胸口喘氣,朝窗口探了探。

院子外路燈下有個熟悉的身影,他安靜地垂下頭,雙手揣進褲兜。

餘祈年!

他真的來了。

林恙然提着拖鞋,小心翼翼走出卧室,關上大門的那刻她松了口氣,重新踩上拖鞋。

深夜的風有些重,林恙然緊了緊睡衣。

她走到路燈下,“你還是來了。”

餘祈年對上她的眼眸,嗓音都溫和了不少,“你的預言居然是真的。”

“那你,信我了嗎?”

“我不知道,”餘祈年頓了頓,“我來找你是想問,你既然來自未來,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林恙然認真注視着他,直截了當地,“因為彭遙栀。”

“因為她?”

“她明年會死,而你是一切的源頭。”

餘祈年轉身冷嘲一聲,“可笑,我就不該來找你。”

“餘祈年,”林恙然看向他的背影,“你應該蔡山吧,他因為知道你對彭遙栀的心意,為了報複你将罪惡的手伸到她那裏。”

“夠了!”

他回身,呵斥道。

“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未來會發生的事情,”林恙然看向他有些猙獰的面孔,絲毫不怕,“我一次次從未來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改變遙栀姐的命運,而這一次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

話罷,路燈下餘祈年的影子歪歪斜斜,他傻笑着搖頭,從兜裏掏出一顆糖含住,仰頭望向夜空的那輪殘月亮。

良久他才開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

林恙然靠在圍牆上,順着他的視線也瞧着那月亮。

那年的月光,也如今日,是鵝黃色的。

餘祈年當時還沒有遇見劉忠,是個十足的小混混。

打架都是家常便飯,只不過他才是被打的那個。

那晚潼遠剛下過一場大雨,地面都濕漉漉的。

餘祈年被一拳撂倒,遂即而來的便是幾雙不知輕重的腳。

他被踩得完全睜不開眼,也痛得叫不出來。

本以為又要被湊得皮開肉綻了。

人們說,遇到人生中的主角時,周圍的一切都是點綴,讓你有種宿命的感覺。

“還不快滾!我報警了!”

一個溫和的女聲,藏起稚嫩,學着彪悍。

人群一哄而散,餘祈年艱難地睜開眼,一位身穿純白長裙的少女,就這樣闖入了他的心底。

純白的衣裳被染成暖黃,分不清是月色還是燈光。

少女蹲下身,将他扶正靠在牆上,幹淨地微微一笑,“你沒事吧?我給你叫救護車了,我陪你一起等。”

喉嚨有股濃重的血腥味,餘祈年扯着嗓子終于發出聲響,“你。”

聲音過于小,少女沒聽得太真切,問:“你很疼嗎?”

她拉開背包拉鏈,從裏面搗鼓了半天,掏出兩顆糖,一顆塞到餘祈年手裏。

少女拆開糖紙,含住糖,“小時候我怕疼,我媽媽就經常塞給我一顆糖,你可以試試。”

餘祈年瞧向身旁的少女,原來真的有人可以笑得這般燦爛。

曾經他這樣的人,就算是在陰溝裏爛掉都無人在意。過慣了黑夜的人,是根本不敢奢望見到光的,哪怕是月亮的光芒。

但在此刻,餘祈年好似真的将一束光緊緊地握在了手心。

他低頭,苦笑着掉出眼淚,慌亂中他将糖含在嘴裏。

這顆大白兔奶糖和記憶裏的味道不太一樣,餘祈年松開緊緊拽住糖紙的手,包裝紙上赫然寫着清涼口味。

“以前,我從來都不知道大白兔奶糖還有其他口味,”餘祈年站在這盞路燈下,手裏拽着兩顆糖,彎了彎眉眼,“直到彭遙栀把這顆糖塞到我手裏。”

“嘗嘗?”

餘祈年含着糖,将另一顆遞給林恙然。

“謝謝。”

林恙然拆開,這味道很清爽,有種海風拂面的涼意。

兩秒後,餘祈年站直身子,語氣鄭重起來,“我會如你所願,遠離彭遙栀。但如果明年她死了,我不會放過你。”

話罷,餘祈年早已走遠。

林恙然站在原地,瞧着他落魄的背影,心底說不上來的不是滋味。

倏然,餘祈年回頭,“你叫什麽來着?”

他是要冤有頭債有主嗎?

林恙然扁扁嘴,“林恙然。”

“我記着了。”餘祈年轉身,一只手舉得老高,揮了揮當作道別。

*

7月21日傍晚,蠶桑村南山海。

林恙然一收拾完東西,便拽着劉嶼辰來到沙灘。

伴着南山海邊的賣唱聲,林恙然脫掉鞋赤腳踏在松軟的沙礫上,提着裙擺不時玩水。

劉嶼辰靜靜地跟在她後邊。

林恙然哼着歌,忽然一個轉身腳踢出水花,濺到劉嶼辰身上,她肆意笑着。

劉嶼辰彎下腰,捧着海水甩了她一臉,像個調皮的孩子越過她跑掉。

林恙然提着裙擺,踏着海浪追上去。

海水的阻力有些大,他們的步子漸漸小了。

蔚藍的海岸線染上了墨色,朦胧的月亮高高挂在了夜空,幾顆明亮的星辰跨越時間來到人們眼底。

海邊的晚風吹得人很舒服,林恙然就這樣踩在劉嶼辰的影子尖,安靜地埋着頭跟在他身後。

就如同很久很久以前,也會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後。

突然,心髒漏了一拍,劉嶼辰止住腳步,林恙然撞在他的臂彎。

夜色了然又暧昧,林恙然後撤半步,為了緩解尴尬擡頭。

沒想到,晴朗的夜空灑滿了數不清的星辰,星空和海岸線連成一條線,無數星辰在此刻倒影在南山海。

林恙然興奮地咧開嘴,指向夜空,“劉嶼辰!好多星星啊!”

劉嶼辰擡頭後又不自覺低眉,溫和地彎着眉眼。

林恙然舉着手指,數着天空的星座,回過神來時劉嶼辰已不見了影蹤。

她四下望望,南山海除了旁邊喝酒撸串的人外,再看不見其他人。

海浪一次次拍打着礁石,林恙然從小就喜歡聽這聲音,總讓人覺得安心。

但此刻,她的耳畔自動屏蔽了這聲音。

“人呢?”林恙然走在沙灘上,小貝殼有些硌腳,她皺了皺眉,嘀咕道:“不會甩下我走了吧!”

“林恙然!”

聽到這聲,她擡起頭,愣在原地。

劉嶼辰将手背在身後,朝自己跑來,他的目的地明目又張膽。

林恙然別扭地咳了一聲,“你去哪兒了?”

“給。”

少年人将一束捧花遞到她跟前,粉色的郁金香在這夜色何其紮眼。

耳畔好聽的賣唱聲融進滔滔不絕的海浪聲中,月光和星辰都明亮,就像是跨越了宇宙裏重重的阻礙。

林恙然此時只能聽見心跳聲在耳膜處的噔噔,随着她的呼吸消弭在海風裏。

她顫抖着接過那捧花,瞧着劉嶼辰澄澈的雙眸,羞澀地将海風吹散的長發挽在耳後。

熾熱的心跳聲,讓林恙然着了迷。

她沒過大腦地問:“劉嶼辰,你送我粉色郁金香,那你知道它的花語是什麽嗎?”

話罷,林恙然回神,想着他怎麽可能說出她想聽的答案,肯定會像曾經她那樣用第一層花語當掩飾。

但,此刻。

她聽見他說。

“當然,”劉嶼辰坦蕩的目光落在她的眉梢,“我永遠熱烈而赤誠地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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