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薔薇

薔薇

她身上的黑裙很單薄, 擁抱的也很用力,謝懷隽不得不傾下|身, 接納她的所有柔軟, 他從未與異性有過過多的肢體接觸,在她撲上來時,掌心是下意識回攏的, 即将觸碰後背肌膚,又止于懸浮的距離,并沒有完全貼合上。

披肩罩衫随着動作幅度過大而垂落, 還未掉在地上,謝懷隽剛好一手摟住。

謝懷隽低眉,可以看到她光潔白皙的脊背被絲帶交纏,直至腰窩之上,他稍稍放下手, 以罩衫為遮蔽物, 隔着布料, 抵住她的後腰, 避免外露和觸碰。

幾秒鐘後,倪薇稍稍松開手,臂膀仍然虛攀在他肩上, 問他可不可以讀完前幾天看過的書。

她實在纖細,鎖骨弓起成窩,v字領的包裹的柔軟又格外豐滿,謝懷隽沒多看, 繃緊的神經迫使他立即把披肩展開, 重新蓋在她身上,他氣息稍稍變沉:“別着涼了。”

倪薇哦了一聲, 松開手穿好罩衫,在胸前系好扣結,有些尴尬的撩了下耳邊,即使那裏并沒有碎發。

謝懷隽輕聲問:“安慰好了嗎?”

倪薇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見他面色沉靜,一本正經的問她感想,她心裏忽然覺得沒什麽大不了。

凡事都要點到為止,她點了點頭,思考片刻,又不死心地抿唇問:“如果下次還需要安慰,可不可以再抱一下我。”

她問得坦誠坦蕩,雙眼依舊明亮好看,謝懷隽凝睇幾秒鐘,并沒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絕,又或者說,他根本沒想過拒絕。只是一個擁抱,一個帶有安慰意味的擁抱,如果就此可以撫平她,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

謝懷隽嗯了聲。

倪薇唇角微微上揚,向後退了一步,說自己已經困了不需要讀書,輕快地走上旋轉樓梯,猶如率然蹁跹的蝴蝶。

她不喜歡看書,總愛以各種理由避免自己一人閱讀枯燥無味的書籍,但今天倒是連推脫的借口也懶得找,敷衍得很。

目送她直至看不見身影,停在原地的幾秒鐘,謝懷隽揉了下眉心,心裏除了無可奈何,就沒有別的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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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懷隽啓程前往歐洲,是在第三天的清晨。

知道他什麽時候走,倪薇前夜就訂好了當天早起的鈴聲,但人總是抵抗不住生物鐘帶來的困意,當天鈴聲是響了,可她本人睡得昏沉,壓根就沒聽見。

醒過來的時候,看見時間顯示是九點半,倪薇在床上悔得都要擰成泥鳅了。

鈴聲沒能叫醒她,那其他人呢?

倪薇沒有做飯阿姨電話,也不想為難對方,所以第一件事就是發消息問責謝懷隽,為什麽不把她叫醒。

謝懷隽乘坐的飛機,直至十個小時後才降落,大大小小的事堆積在一起,消息也理所當然延後到第二天沒那麽忙碌時才回複:【充足的睡眠是很有必要的。】

很體貼的一句話,直接殺死了這場比賽,但凡她再作一點,就是她的不禮貌了。

雖然不出所料,但倪薇心裏還是悶悶的:【可是我給你送機回來也可以補覺,而且為什麽你剛下飛機的時候不給我報平安。】

謝懷隽并沒有回答後者,只發了兩個字:【折騰。】

倪薇敲字都快在屏幕上戳出火花了:【哦,那我以後再也不給你送機了。】

并且還補一句:【也不給你接機。】

諸如此類鬧脾氣的話術,謝懷隽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回了,他沒太在意,看完消息便将手機熄屏放在一邊。

合作方的德國人經理,還在侃侃而談當地飲食文化,得知謝懷隽曾在此留過學,又更加親切地拉近關系,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謝懷隽略略颔首回以莞爾,用餐結束後,不再應付這些人情世故,思緒逐漸歸于倦怠。

但在工作結束後,謝懷隽又讓崔文林跟随經理,挑選些适合倪薇的特産帶回家。

他不會準備禮物,也從未想過要給驚喜,在這些禮品空運回國前,他随手轉發了崔文林整理好的照片和清單,發給倪薇問有沒有喜歡的。

分開的這幾天,謝懷隽和從前一樣,會問她的行程,倪薇很記仇,貫徹愛答不理的行為準則,但這次看到有好處,回得很快:【你是不是想收買我給你接機?】

謝懷隽沒有反駁,借坡下驢:【嗯,是。】

此刻的新城正值午後豔陽天,倪薇躺在搖籃椅裏,借用雙腿輕輕晃蕩,兩指放大禮品照,仔細逡巡了一遍,唇角輕輕上揚,并不是很滿意:【我想要的不在裏面。】

謝懷隽:【你還想要什麽?】

倪薇在輸入框裏敲了個“你”字,但并沒有發出去,她稍稍擺正上半身,将發絲往後撩,小心翼翼又輕快地戳開視頻通話。

在她裝模作樣不到三秒鐘時,眼前的通話視頻忽然被挂斷。

卷發絲的手停頓一息,倪薇看到謝懷隽的消息:【在外面,不方便,清單上的零食玩具都是你的,缺什麽可以和崔文林說。】

無懈可擊的理由,加上有時差,确實處處透着不方便。

倪薇不太抱希望的退而求其次:【那我可不可以打電話跟你說嗎?】

她沒別的意思,就是許久沒聽見他的聲音,有點不習慣而已。

倪薇在心裏找借口,原本顯示聊天框的界面,忽然彈出撥打電話。

為表矜持,倪薇在心裏倒數三下後才戳了接聽,她其實在撥通視頻電話前就已經戴上耳機了,可是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卻下意識把手機貼耳邊。

“還想要什麽。”謝懷隽問。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清淡,說不出有什麽值得她浪費這長途電話費的地方,她只是本能的覺得,生活裏好像少了他這幾句稀松平常的話。

倪薇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什麽都不缺,清單裏的軟糖零食,她就算沒去過德國也吃過;胡桃匣子也早在小時候的聖誕節收到過,至今不知道扔在哪裏,大概也許已經屍首異地了;更別說那些毛絨玩具,她自認為已經過了抱毛絨玩具睡覺的年紀了。

她點開清單列表,目光定格在送給客戶的列表上,輕聲問:“我可不可以要點酒水?”

倪薇能料想到謝懷隽會拒絕,所以着重強調:“我已經成年了,也和我朋友喝過酒,既然你都要送給其他客戶,應該也不缺我這一位吧,我還挺想嘗嘗的。”

自從倪薇願意對他開放朋友圈,謝懷隽的确看到過她與好友喝酒的生活照。

她那頭樹莓紅的發絲有些褪色,自然了許多,耳墜與項鏈相互映襯,明亮精致。染發、打耳洞、不再素顏朝天,會塗點口紅,确實和成熟沾邊。

他見過她更稚氣未脫的模樣,加之以電話聯系的兩年空白期,短短三個月,根本無法讓他從心底裏認定倪薇已經是個大人了,何況她還冒冒失失的,總愛撒嬌。

這套撒嬌偶爾有效,但大部分時間不能觸犯底線。謝懷隽面色平靜,回絕得幹脆:“對你而言,酒精度太高了,何況你自己喝是一回事,我送你又是另一回事,過度飲酒會傷身,少喝些。”

倪薇悶聲:“那我今晚就要和我朋友去喝酒。”

她是故意放狠話,謝懷隽知道她是有分寸的:“保持清醒着回來,明白嗎?”

倪薇不說話了,她都快碎掉了。

心裏想着的人不僅沒有出現而且還不抱她一下。

謝懷隽身邊,傳來了一陣輕柔的女聲。

倪薇本來已經把手機撂下了,聽到聲音,不自覺地把耳機往耳廓裏塞了又塞,拾起手機看屏幕。

畫面看不出什麽,只能看見通話秒數,不過那端除了女聲還有崔文林的聲音,這讓她放心了許多。

聲音不算清晰,偶爾夾雜着聽不懂的外文,但基本能聽出是在說什麽。

沒過會兒,倪薇聽到謝懷隽低沉磁性的聲音:“如果沒什麽事,我先挂了。”

倪薇繼續看着秒數,有些不情願:“這麽快?”

助理剛才來通知,原先要召開的會議,會提前半個鐘頭。謝懷隽聽見倪薇說的話,緩聲解釋說:“等會兒我有會要開,不方便。”

他認為這算是給倪薇交代緣由了,所以電話在下一刻便挂斷了。

看見電話通話顯示不到一分鐘,倪薇呆滞了幾秒鐘,越想越氣,幹脆把手機叩放到桌上,拾起茶杯灌了幾口。

她是來曲儀青家玩的,剛才曲儀青被母親的護工叫下樓,現在又順便拿了一盤沙拉上來,看見倪薇氣鼓鼓的一張臉,有些好笑:“你怎麽了?被曬暈了嗎?”

倪薇傾身叉了一只小西紅柿塞嘴裏,聲線悶悶的:“才不是,被氣的。”

曲儀青若有所思:“誰啊,周琦還是謝西霖,又或者說,是你的小叔?”

倪薇細嚼慢咽,聽到關鍵詞,輕輕點了下頭,但不明顯。

曲儀青坐在她身邊,也跟着吃起沙拉,有點猶豫:“他不讓你來我家玩?”

倪薇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和曲儀青解釋。說她想開視頻看見小叔叔,會不會太奇怪了?

“那倒也不是,就是……他答應我要陪我去畫展的,但又不一定會來。”她低頭吃菜,讪讪的找了個還不錯的借口。

曲儀青的态度仍然處于疑惑,啊了一聲:“你找他陪你去畫展,為什麽不找我?我還能幫你拍照呢,你不是挺煩他的麽。”

倪薇:“……”

以前心裏有什麽事,倪薇都會第一時間和曲儀青分享,可是這件事,她壓根說不出口,導致她們之間存在着信息差。

這未免也太難為情了,倪薇繼續悶頭吃生菜。

曲儀青看她不吭聲,拿叉子輕輕敲了下瓷盤邊緣:“喂,你難不成被他威脅了?既然來不了,那不是很值得高興嗎?”

倪薇絞盡腦汁想了好久才說:“……也不是很高興吧。”

“其實我和他的關系緩和很多了,我就是不喜歡有人鴿了我。”她溫吞着補充:“而且畫展挺沒意思的,那幾天你不是還要和暧昧對象約會嗎?”

曲儀青不以為意:“沒意思,他太無趣了,反正我感覺我接下來還挺閑的。”

說到這,為了揭過畫展這一part,倪薇很不厚道地提起曲儀青的前任。任何女孩都拒絕不了辱罵前任,曲儀青也不例外,戰場布置好,她那嘴炮從開始就沒結束過。

倪薇沒談過戀愛,但也沒少跟着曲儀青罵過前任,多虧了她,倪薇真是見證男性物種多樣性了,哪還有心思搞這些。

倪薇也不乏有追求者,先前沒有心思,之後來到新城,在謝懷隽眼皮子底下集訓,她哪兒敢随便談戀愛,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被老師捅到謝懷隽那裏,可以說,小叔叔就是她青春期的終結者。

曲儀青罵累了,喝了口水,挑眉問倪薇喜歡什麽樣的。

倪薇曲臂環抱雙膝,下巴埋在裏面,聲音有些悶:“幹淨的,溫柔的,年紀稍微大點也好,比較沉穩。”

後半段她說得輕飄飄,沒想讓曲儀青聽見,誰料她耳力比誰都尖,停嘴湊上來問:“喜歡年紀大的?我也喜歡,最好是談過幾段戀愛的,懂得怎麽照顧小姑娘,正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反正跟同齡人談,我總覺得好幼稚。”

曲儀青又開始持續性輸出,倪薇聽了前幾句話就沒往下聽,目光落在半化開的刨冰裏,忍不住想小叔叔會不會以前也談過,談過多少任,喜歡什麽樣的。

在她印象裏,好像根本沒聽說過他和誰談過,如果真的有,謝阿姨一定會在她面前提一句的吧。

倪薇自我安慰的想。

以前她壓根沒想過這麽多,也并不覺得自己會在意另一半的情史,可一旦這個另一半代入進小叔叔,她就有點難以接受。可是最令人在意的,是她居然想過小叔叔。

瘋了吧倪薇。

倪薇拍拍臉,拾起刨冰的勺子,打算給自己降降溫。

曲儀青看她拿叉子往自己嘴裏送刨冰,愣了下:“寶貝,你是不是拿錯了呀。”

被她這麽一提醒,倪薇才發現自己手裏拿的是叉子。

晚上倪薇是在曲家吃完飯走的,她原本沒叫家裏的司機來接,可剛走到樓下,就聽見曲家阿姨說有輛車停在門口。

“還挺準時。”曲儀青說了句,注意到倪薇的目光,她不太好意思的幹笑道:“你小叔叔那個助理每隔兩小時問我你的情況,我就說你在我家玩,晚上七點會回家,這輛車應該是他叫來的。”

倪薇遲疑:“崔特助?”

曲儀青點頭,為自己解釋:“我可不是故意透露你的行程啊,不要怪我。”

倪薇看眼那輛車,沒所謂的說:“我早就習慣了。”

上車後,倪薇從口袋裏摸出手機,計算下時差,大概推算出德國應該是中午十二點左右,吃午飯的時間。

她只是将手機屏幕停留在謝懷隽的聊天框,沒想到上方忽然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左側多了一條白色氣泡框:【到家了和我報一下平安。】

和先前的話術沒有任何差別,即便她不回,也會有住家阿姨通報。

她心底使小性子,看了幾秒鐘,沒打算回,把手機放下,可緊接着,一通視頻來電突然打過來。

屏幕亮起的一瞬,她從心的沒有及時挂斷,拇指懸在接聽鍵上,摁下後立馬關掉攝像頭。

但眼前的大屏幕,赫然出現的是謝懷隽的面龐,他應該開的是電腦視頻,視角很穩定,能看到身側的酒店房陳設。

他目光下落,睇向攝像頭,漆黑深邃的眼眸透過鏡片,好像有一瞬打破千萬裏,就在她跟前直面。

倪薇向來無法招架他的審視,尤其是心裏出現不正常的想法,她害怕被他讀心知曉,也恐于來自他的世俗眼光,她下意識掩着他的面龐,卻不由得稍稍張開指縫。

“心情不好?”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從耳機傳來,上車前倪薇就一直戴着,因為收到他的消息,都忘了打開音樂軟件。

倪薇不太想回答,指縫再張大,看見屏幕裏的他忽然抽身離開,幾分鐘後接了杯咖啡回來,稍稍調整視角。

和謝懷隽比耐力,還是她敗下陣,倪薇小聲嘟囔:“你怎麽給我打視頻電話了。”

問出這句話前,倪薇已經想到他會回答什麽了,不過是‘看你在哪裏’‘确認你有沒有上車’諸如此類的話,沒意思。

因為有了預期,加上習慣他的目光,倪薇便沒再用手遮掩。

謝懷隽低眉放下茶杯,不鹹不淡道:“要看見你才能安心。”

說到最後一字,他擡頭看眼她,目光平靜又沉着,商量的語氣說:“所以,能不能打開鏡頭。”

很平淡的一句話,是有那麽點出乎意料,但也算不上什麽。倪薇不知道為何心頭被揪了一下,鼻子泛酸,随口扯了個很好戳破的借口:“光線不好,不想開。”

謝懷隽眉眼微緩,沒有強制要求:“好,我知道了,現在在車上嗎?”

倪薇含糊的應了聲單音。

謝懷隽提醒:“如果你坐的是駕駛座後方,左手邊的儲物格有個盒子。”

倪薇稍頓,伸手摸向他所說的儲物格,的确摸到四四方方的硬物,拿出來看,是一個禮物盒:“什麽東西?”

“手鏈。”耳機裏的聲音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回答得很幹脆,“你可以拆開看一下,如果不喜歡,我可以讓人再給你買一條。”

他說着的時候,倪薇已經迫不及待拆開了,黑絲絨上的鉑金鑽石手鏈,點綴裝飾物是一朵薔薇,其實倪薇對花種一直不太了解,玫瑰月季薔薇時常傻傻分不清,可她名字裏帶“薇”字,收到的任何禮物,她都會先入為主是薔薇。

她這個年紀,就是喜歡标新立異凸出個性,記得小時候去春游,指着一片月季不讓人摘,後來謝西霖手賤摘了一朵插她頭頂,氣得她直接當場哭了出來。

是謝懷隽把花拿下來,淡聲解釋這是月季花,不是薔薇,她沒有被摘掉頭。

那個時候她才五六歲,因為剛搬家,和謝家是鄰裏關系,所以時常有來往,以至于後來爺爺去世,也理所應當的寄住在謝家。

倪薇沒有問謝懷隽這是什麽花,她怕像小時候那樣出糗,但這回,謝懷隽親口說:“是薔薇,和你朋友圈裏戴着的項鏈一致。”

倪薇哦了聲,摸了摸自己的耳墜:“我的耳墜也是。”

謝懷隽沉默片刻,低眉輕笑:“嗯,也可以是。”

倪薇微頓,半是遲疑半是心虛:“我戴錯了?”

她企圖在謝懷隽臉上讀出信息,但他笑意斂起,依舊是不茍言笑的模樣:“不會,很适合。”

謝懷隽依舊注視着她,語調和緩:“非必要情況下,你不需要分辨花和花的區別,只要你喜歡,它就是屬于你的,映襯你的。”

那什麽時候,才是必要情況。

倪薇在心裏小聲問,她好像知道又不知道,但不可否認,這句話很中聽。

倪薇把手鏈戴上,想了想,還是将視頻打開。

中午的時候她不以為意,但這回真的面對面視頻,打開後的一瞬間,她立馬緊張了起來,有些僵硬的展示手腕上的鏈子。

餘晖漫天,照映得她肌膚呈偏暖,自然渡了層羲和的濾鏡,倪薇點開自己的小窗,發覺視頻裏的自己看起來還不錯,便不動聲色的稍稍調整角度。

再看那條手鏈,意外的亮,價格估計也很奢侈。

倪薇故作寵辱不驚,一本正色的問他:“這是不是你向我賠罪的歉禮。”

謝懷隽面色沒什麽波瀾,眉梢輕揚,似是不解:“什麽賠罪。”

“你今早……”倪薇頓了頓,沒想自己戳破,仍舊固守己見,語氣有些執拗:“如果不是做錯事,幹嘛要送我禮物,又不是過節。”

謝懷隽淡聲:“如果你需要理由,可以當做是我這幾天出差,你獨自照顧好自己得到的獎勵。”

倪薇抿抿唇:“那不需要理由的禮物,也會經常有嗎?”

謝懷隽:“看你的表現。”

“那不是還需要理由。”倪薇小聲說。

“如果随時贈與你禮物和獎勵,到最後我會不知道該如何滿足你。”謝懷隽喝了口咖啡,目光捱過杯沿睇她,放下後接着說:“這是正向反饋,稱不上理由。”

好複雜,倪薇停止了思考,但因為這條手鏈,她胸腔充斥着愉悅的輕盈。

轎車已經駛入別墅區,倪薇看一眼窗外,把手機舉起表示:“我要到家了,還有沒有獎勵。”

她問得大言不慚,仿佛接下來只要下了車、解鎖跨進門檻一步、乖乖洗漱,就會有接連不斷的獎勵索要。

謝懷隽嘆笑一聲:“剩下的還在空運,你很快就能收到,好了,我先挂了。”

倪薇不肯,提前制止他,趕在他挂斷之前率先按挂斷鍵。

視頻窗口關閉,謝懷隽輕斂笑意,按了按太陽穴。

-

空運回國的禮品的确到得很快,在登機之前,崔文林便接收到清關公司的消息,做完手頭工作,在機艙等候起飛,稱得上是難得的清閑,崔文林長舒口氣,随手點開工作閑聊群,翻閱到一條視頻鏈接。

他還沒戴上藍牙耳機,跳轉到視頻平臺就開始自動播放,輕快的BGM頓時打破落針可聞的頭等艙。

縱使下秒關掉視頻,還是惹來後排翻譯助理的注意,因為這條視頻是她分享的。

崔文林心虛地看眼過道旁閉目養神的謝懷隽,見他沒有被吵醒的跡象,加之乘務員播報即将起飛,他便開了飛機模式,熄屏放一邊。

借着前後排之間的空隙,崔文林小聲問是什麽視頻。

翻譯助理探過頭來,用氣音回答:“我刷到謝總他小侄女的視頻了,真的超可愛,很有品味。”

崔文林了然。

現在不管什麽階層的人,其實都喜歡在互聯網分享點生活,稍微用心點的,可能還會借此機會做網紅賺點流量飯,大數據使然,能刷到什麽都不稀奇。他們這個助理群,平時有事沒事就喜歡聊點八卦,所以刷到倪薇的視頻,也自然會分享到群裏。

将近十小時過去,飛機甫一落地,一打開手機就是沒完沒了的信息轟炸。

謝懷隽的電話是這樣,他崔文林同樣如此,很多時候他的手機也并非獨他一人所用。

就比方現在,來自本次航班的航空公司老總,因為沒法親臨現場,特地打電話過來噓寒問暖。聽見他的商業吹捧還不行,非得讓謝總接聽。

崔文林沒法,待謝懷隽那兒消停下來,便把手機轉遞給他。

電話通了幾分鐘才結束,謝懷隽揉了下眉心,正打算還給崔文林。

可下一刻,手機忽地響起輕快的BGM,屏幕上的女孩拎着一套衣服,就像變魔術一樣“撞”到身上,轉身展示飄揚的裙擺,又走到屏幕前展示耳邊的配飾,并且做了個wink。

無意間撞見屬下閑暇時的消遣,謝懷隽不會過多苛責,但難免會做提醒。

他從未看過沒營養的短視頻,自認為多看一眼就是浪費時間,可看清視頻裏的女孩是倪薇時,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視頻只有短短兩分鐘,謝懷隽一幀一秒看得極為認真,面色平靜,沒什麽波瀾,就連音量也沒調整。

視頻結束,即将再度重播,崔文林絞盡腦汁想着如何解釋,愣是沒想到謝懷隽會再看一遍。

兩分鐘的煎熬輪回一遍,崔文林虛得不行,尤其是看見謝懷隽想暫停視頻,卻無意間雙擊點贊,他想提醒又不太好意思,直至視頻即将結束,只好硬着頭皮說:“謝總,單擊暫停。”

謝懷隽斂眉嗯了聲:“我知道。”

但他并沒有暫停,并且重複第三遍。

崔文林這輩子沒這麽如坐針氈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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