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薔薇

薔薇

倪薇這輩子沒這麽狼狽過, 只是手裏拎着大包小包途經一家古玩店，就被這裏的老板碰瓷。一開始她還願意花錢消災, 可誰想這老板居然獅子大開口, 說什麽都要賠三千，還又拽又扯，強行扣留她的購物袋, 并且打上她的手鏈的主意。

倪薇怎麽肯，賠償也不賠了，買來的東西一定要帶走, 被人圍觀倒無所謂，可關鍵是這商販跟地痞流氓似的，說出來的髒話比她這輩子吃的鹽還多，她無力還嘴回去，甚至都快被罵哭了。

她想過要打電話, 結果她剛拿出手機, 就被這店家奪走。

無恥到這種地步, 倪薇以為圍觀的人群會有願意伸以援手的, 可她在這裏耗了許久，也依舊只身一人。

謝懷隽從人海裏走出，是她從未想過的, 她以為自己看花眼了，直到他攬着她的肩膀，具象化的觸感蔓延全身。

“我已經打電話給當地的城管部門，如果你再這樣糾纏不放, 我不介意讓我的律師和你談談。”謝懷隽的嗓音很淡, 像含着冰塊，透着些許寒意。

商販就是個欺軟怕硬的, 見謝懷隽穿得衣冠楚楚，又說出這番話，氣焰也消下去了幾分，但依然不依不饒：“誰糾纏不放了？她不把我的鎮店之寶碰壞了，誰會和她計較？讓賠錢也不賠錢的，真以為我們這種小商家好欺負啊！”

“這樣吧，我也不多要，給我三千五就行。”

倪薇眉頭輕皺，擡頭看向謝懷隽，小聲說：“我沒有碰壞，他分明就是在訛我……”

謝懷隽沒看她，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就這麽攬着她。

沒過會兒，人群突然被疏散開，來了幾個穿着制服的人。

是崔文林将城管帶過來的。

倪薇沒想到人會來得這麽快，就連商販也表現出一臉錯愕的模樣，說清楚事态的來龍去脈，眼見商販被訓斥得低聲下氣，不得不說，她爽到了。

手機和那兩提購物袋歸還到手裏，倪薇剛準備提走，是崔文林率先拎在手裏，說會負責放回車上。

這倆袋子也是夠沉的，倪薇沒有過多糾結，而是聽從崔文林的話，檢查一下有沒有遺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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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眼前多了一片陰翳，檢查完畢，仰起下巴，恰如其分地撞進那雙漆黑的眸子。

對視後的一秒鐘，倪薇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的眼睛還很浮腫，于是立馬低下頭，從領口上摘下墨鏡，戴在鼻梁上。

透過墨鏡重新看向男人，就像看了一場默片，“默片”裏的謝懷隽不言不語，就這麽平靜地看着她，反倒襯得她奇奇怪怪。

突然戴墨鏡，确實顯得莫名其妙。

可是那又能怎麽辦，她不想頂着這雙醜醜的腫泡眼面對他。

墨鏡的視角并不是那麽清晰，但倪薇能看見，他西裝上的衣角，沾染了點棉花糖。

在崔文林的提醒下，倪薇更确定。

謝懷隽沒太在意，只是拿張手帕稍微擦拭下。

市集仍舊熱鬧，鬧了這麽一場烏龍，倪薇也沒有要繼續逛的閑心，何況謝懷隽還特意來接她了。

他走在跟前，人頭攢動，來來往往過去那麽多人，倪薇也能第一眼瞥見他高挑的身影。

因為昨夜被警告，倪薇沒有攬着他的手臂，而是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面，保持相當的一段距離。

他大概是嫌她走得慢，怕跟丢，在前方一處開闊的地方停步，稍微等了下她。

頂着他偏側過來的目光，倪薇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規規矩矩地靠近他身邊。

SUV停在距離江灣市集幾十米開外的路邊，就這麽一路沉默的走過去，倪薇有點想上廁所。

她又走得慢吞，和謝懷隽岔開了三四步的距離，崔文林倒是一直跟在她身後。

倪薇抿抿唇，輕輕牽了下崔文林的一角，低聲請求：“崔叔叔，我想去趟廁所。”

崔文林看眼四周，并沒有發現什麽公共廁所，詢問：“你很急嗎？”

倪薇點頭。

她走之前一直在喝果汁，來到市集，因為拿着東西，就沒上過廁所，現在都快憋死了。

崔文林點頭，緩聲寬慰：“你現在這兒等着，等我先把東西放下，幫你找間廁所，可以嗎？”

倪薇再次點頭：“好。”

崔文林快步走到那輛SUV後，把購物袋放進後備箱，還沒來得及到她身邊，便向謝懷隽彙報什麽。

謝懷隽沒上車，而是轉頭看向她。

倪薇心頭微緊，滋生出些許希望。

但轉而，謝懷隽還是選擇上車，由崔文林帶領她找間公共廁所。

懸着的心還是死了。

倪薇扯了下唇，看向走到跟前的崔文林，聽見他說：“我看了眼地圖，這附近是有間公共廁所的，但是徒步走過去還得幾分鐘，可能人也比較多。”

倪薇聽得出他的斟酌，聲音微低：“是小叔叔忙着回去嗎？”

崔文林：“不是，主要還是來接你的，這你不用擔心。”

倪薇“哦”了聲，沒多說什麽。

“走吧，我帶你去。”崔文林攤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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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崔文林所說的，公共廁所的人确實多，而且環境比她原想象中還要惡劣，倪薇在隊尾排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衣裙下穿的還是那件沒脫掉的連體泳衣。

在公共廁所脫掉泳衣這件事，倪薇根本做不到，所以她只能灰溜溜地從隊伍裏離開，回去找崔文林。

人潮擁擠，她繞着牆走向沒什麽人的地方，卻不料在牆角草從前，看到一個男人明晃晃地解開褲帶準備釋放。

倪薇頭一回看到這麽具有沖擊力的事，她屏住呼吸，後退兩步小跑着又繞回人群裏。

崔文林還站在原來的位置，就在路名牌下面，看見倪薇回來得這麽快，有些詫異。

倪薇腿軟得不行，主要還是憋得慌，臉頰微紅：“人、人太多了。”

她不好意思說其他的原因，但半途回來也挺羞恥的。

崔文林明白：“那我們再找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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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返回轎車旁，崔文林很貼心地幫她開了門，車門敞開，她看到标志着謝懷隽的西裝褲，低着頭上車，依舊沒把墨鏡摘下來。

車裏的冷氣撫平她的燥熱，她沒有說話，是崔文林善意提醒：“剛剛去的那間廁所人太多，打算附近再找一家店。”

他這話是沖着後座男人說的。

謝懷隽“嗯”了聲。

得到同意，司機便照着地圖附近，沿路就近找店鋪。這附近大多是山，開向市區還得十來分鐘，謝懷隽看眼倪薇，她坐得板正，雙膝并攏，兩只手都搭放在上頭，十指交纏着。

看得出确實是憋壞了。

他淡淡收回視線，沒說話。

在這附近有一家大型酒館，應該是剛開張，人還不是很多，挺清淨的。

司機放緩了車速，倪薇透過窗能看見，但她總覺得，謝懷隽是不允許她到這種地方借用廁所的。

“就在這兒下吧。”

後方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倪薇本能地扭頭往後看，确定是出自他的口吻。

謝懷隽已經按下車門準備下來，倪薇停頓一秒鐘，也從另一端下車。

他們站在公路旁，旁邊就是通往酒館二樓的木橋，倪薇跟在謝懷隽身邊，聽見他說：“一會兒我和店主商量，清一下裏頭的人，你上完廁所早點出來，我就在外面等你。”

倪薇了然，溫順道：“謝謝小叔。”

她很規矩，沒再像之前那樣直呼名字，一切都是合乎常理，僅僅因為昨夜他的一句話。

謝懷隽說不出有多滿意，心裏很平靜。

這家開在郊區與海灘分界的酒吧，确實是近日剛開業，一開始老板還不太同意，直到嘗到好處，這才笑眯眯地引導倪薇去廁所。

在高考結束後，倪薇和曲儀青是去過酒吧的，但內裏太嘈雜，她适應不來，就沒這麽停留過。

她才知道，這些酒吧的男女廁是不分開的，好在這裏還沒有什麽人使用過，僅僅是有些昏暗。

廁所可選的隔間不算少，倪薇走到最末端，先是把衣裙脫了，然後又将泳衣從肩上卸到小腿肚。

幾秒鐘後，她坐在馬桶上，思索是否把泳衣重新套上來，要是不穿的話，那她就沒有內褲穿了。

倪薇糾結了一會兒，但是在這裏脫衣服，又沒安全感又麻煩。

正當她準備起身時，她聽到外頭沉穩的腳步聲，稍稍上擡的屁股，又瞬間坐了下去。

但這裏的感應器實在好得離譜，很快便自動沖水，激得她不得不站起身。

泳衣下滑，害怕沾到地面，她又狼狽地提攜起來。

門外傳來謝懷隽低沉的嗓音：“好了？”

他的聲音是從斜側方門口傳來的，縱使如此，倪薇的腿還是抖了下。

“沒、沒好，稍等，我穿一下衣服。”

她如實道明情況，話音落下，謝懷隽并沒有回應。

但一想到小叔叔就站在廁所大門口候着，倪薇的動作就不自覺地毛躁了些，一手提着裙擺，一手提着泳衣，左右為難下，胳膊肘還撞到隔間門板。

砰的一聲，她吃痛地發出低低的嗚咽聲，期望不要被小叔叔聽見，可她折騰了太久，酒館外擠滿了預約的游客，權衡下，謝懷隽還是走到她的隔間前。

“衣服壞了？”

倪薇微愣，意識到聲音的接近，呼吸都快停滞了。

她終究還是不得已地闡明：“我裏面穿的連體泳衣，穿起來很麻煩……”

謝懷隽輕嘆：“那就不穿，穿外面的裙子。”

倪薇臉紅得不行，指骨蜷縮，指尖都要透過衣裙布料陷進掌心裏了，聲音極其細微：“可是我沒穿內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