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煤袋星雲09

煤袋星雲09

“大家安靜!”

校長側過身,瞪了一眼劉嶼辰,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他咳了幾聲,退場。

劉嶼辰順勢站到林恙然身旁,瞧着她看自己的眼眸,“看鏡頭。”

林恙然咽了口唾沫,雙手舉着大紅獎狀的邊緣,咧開嘴沖着臺下的鏡頭笑得燦爛。

下臺後,高二高三年級分開走,站在身後的蒲迩順勢攀上林恙然的肩膀,悶聲質問:“從實招來,你跟高三年級那個學神到底啥關系?”

“我們沒關系啊,”林恙然低眉瞧見手中的獎狀,不自覺彎了彎唇,“就是朋友。”

“朋友?”蒲迩狐精地眯縫着眼,八卦雷達開關啓動,“有當着全校師生的面在臺上因為你換位子的朋友嗎?”

“誰說沒有了?”林恙然轉轉眼珠子,繼續嘴硬道:“那萬一是彭遙栀想給葉欣頒獎呢?”

蒲迩冷哼一聲,走到林恙然身旁,攬住她的肩膀,“誰信啊!”

“我給你講啊,”蒲迩指了指前方高三年級的隊伍,“你看着吧,他們年級的教導主任肯定要把他叫住,說不得還要請家長呢!”

林恙然震驚側頭,着急到口吃,“有,有那麽嚴重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高三年級那個教導主任可是被譽為咱們學校的鐵面魔鬼,那個學神幹出這事肯定慘了。”

蒲迩咂咂嘴,晃晃頭。

林恙然止住腳步,握獎狀的手微微一顫,心裏不是滋味。

劉嶼辰其實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做的,林恙然向他宣戰的初衷只是想要彌補他日記裏的遺憾,怎麽反倒最後害了他。

開學典禮後,劉嶼辰果真像蒲迩所說被叫去喝茶了。

林恙然站在辦公室門外垂頭踱步,不時從窗戶往裏望去,劉嶼辰直挺着背,微風拂過他的發梢,從始至終都是溫和的表情,在和主任争吵。

良久,連上課預備鈴都響了,劉嶼辰還沒出來。

林恙然嘆了口氣,想着要不要進去幫他一把,但又意識到進去只能是幫倒忙。

她頹喪轉身,準備回教室上課。

誰知身後的影子連同她的,一起被照到教室的白磚上。

林恙然轉過身,瞧見正垂着頭沿她剛才走過的路途往前走的劉嶼辰。

想到他剛剛肯定被臭罵了一頓,不免有些心疼,“劉嶼辰,你還好吧,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劉嶼辰走上前,垂眸溫和地沖她笑笑,“這件事是我自己想做。”

“你沒有被罵吧?”

林恙然小心翼翼問。

劉嶼辰輕嗤一笑,“還行,罵得不算難聽。”

餘光瞄向身旁的人,總感覺他哪裏變了,但林恙然說不上來。

她開口:“劉嶼辰,你……”

想說的話被上課鈴淹沒,林恙然愣在原地,看着他跟自己說再見。

回到教室,幸好是脾氣很好的英語老師,沒罵她。

林恙然整節課都在甩筆發呆,回憶着這幾次見劉嶼辰發生的事。

總感覺,他變得大膽了。

還是說,其實他沒變,只是這一次林恙然不再追着何暄跑了,所以劉嶼辰便沒再壓抑他的心思了。

翻滾的思緒很洶湧,林恙然還是沒耐住,在夏蟬來找她商量下一步計劃時,将懷疑問了出去。

夏蟬低眉笑笑,沉穩的聲線似乎藏着秘密,“你是想說,劉嶼辰也穿越了?”

“我只是猜測,但我不敢确定,也不敢去确認。”

夏蟬挑眉,“為什麽?”

林恙然微皺着眉,回憶起第八次莫名其妙穿回前和劉嶼辰說的每一句話,生怕漏掉了什麽重要信息。

她猜,“因為我覺得,能讓我穿回的契機除了遙栀姐去世以外,還有一個。”

林恙然緩緩,抿了抿唇,“只是我不太确定,是什麽。”

話罷,她擡眸看向夏蟬,“知了,你循環的契機是什麽?一定不是遙栀姐去世吧。”

夏蟬仰頭看向被夕陽染紅的白雲,輕言笑道:“我的契機也有兩個,一個是我死,另一個是我當着遙栀的面說出那段話。”

“什麽話?”林恙然着急問。

“這是我的秘密。”夏蟬彎了彎唇角,“林恙然,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認為奇怪的事情并不是他也穿越了,而是因為地磁暴。”

“地磁暴?”

“嗯,”夏蟬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你是第一次來到這麽早的時間,所以很多事情都還沒有變質。”

話罷,林恙然晃了神,曾經讀過的日記裏那些細碎的心酸話語,如同一把利劍貫穿心髒。

“看着你追着別人跑,我就像一個貪婪的小偷,渴望能從他身上偷走哪怕一點點你的餘光。”

“我人生中為你做過的這些瘋事,大抵只能到此為止了。你一直在往前走,我想我也應該要往前走了。”

“林恙然,我再等等你吧。真可笑,你甚至都不記得我是誰了,我還有什麽資格對你說這樣的話。到你高考結束吧,那時,無論再深的情感,我也要把你忘掉,咱們就以這本我早就該送你的書為號吧。”

原來,劉嶼辰也并不是從一開始就默默站在角落的人,只是長久的失望攢夠了,再熾熱的喜歡也深藏了起來。

很慶幸,這一次他的喜歡,不會變質。

*

等待時間點的日子實在漫長,林恙然只能學習用來打發時間。

除了學習,這段時間她也沒閑着,一有空就跟着劉嶼辰夜跑,偶爾逗逗保安叔叔的玳瑁。

毫無運動細胞的她,還參加了運動會,為得就是一雪曾經400米倒數第一的前恥。

雖然,她最終無緣半決賽,但比起之前林恙然已經滿足了。

時間終于來到2009年12月。

林恙然的計劃是,假裝去劉嶼辰家補習,抓到他爸爸的仇人。

據夏蟬所說蔡山這人有偷竊癖,只要餘祈年将他引來,再想辦法讓錢出現在他手裏,再利用劉嶼辰請來的警察,怎麽找也能判幾個月。

至于蔡山那兩個跟班,掀不起什麽風浪,餘祈年本人就能收拾了。

反正只要度過明年4月就行。

林恙然就這樣心中揣着事,來到劉嶼辰家。

熟悉的格局,有種恍然的感受。

“奶糖!”

林恙然蹲在玄關,輕輕摸上奶糖的頭,笑彎了眼。

劉嶼辰也蹲下,眉心一顫,“你怎麽知道它叫奶糖。”

“我就是知道呀,”林恙然撸貓的動作沒停過,“因為我了解你的腦回路。”

劉嶼辰輕笑,又立馬收起咧開的嘴,“什麽?”

“你給它取名,一定是因為,”林恙然頓了頓,瞧着劉嶼辰笑起來,“你喜歡吃橘子味的奶糖!”

“怎麽了?有問題?”

林恙然回避他灼熱的目光,起身扶了扶肩上的書包,清了清嗓子,“不撸貓了,學習要緊。”

林恙然輕車熟路地坐上她之前坐過的位子,擺出書本開始學習。

其實這個時段的書她已經看過好幾遍了,所以今天她專門借了林業的高三教材來看,就當提前預習了。

想着如果彭遙栀不再自殺,那麽她就會去到高三,如果回不去,那憑借現在的能力考個好大學也不是不可以。

瞧着鐘表,終于捱到傍晚。

冬天的潼遠黑得很早,林恙然記得很清楚就是在今天,那個拿她當人質的刀疤男就埋伏在附近。

她像往常一樣跟劉嶼辰聊天,踱步在劉嶼辰家樓下的這條寂靜街道上。

晃然,一排排的路燈瞬間亮起,林恙然深吸一口氣跑出去。

心懸在了嗓子眼,直到那把鋒利的刀架到自己脖子上的那刻,她才勉強松了口氣。

“別動!再過來我殺了她!”

聽着耳邊音量賊大的沙啞嗓音,林恙然扁了扁嘴。

她在心底數着秒,看看這一次宋覽到底什麽時候出現。

望着遠處昏黃燈光下,兩個扭打在一塊的人。

林恙然皺着眉,心想:“怎麽還不來?餘祈年都來了,這宋覽怎麽比屈南山還不靠譜。”

盯着餘祈年打架,不太習慣的林恙然起了身雞皮疙瘩。

倏然,身後傳來一陣叫喊聲,但并不是林恙然期待的那樣。

“快跑,我們被耍了!”

刀疤男怒火燒上頭,“幹耍老子,你死定了。”

他将到刀拿到林恙然臉頰,瞬間血淌了出來。

林恙然側過臉去,他的刀也跟過來。

身後的那人着急忙慌地逃竄,那應該就是上次穿越沒抓到的第二個仇人吧。

林恙然再也憋不住,大喊:“劉嶼辰!後面有人跑了!”

話罷,劉嶼辰像箭一般射出去,路過林恙然時帶起了風。

刀疤男震驚地瞧着他遠去的背影,惱羞成怒地,“好啊,他居然抛下你。”

林恙然拽緊拳頭,平靜地,“說明,你用我根本威脅不了他。”

“放屁!”刀疤男怒聲:“要是他不在乎你,當年在南山海他不可能半夜一個人跑到深山去救你,要不是當時山下到處都是警察,你以為你倆還能活到今天。”

林恙然冷哼一聲,“難怪你會把我認成劉嶼辰,原來你就是當年拐我的人。”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刀疤男将刀架得更深了些,林恙然痛得嘶了一聲。

千鈞一發之際,林恙然手肘一記重擊,逃出了他的威脅。

宋覽帶着警察姍姍來遲。

林恙然靠在牆上喘着粗氣,壓着蔡山跑過來的餘祈年抛過來一顆糖。

她擦了擦臉上的血,含住那顆糖。

劉嶼辰走過來,身旁跟着個警察,壓着差點逃掉的人。

見到林恙然臉上的傷,他蹙了蹙眉,手頓在半空,“疼嗎?”

“不是很疼,”林恙然搖搖頭,嘆了口氣,“就是怕到時候破相了。”

話罷,劉嶼辰脫口:“去醫院縫幾針?”

林恙然看着他擔心的樣子,調侃笑道:“這傷口不深,我還沒那麽矯情,有這時間走到醫院怕是都愈合了。”

*

蔡山因為偷竊被抓了起來,判了7個月,心頭大患除掉一半。

林恙然松了口氣,連時間都變快了。

12月31日跨年。

林恙然邀請劉嶼辰,一起去漓江跨年。

湍急的人潮推着人向前,林恙然就這樣和劉嶼辰漫步在漓江,沒有目的地,只是向前走。

累了便停下來,趴在欄杆上吹吹江風。

“給。”

劉嶼辰靠在欄杆上,遞來一支藥膏。

林恙然接下瞧了瞧,問:“這是什麽?”

“這個藥祛疤很有效,可以試試。”

林恙然摸了摸臉頰上的傷,10天過去了如果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

她轉了轉藥膏,輕挑眉梢,“你好像,很介意我有個疤。”

“冤枉,”劉嶼辰低眉輕笑,“我只是以為你會在意這些。”

算了,不逗他了。

林恙然收起調侃的口吻,彎了彎眉眼,“謝啦,我會擦的。”

手肘撐在欄杆,林恙然昂起頭欣賞着難得的星空。

今晚的夜空,竟連銀河都能隐隐瞧見。

林恙然指着若隐若現的銀河,側過身望向劉嶼辰,“劉嶼辰,你知道銀河的距離嗎?”

“銀河?”劉嶼辰對上她的眼眸,“你是指它到地球的距離?沒記錯的話,大概是2.6萬光年。”

話罷,林恙然認真地注視着他,半張的口想說話。

可話還沒開口,熱鬧的街頭開始倒數,她擡手瞄了眼表。

還差一分鐘,就2010年了。

聽着周圍熱烈的倒數聲,林恙然見劉嶼辰轉身對向漓江,也加入了他們。

“四十九、四十八……”

在這無數交錯的時空裏,林恙然早已記不得自己許過多少新年願望了。

但不管多少,她的願望始終只有那一個,就是下一次能跟他一起跨年。

林恙然從沒想過,她居然真的還有機會在這個時間裏,和她願望裏的主人公一起,實現她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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