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質能方程04

質能方程04

2月22日夜，林恙然盤腿坐在轉角的一盞路燈下。

她不停張望着是否有人來，瞄見熟悉的身影時，她趕緊點燃面前蛋糕的蠟燭。

腳步聲越來越近，林恙然端着蛋糕起身。

“劉嶼辰，”她跳出轉角，笑得燦爛，“生日快樂！”

劉嶼辰止住腳步，望着她手中的蛋糕，“你怎麽知道我會來這？”

“我猜的。”林恙然舉蛋糕的手往他跟前移了移，“快！蠟燭要滅了，許個願望吧。”

路燈昏黃，蠟燭也昏黃，林恙然的眼眸卻閃着亮。

劉嶼辰斂起笑意，輕聲說：“謝謝。”

“你要是再不許願，真的要滅了！”

話罷，劉嶼辰聽話地閉上眼。

他的願望很短，好似早就準備好一樣。

五秒後，劉嶼辰睜開眼，垂眸的那瞬間他瞧進這雙眸子，溫柔又缱绻。

林恙然瞧着他，“許好了嗎？”

“嗯。”說完，劉嶼辰吹掉蠟燭的光。

林恙然咧開嘴，重複說道：“生日快樂！”

而後語調放緩，聲音很輕就像小貓撒嬌蹭手般，聽得心有些癢，“十八歲快樂。”

二十，十八歲快樂。

願你，以後不管經歷什麽，都能歸來還是少年模樣。

知世故而不世故，這個詞太高級，但我仍希望你能成為這樣的人。

“诶。”

林恙然身子一斜，外套側兜面向劉嶼辰。

兜裏的那把切蛋糕的刀隐隐若現，劉嶼辰壓不住嘴角的弧度，他從她兜裏拿出那把刀。

林恙然見他拆完包裝袋，清清嗓子，“壽星第一刀。”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街邊過生日吃蛋糕。”

劉嶼辰坐在一盞路燈下的花壇邊上，他端着塑料盤，拿起勺子嘗了一口。

“我也是！”林恙然将兩只腿伸得老直，用手拿下銜在嘴裏的勺子，仰起頭看向晴朗的夜空，突然來了興致，說：“诶，你說要是這個時候下雨會不會很浪漫？”

“浪漫是浪漫，但似乎會感冒。”

“所以，”林恙然扶了扶肩上的書包，笑道：“我帶傘了！”

劉嶼辰輕埋下眉，用玩笑的口吻說：“你裝備還挺齊全。”

“那是！”

林恙然得意地挑了挑眉，又将一小塊蛋糕含在嘴裏。

像是想起了什麽，林恙然側頭看向身旁的人，“對了劉嶼辰，我一直沒來得及問你，你為什麽要把保送考試的名額讓給遙栀姐啊？”

“因為，”劉嶼辰對上她的眼眸，語氣堅定地，“我有了新的目标。”

“什麽？”

“等高考結束，一定告訴你。”

“什麽目标，還得高考結束才能說啊？你的成績國內的學校不是随便選嗎？”

林恙然不解。

“林恙然，”劉嶼辰忽然喊了她一聲，聲音都變輕了不少，“如果我成績不好，你會失望嗎？”

“不會啊，”林恙然擡頭望向夜空，咧開嘴，“怎樣都是你。我就是覺得你超級厲害！”

“當然”她清了清嗓子，右手專門比了比距離，半開玩笑道：“比我還是要差那麽一點點。”

*

時間像是被什麽一點點地往前推，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計劃裏寫的一樣進行着。

這一次，彭遙栀平安度過了兩個時間點。

時間來到4月初。

春季犯困林恙然實在提不起興趣學習，便像往常一樣來高三三班找劉嶼辰聊天。

但站在高三三班教室門前朝裏面掃了一圈，并沒見到劉嶼辰，甚至他的課桌都幹幹淨淨。

彭遙栀從遠處走來，“你來找二十嗎？”

“哦，”林恙然回過頭，咧開嘴，“對。遙栀姐，他去哪兒了？”

“可能你得過幾天才能看見他了，”彭遙栀輕彎唇角，不太自然地，“他媽媽住院了。”

“啊？”

林恙然半張開嘴，愣在原地。

她分明記得，陳琪路住院是在4月底，那個時候林恙然還瞧見劉嶼辰送花給她呢，怎麽會提前了這麽多？

上課預備鈴準時響起。

林恙然只好不舍地，“那我先回去了，拜拜遙栀姐。”

彭遙栀禮貌颔首便走進教室，有種恰到好處的疏離，不過這個時候的林恙然思緒完全被劉嶼辰占據，完全沒注意到。

林恙然打算去醫院看看虛實。

她實在不敢相信，曾經當她面拒絕治療的陳琪路會提前去住院。

肯定有鬼！

循着記憶，林恙然來到醫院，正巧撞見餘祈年。

她在電梯裏叫住他，問：“你怎麽在這？”

餘祈年抱着手臂，靠在電梯上，恹恹的眼神斜過來，“公衆場合，你管得找嗎？”

她啥都沒幹，他就擺出這副欠揍的模樣，林恙然心裏窩火。

于是陰陽怪氣道：“是，公衆場合，你說的都對。”

一路鼓着氣，跟在餘祈年身後，見他要踏進病房的那刻，林恙然攔住他，“先說好，不許打架。”

“沒想到，”餘祈年身子微傾，用挑釁的口吻說道：“你這麽多管閑事。”

話罷，他繞過林恙然，走進病房，臉上露出從未見過的笑容。

他抽了根椅子坐下，像個主人。

林恙然小心翼翼來到病床前，陳琪路從和餘祈年的交談中抽出眼來，她瞧了瞧餘祈年，問：“這位是？”

林恙然将那束郁金香放在案頭，大方伸出手，咧開嘴笑道：“阿姨你好，我叫林恙然。是劉嶼辰的同學。”

“謝謝你還帶花來看我，”陳琪路彎了彎眉眼，“我看你跟七年一起進來，還以為你是他朋友呢。”

“诶？二十你怎麽站門口啊，快進來啊。”

林恙然順着陳琪路的視線看去，劉嶼辰站在門邊，漆黑的眸子沉下去，目光死死釘在餘祈年身上。

病房聊天時，劉嶼辰也沒講幾句話。

林恙然能感受到他很不爽。

約莫一小時後，三人一同乘電梯下去，死寂的沉默在此刻瘋長，林恙然感覺渾身不自在。

在電梯門開的那剎，劉嶼辰将餘祈年拽出去，擡手便是一揮。

餘祈年像是預料到一般，頭輕輕一偏便躲了過去。

他理了理上衣的褶皺，目光極為懶散，“劉嶼辰，今天我不想和你打，我更不想挨一頓揍再回去。”

“告辭。”

話罷，餘祈年斜了眼林恙然，便轉身而走。

劉嶼辰看樣子想追，林恙然只好拉住他，“你惹他幹嘛？人混道上的。”

見他捏着拳頭死死瞪着餘祈年的背影，林恙然被勾了興致，認識這麽久她還從來不知道他跟餘祈年到底為什麽就是仇人了，明明陳琪路對餘祈年的态度也還行啊。

林恙然醞釀了會兒，試探道：“劉嶼辰，你跟餘祈年為什麽見面就掐架啊？”

“他害死了我爸。”

話，冷冰冰地砸向地面，很是無情。

林恙然怔住，連呼吸都小了不少。

沉寂後，他又說，咬着牙地，“當年要不是為了救他，我爸是有機會逃出去的。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

瞧着劉嶼辰整個身子都在哆嗦，林恙然咬了下嘴唇，生硬地，“我們不聊他。我們聊……”

“我們聊牛郎和織女怎麽樣？”林恙然擠出笑來，“聊銀河的距離，你知道嗎？”

劉嶼辰輕下眉頭，“這個問題，你好像問過我。”

“是嗎？”林恙然尴尬地撓了撓後腦勺，她眨了眨眼，“我的問題是牛郎和織女星所隔銀河的距離，不是銀河系到太陽的距離。”

試探太過明顯。

林恙然算是豁出去了。

劉嶼辰掀了掀眼皮，略微抱歉的語氣，說：“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查一下，之後告訴你。”

林恙然假意笑笑，這個問題的答案哪有那麽重要。

“不用了，”她輕嘆一聲，“對了你媽媽的病怎麽樣？”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有希望能多活三個月。”話罷，他張開滄桑的嘴，哀哀地，“我只希望我媽能看到我高考結束。”

林恙然點點頭，“一定會的。”

雖然知道陳琪路看不到，但萬一呢，這一次她可提前住院了這麽多天，說不定就引發巨大的地磁暴了。

良久，劉嶼辰瞧着她，彎了彎唇角，輕喃：“謝謝。”

*

本以為什麽都沒經歷的彭遙栀不會再有什麽問題。

林恙然甚至都已經跟夏蟬誇下海口，6月8號之後大吃一頓好好慶祝。

但4月11日，夏蟬來找林恙然，說一切都完了。

昨日，本不是什麽時間節點，但彭遙栀傍晚放學走在路上，被一群喝得爛醉的人圍住了。

“怎麽會這樣？”

林恙然摳着手指，擡眼望向與她對坐的夏蟬。

夏蟬絕望地盯着林恙然，重重嘆了一聲，哀哀低語，“或許，就跟以前每一次一樣，我永遠都救不了遙栀。”

話越說哭腔也重了起來，“林恙然，你說為什麽啊，遙栀那麽好一個人，上天給了我那麽多次機會，但為什麽為什麽她的死就像注定了無法更改一樣……”

“不！”

林恙然急切否定，她攥緊拳頭，深吸幾口後才勉強平息了怒火。

她顫抖着，“這分明是那些人的錯，遙栀姐才是受害人。”

夏蟬哀怨地盯着她，眼窩深陷，“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改變不了。”

“既然上天一次次讓我們重來，那就說明老天也想救她。”林恙然淺淺吸氣，語氣逐漸堅定，“我林恙然，從不信注定的命運。什麽無法更改，什麽注定為此，統統都是鬼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