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的确,結婚沒多久,陳才不顧家裏阻攔帶着陳秀還是搬出去了。他答應張珍空的時候一星期回來一次,忙的時候一個月回來一次。他辭了廠裏的工作,只有空的時候才去廠裏打零工,每天的日常就是和陳秀一起經營夫妻早餐店,他還因此被廠裏的人時不時拎出來調侃一下,說他是“小男人配上了大女人”。當然,大家夥兒也成了他店裏的常客。他終于過上了自己想要的幸福的生活,有了想守護,想好好經營的家。

陳才那邊過得有滋有味,陳功這邊依舊是一潭死水。

“招娣!招娣!過來一起玩兒啊!”二娃朝招娣揮揮手,示意她過去。

“我挑完這擔水再過來。”招娣回答。

聽到招娣答應和自己一塊玩兒,二娃可等不住了,趕忙放下手裏的家夥朝招娣跑過去,“來,我幫你。”還沒等招娣反應過來,二娃就接過了招娣手裏的擔子,扛在了自己肩上。

“你要繼續上學嗎?”二娃問道。

“我不知道,應該不上了吧。”招娣回答。

“為啥不上,是你家裏人不讓嗎?”二娃又問。

“不是,我外婆說要讓我上學的,還讓我走出這個村。是我自己不想,我怕離家遠,就不能每天看見外婆了,母親一個人家裏也忙不過來。”招娣說。

“你還是個小孩兒呢!考慮這麽多幹啥?我娘說了,要讀書才有出息,不過她也說你們女娃兒,嫁個好人家就行,一輩子就能過得好。”二娃說。

“你再說這話我就不理你了!我才不要靠嫁人呢!我要靠我自己!”招娣聲音愈發響亮了起來。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二娃回答。随後又轉身對着招娣耳邊輕輕說:“要是你嫁人,不要嫁給別人,嫁給我好不好?”

“二娃!你又胡說八道!看我不打你!”招娣伸出手朝二娃背上就是一巴掌。

“诶诶诶,疼!你咋這麽兇!我還幫你挑着水吶!”二娃忍不住發出□□聲。

“你去過外面嗎?”招娣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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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哪個外面?我們現在不就在外面嗎?”二娃一臉疑惑。

“你這笨蛋,我說的是出這個村。”招娣說。

“沒,我家又沒有有錢人,也沒人在外面幹活,都是種地的人,我出去幹啥?”二娃回答。

“你就不想看看外面的樣子嗎?”招娣問。

“你帶我去?你也想像吳婆婆女兒一樣和男人私奔嗎?”說着二娃哈哈大笑起來。

“你能不能認真點!”招娣真的要被二娃這不正經的模樣惹惱了。

“好好好,你說,你說,我聽着。”二娃說。

“我前陣子去山上撿柴,看到有條沒走過的路就往那走,我走了好久好久,結果就走到了別的村子,還碰到了一位老奶奶。那裏的村子和我們這有好多不一樣的地方。”招娣認真地說。

“有哪裏不一樣?”二娃問。

“嗯……我也說不上來,改天我帶你一起去看看?”招娣說。

“好啊,你來喊我就行!你找我,我都有空。”二娃笑着說。

“那你可別讓我背鍋,我可害怕你母親,到時候她罵你可不關我的事情。”招娣說。

“成!我娘就我一個兒子,又不會把我怎麽樣。到時候被抓住,我肯定是擋在你身前的,決不讓你挨一點欺負。”二娃仰起個頭大聲說。

“诶呀!你看路,別把水弄撒了!”招娣反複叮囑。

“阿娘,你這又是幹啥!你能不能注意點自己的身體!”林建英看到阿娘在門口駝着背喘着粗氣,趕忙迎了上去。

李菊香六十餘歲,身體已然不是很好,患有嚴重的哮喘,經常走一段路就得歇一會兒。她又總是去山上撿miaozouzi ,想着在家閑着也是閑着,倒不如能賺點是一點,每次回來都把自己搞得大汗淋漓。有次在山底下犯了哮喘差點喪命,還好老田看到了把她攙了回來。林建英實在忍不住對阿娘大吼道“能不能不要再瞎折騰,老都老了,這點錢重要你的老命重要啊!”但是外婆十分堅決地說:“女娃馬上到了上初中的年紀咯,小學沒上差不了多少,初中那哪能一樣,你舍得讓她小小年紀在家砍柴做飯洗衣服?”“我不就是這樣過來的嗎!誰讓她不是個男娃!再養大一點又可以賣給一戶人家!”母親歇斯底裏地喊,像是在抒發自己多年來的怨氣。外婆頓時落下勢頭來,“娃兒,你曉得的,娘也是迫不得已,我就知道你還在怪我。算了,娘不說了,你也可憐,都怪娘沒用。”

林建英就是那個被母親放棄的人,為了家裏好幾口人的生計,被“賣”到了老陳家,過着這種絕望的看不到頭的苦日子,她在家唯唯諾諾,誰都不敢得罪,起初她脾氣并不是這樣,在還沒出嫁前她是家裏的小女兒,李菊香最是寵她,在那天挑完水回來的路上,村裏人遇見她,說她娘給她許下一門好親事,她一開始根本就不相信,阿娘怎麽會毫無征兆地對她的婚姻大事擅作主張。她趕忙跑回家,等來的卻是滿臉惆悵的阿娘與桌子上的幾斤豬肉。阿娘對她苦苦哀求,求她救救這個家,陳水向她保證不會虧待她女兒,她信了。李菊香提了唯一的一個要求就是她要陪自己的女兒一起嫁過去,起初陳水覺得這就是個笑話,但思索再三,還是同意了。

婚後的日子可以用“一塌糊塗”四個字形容,婚前說的什麽話都不認帳、不作數了。李菊香身體還行的時候還會幫持林建英一同做些活兒,招娣生下後便都是她一手帶大,近年來身體大不如前,在一些家務活上也幫不了什麽。她時常在深夜會不知覺地無聲哭泣,她感覺斷送了自己最心愛的女兒的一輩子,又在為外孫女的未來深切擔憂,她深刻明白留在眼前這個家裏必定是會被吸血的,自己又沒有能力改變她們的處境。她恨不得将她們要受的苦全自己一個人承受了,反正自己都是身子大部分入土的人了,她們母女二人的日子卻還長着。

李菊香在床上躺了兩天又開始為招娣上學做準備,按照當地的習慣,上沒上小學不重要,基本的加減乘除知道,再給初中校長幾斤豬肉燒酒,這學就能上的成了。

“女娃兒,你來來!”招娣一放下水桶就被外婆招呼了過去,外婆拿出一小塊布包着的一沓錢,有幾分的,也有幾毛的,一沓算起來有五塊錢,“招娣,外婆給你攢好了學費!等九月份你就能去上學。那個學校離咱這有點遠,有十裏路,你就辛苦點,三點起來趕路。”外婆肉眼可見的開心。“外婆,我不想和你分開,”招娣埋在外婆懷裏,眼眶濕潤。外婆輕輕拍着招娣的背,“娃兒,你不能這麽沒出息,外婆陪不了你一輩子,你得給自己找條出路,不能在這個家裏待一輩子啊!”外婆對被禁锢在這個村莊、這座大山裏的生活深惡痛絕,她感覺招娣倘若不上學,以後的日子都能看到頭,每每想到這她就感到糟心。

隔天晚上陳才和陳秀回來了,給家裏拎了一大袋的肉包子回來。張珍見到小兒子回來趕忙問:“小才,吃過飯了沒有?”“吃過了娘,在外面還怕我們沒飯吃不成?”陳才拍着娘的肩膀,邊說邊往屋子裏走。“爹,我們回來了。”陳才揮了揮手,陳秀也附和笑着叫了句爹,陳水卻自顧自地把玩着自己的茶壺,瞄了眼張珍手上拎着的肉包子,“不是賣不完才拿回來喂我們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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