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章

第 59 章

日子一天天過着，鄭淑華的那根弦卻越來越緊繃。公司越來越大，她的壓力也越來越大，随即脾氣更是越累越大，身體也出了毛病。一天，她在給大家開會的時候突然昏倒，招娣差點沒吓死。

“你每天這麽跑，不累嗎？”鄭淑華問。

“還不是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不躺在這，我能在這嗎？”招娣說。

“你好兇哦，我現在是病人。”鄭淑華撅着嘴巴，略帶委屈的聲音反抗。

“我兇？誰前陣子天天罵員工，在公司我進你辦公室也要挨罵，回家你還要罵我。”

鄭淑華仔細回想了一下這陣子自己的言行，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怕，“我是不是很讨厭？”

招娣看她當真了，馬上軟了下來，“不是不是，我就那麽随口一說，你還是最美！最溫柔！最善解人意的鄭大老板！”

“你說我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了？”

“怎麽可能，你那麽年輕！看着比我還年輕。”

“可是我最近的确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我好糟糕。”

“你那是壓力太大了。”

“你會不會離開我？”

“我去哪兒？我只有和你的那個家，你別把我掃地出門就好。”

“你會不要我嗎？我感覺我都老了。”

“你等五十年後再來問我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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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因為那時候我們還在一起，我還在你的身邊晃悠。”

終于把鄭淑華哄開心了，招娣開始講她的想法，“你有沒有想過把服裝公司開個分公司？開在小山村，那裏物價各方面都很便宜，而且人力也很充分，人員流動也不會很大，還能帶動當地的經濟收入。”

“哪個地方比較适合？”

“我家。”

“你要帶我回家了嗎？”

招娣一臉得意的笑，她知道，鄭淑華會答應自己的。而自己在廣東也有了一定的事業基礎，也是時候回家看看了。

鄭淑華完全恢複身體出院之後，陳招娣作出了令公司同事都震驚的決定：反哺家鄉。她在改革開放浪潮中找到自我的同時心裏始終有着自己的一杆秤，她還保留着自己心中的那一小塊淨土。雖出走多年，仍保有一份孩童時期想要改變村民思想的純真。

說走就走，鄭淑華安頓好總公司，就和招娣踏上了回西塢村的路。結果沒想到二人之間更緊張的人居然是招娣，“你帶我回家，不是應該我緊張嗎？你怎麽比我還害怕？”

“我怕你不習慣，因為，額，那個地方，真的，蠻落後的，跟廣東根本沒有辦法比，你要不先做個思想準備？”招娣手心全是汗，她還怕村民會像以前那樣難以改變。

“你覺得我不能吃苦是不是？”鄭淑華問。

“不是，是我不想讓你吃苦。”招娣一臉認真。

回鄉建廠的情況的确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容易，村裏人剛開始一度非常排斥要建服裝廠的想法，他們過慣了農村生活，不想沾染上城市的那種風氣，而且，要建工廠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誰知道招娣能整出什麽花樣來。

“我們絕對不同意！”

“這都是老祖宗給我們留下來的地方，哪能讓你們瞎玩兒！”

“陳招娣！你不要以為出去了幾年，賺了點錢，就可以回來為所欲為了！”

在一陣陣反抗的聲音中，突然出現了一種支持他的聲音，“我覺得她的想法很不錯，而且是我一直就想做的，只是沒有資金，現在資金來了正好！”

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走了過來，“你好，我是村長葉清，你走之後我來接替上一任村長職務的。”

“你好，我是陳招娣。這位是鄭淑華，我們公司的董事長。”

三人簡單寒暄便開始了對工廠的謀劃，原來村長也為這些村裏人那固步自封的思想頭疼，他始終覺得缺少一點外力，或者說是助推力，推他們一把，他們只要過了那個心裏的坎兒，看到未來的生活是有盼頭的，或者是先讓他們嘗到一點甜頭，他們就心滿意足了，就會配合了。三人意見出奇的一致，有了村長的領導，建廠的工作終于是開始了。

起初，建築工人并不想接這個單子，後面聽到一天可以賺二十塊，便蜂擁而上。廠子建好後，就是紡織女工的問題，男人都不想讓女人出去幹活，他們還是認為女人就該本本分分的在家伺候男人，出去幹活就顯得家裏的男人很無能。

“一天工錢十五塊！”鄭淑華發話。

“你快去快去！”數不清的男人的口中說出了這句話。

再後來，就是服裝版式的問題。男人又不願意讓自己的女人穿得花枝招展了，說那樣跟狐貍精似的有什麽區別，有些男人還因為這個直接跟女人動起了手。招娣實在是受不了這個男尊女卑、重男輕女的村子了。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我是村子裏最有姿色的人？”招娣問。

“這不是大家公認的嘛！”男人回答。

“那我現在身上穿的就是廠裏的衣服是不是？”

“是又怎麽樣？”

“那我勾引你了嗎？”

男人頓時無話可說，鄭淑華被招娣的這一招給搞得笑了，但她又不能表現得那麽明顯，有失她董事長的威嚴，只好等晚上回家再聊這件事，“你今天白天可真威風！”

“什麽？”

“你今天出盡了風頭，沒想到你還有這麽厲害的一面。”

“沒事，我很聽話的，都聽你的，你別怕。”

月末領工資的那天，大家紛紛樂開了花，幾乎所有人都拎着自己家的雞蛋、鴨蛋、老母雞等一些食物去招娣家拜訪，說要感謝她，沒想到她真的能成事兒。

“感謝我做什麽？”

“你讓我們生活更好了，之前我們哪敢想有一天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哩！”

“女人能不能頂半邊天？”

“能！”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都大聲說出了這個字，這個在過去幾十年、幾百年、甚至是幾千年裏，都鮮少得到肯定的詞彙，最終在女性的努力下，成為了現實。

“還重男輕女不？”

“不重男輕女！”

“女人能不能走出這座山？”

“能！”

“這些你們都答對了，但你們有件事情做錯了。”

“什麽事？”衆人紛紛疑問道。

“你們感謝錯了人，不應該感謝我。”

“那感謝誰？”

“感謝這個時代，感謝政策，感謝改革開放。我也生活在這個時代，我只是很渺小的一個個體，我們每個人都是很渺小的，但是因為有人帶頭做了突破，改變了原先的生活，向我們展示了以後的日子有多麽多麽好，才讓數以萬計的人紛紛走上了那條路。其實改革春風吹滿地，吹出了許多人的新生活，新人生。不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自己存在的價值，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今天，改革的這道風，吹過了西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