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見好就收

見好就收

徐衛彪突然緊緊抱住張鵬,哭了。

張鵬吓得不善,眉毛聳成八字,一雙小眯縫眼睜得老大:“兄弟你,你這是做啥啊?咋了這是?”他向葉茫投去求助的眼神,同時伸手去推這個莫名其妙黏在自己身上的人,“哎呦我天!我這新買的衣服,你別把鼻涕蹭上邊兒……”

葉茫拽開徐衛彪,疑惑地想:上輩子徐衛彪是有個發小兒叫張鵬,長得與眼前這個張鵬一模一樣,同樣愛財,只是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她發現眼前的張鵬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像上輩子的那樣淨搞一些小偷小摸、見不得人的勾當。

但不論是上輩子的還是眼前的張鵬,現在的徐衛彪應該都不認識他才對,如此過激的反應很難不引人懷疑。

葉茫試探地問徐衛彪:“你認識他嗎?”

徐衛彪似乎愣了一下,放開張鵬,扭過臉抹去眼角的淚水,說不認識。

葉茫更奇怪“那你哭什麽?”

“我高興!”徐衛彪紅着眼睛,語無倫次地說,“終于有人拉着你幹別的事兒了,你終于不用一天到晚逼着我學習了!我這是高興的淚水……我真的,我,我太高興了……”

張鵬覺得這人有點兒傻,忍不住笑出了聲。

此時兩名外國人從華僑商店裏出來。葉茫沒工夫琢磨徐衛彪的怪言怪語,拉着張鵬湊到外國人身旁,她說了一連串英語後,幾人進到旁邊的胡同裏。

徐衛彪推着自行車跟到了胡同口探頭探腦地往裏張望。其中一個老外發現了鬼鬼祟祟的他,就問葉茫:“Who’s that man”

葉茫順着看去,笑說:“Take easy,that’s my friend.”

“Boyfriend”

“Unfortunately, we are just friends.”

“這唧唧歪歪、搖頭點頭的說啥呢……”徐衛彪嘀嘀咕咕的,不敢湊得太近,就只能伸長了耳朵聽、瞪大了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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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一個外國人把一疊外彙券交給張鵬,張鵬清點無誤後朝葉茫眼神示意,緊接着葉茫就還給那外國人一疊人民幣。

徐衛彪恍然:敢情葉茫成天不上課,就是跟張鵬倒騰外彙券呢啊!啧,有這賺錢的路子也不說叫上我……

雙方看上去相談甚歡,聊了幾分鐘後又一起從胡同裏出來。張鵬與外國人禮貌握手,剛才那個和葉茫說話的老外打量了一眼徐衛彪,又對葉茫說:“He looks very handsome.”

葉茫也看了看徐衛彪:“You are right , but he’s a bit goofy.”

徐衛彪好奇地看着倆人,他聽不懂外國話,總覺得是在罵自己。

送走外國人,葉茫對張鵬說:“你抓緊去吧,老規矩,事成對半兒分。”

張鵬比了個OK的手勢就往華僑商店的後門走去。

徐衛彪本想攔下張鵬,卻又不知當着葉茫的面兒該跟張鵬說什麽,終究作罷。他問葉茫:“你剛才跟那倆老外說什麽了?”

“沒什麽。”葉茫不想徐衛彪幹涉,直接坐上他自行車後座說,“送我回家。”

徐衛彪載着葉茫騎回胡同口還不忘問她到底怎麽跟人家兌換的外彙券。

葉茫知道要是不告訴徐衛彪,接下來好幾天自己都沒有安省日子過,徐衛彪會每天在家門口、校門口、胡同口堵住自己問東問西,根本不會把心思用在學習上。與其那樣,她還不如現在就挑挑揀揀地告訴他:“一塊錢的外彙券,我按照一比一點一的彙率用人民幣跟外國人換,然後張鵬拿着券從華僑商場裏買來緊俏貨,漲個價兒再倒手賣出去,賺的錢跟他半兒劈。”

至于買什麽東西、去哪兒賣、掙多少錢,葉茫都只字未提。

徐衛彪看上去不太在乎錢的事兒,只問張鵬沒有護照怎麽進商場。

“那是他的事兒,我管不着。”葉茫沒多解釋。

徐衛彪卻聽出來了,挑了挑眉說:“你這話裏話外的,怎麽好像防着我似的?”

葉茫就坡下驢,誇他:“不錯,耳力好、腦子快,你把這股勁兒用在學習上,考大學絕對手拿把掐。”

“別打岔!”徐衛彪假模假式地板起了臉,問,“你老實交代,究竟怎麽認識的張鵬?怎麽就和他一起倒騰外彙券了?”

“認識張鵬之前我就已經倒騰了一陣兒了,不過我是直接倒手換錢,沒走商品。張鵬不懂英語,被人家坑了兩次,我偶然幫了他,他就非要拉我一起做這生意,我答應了他。”

徐衛彪掐指一算,“可他才十五歲啊……”

“你看他長得像十五的樣子麽,說他三十都有人信。”

這倒是。徐衛彪笑了一下,又說:“你有這掙錢的路子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拿我當外人?”

“你會說英語?”

葉茫一句話給徐衛彪問沒了脾氣,他找補着面子說:“那,英格列士我是不懂,但別的事兒,我多少能幫襯着你點兒。”

葉茫想到上輩子徐衛彪在物業公司四處收賬,那場面實在不敢恭維,抽了抽嘴角說:“別介,我掙錢是我要走的路,咱倆要走的路不一樣。”

“那我要走什麽路啊?”

“自然是讀大學的康莊大路了!”

徐衛彪無可奈何地笑了,接連反問葉茫:“讀大學?就我?我能考上大學?”

葉茫斜了他一眼,理直氣壯地說:“你考不上也得考啊!”

“我不考,耽誤時間。”

“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考大學,我也考不上大學,我要和你一起掙錢,讓我媽和我哥都過上好日子。”

葉茫四處尋摸着什麽。徐衛彪雖不知她在找什麽東西,可還是和她一起左看右看:“找啥呢?”

話音剛落,葉茫就從院門後抄起一把笤帚對準徐衛彪,言語間充滿警告:“你再說一遍你考不考大學?”

徐衛彪瞪着眼睛躲:“不考!就是不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學習就腦瓜子疼,怎麽考大學——哎你別動手啊!”說着扔了自行車就跑。

“我叫你不考大學!我叫你不考大學!有種你別跑啊!”

葉茫揮舞着笤帚從院裏追到院外,又從院外追到胡同,不顧鄰居的目光一下又一下發了狠勁兒地朝徐衛彪的屁股橫掃過去。

“葉茫!你當着這麽多人呢,給我留點兒面子!”

“面子?你還好意思要面子?我問你最後一遍,這個大學,你考是不考!?”

“不考!就不考!”徐衛彪一邊躲閃,一邊不甘示弱地喊,“葉茫我是告訴你昂,你別以為我打不過你!我這是讓着你……哎喲怎麽還掃我臉呢!?”

葉茫确實一時失手揮到了徐衛彪的臉上,可她氣啊,氣頭兒上哪兒還管得了那麽多,倆人就這樣你追我逃一直跑到了胡同口。

徐衛彪當然不是真的躲不過,他見葉茫追不上了就跑慢點兒,見葉茫又要打着自己了就緊搗兩步,心說:咱倆指不定是誰逗着誰玩兒呢。

然而胡同裏的事兒胡同裏解決,鬧到大街上就不好看了。眼看着就要跑出胡同口了,徐衛彪急忙停下來,回過身使出三兩套招就反制住了葉茫。

葉茫緊握笤帚把兒不撒手,一招鞭腿橫踢在徐衛彪的翹臀上。

“怎麽還攻下盤了?!不講武德啊你!”

“叫你說不考!我叫你不考——”

葉茫又給了徐衛彪不輕不重兩腳,趁他不注意胳膊反力一扭,抽回了手,揚起掃帚準備再打。

“住手!幹嘛呢你!”

周秀蓮剛從從大街上拐進胡同就看見自家兒子被女的追着打,那女的還是葉茫,臉色頓時黑到了極點。

徐衛彪趕緊把葉茫護在身後,和周秀蓮解釋:“媽,沒事兒,我倆鬧着玩兒呢。”

周秀蓮一把拉開兒子,冷着臉質問葉茫:“你憑什麽打我兒子?”

葉茫才不吝那個,惡狠狠地瞪着徐衛彪,說:“周姨,您要是知道我為什麽打他,您指定得跟我一塊兒打。”

“哦?是麽?那你說說……”

“徐衛彪說他不考大學了。”

徐衛彪:“啧,怎麽還告狀呢……”

“什麽?!”周秀蓮瞬間火冒三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葉茫手裏搶過笤帚朝徐衛彪打去,邊追打邊斥罵,“她說的是真的嗎?你個臭小子敢不考大學?!”

“哎喲我的媽哎!您這戰線變得也忒快了——”親媽下手可比別人狠多了,徐衛彪連聲嚎着又悶頭往胡同裏跑去。

葉茫撣了撣手,站在原地陰森森地笑:“哼,王母娘娘來了吧!”

……

五月底,學校考試越來越多,徐衛彪本就是個靜不下來的性子,一遇到考試就更煩躁了,奈何葉茫還跟在他身上長了眼睛似的,逃課逃考就沒一次成功的。

這回的卷子只做了一半,徐衛彪擡眼瞧見葉茫已經收拾東西準備交卷了,自己也就緊着忙着收拾。

班主任正好溜達到他身邊,看了眼大片空白的卷子,嫌棄地問:“怎麽着你也交啊?”

徐衛彪指着在講臺交卷的葉茫:“不行嗎?她不是也交了嗎?”

“人家那是都做完了,你呢!你自己瞅瞅!”班主任戳着卷子下了死命令,“不打鈴兒不許走!”

“不是您這也太……”徐衛彪看見葉茫臨出門前瞪了自己一眼,咽回了後邊兒的話:得,我寫!

他奮筆疾書,也不管題目是什麽,反正是把腦子裏記住的為數不多的答案全給謄了上去。幾天後的家長會上,班主任特意拿着這張驢唇不對馬嘴的卷子留徐衛彪的家長單獨談話。

“東子?怎麽是你來了?你媽呢?”班主任原本想就徐衛彪的未來與周秀蓮長談一番,結果一看來的是徐衛東,一肚子話忽然就不知怎麽說了。

徐衛東沒比徐衛彪大幾歲,本也該念書的,但是因為徐父死的早,他只能放棄讀書進入工廠掙錢養家。班主任思考片刻,只和徐衛東簡單說明了徐衛彪的學習情況,讓他回去和周秀蓮商量一下徐衛彪今後該何去何從。

徐衛東知道班主任這是留着面子沒把話說的太直白,說了聲謝就抓着卷子氣沖沖地走了。

徐衛彪早就躲到葉茫家裏了。他趴在葉茫新買的“北京牌”電視機上感嘆:“我說葉茫你可太氣人了,成天和張鵬不務正業的賺了錢不說,怎麽考試還能考那麽高的分兒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對了,張鵬幹嘛去了?我好久沒見着他人影兒了。”

葉茫忙着數錢,徐衛彪都說完好一會兒了,她才回應:“他去南方了,那邊有人收外彙券,我跟他說做完最後這筆就收手不幹了。”

“為什麽?這不挺能掙錢的麽,我看現在好多人都倒騰這個。”

“就是因為人多才不能再做了,樹大招風。”

徐衛彪覺得有道理,就是有點可惜,前些日子自己淨被葉茫按着頭學習,晚上睡覺一閉眼全都是各種題,本想等這次考試結束後跟他倆一塊兒掙錢的,結果人家還不幹了,這事兒鬧的。

葉茫不避諱徐衛彪,當着他的面兒把錢分別裝入寫有菜、飯、水、電的信封裏,然後藏在了抽屜底下,說:“我這都是些小錢兒,但你就不一樣了,等你考上大學、找到好工作,将來一準兒是要掙大錢的。”

“還考大學呢,你看着吧,我哥開完家長會回來指不定怎麽揍我。”

徐衛彪話音剛落,院門就被人敲響了。

聽那敲門力度就知道是徐衛東。徐衛彪嘆了口氣,正準備出去應付,就聽門外的人喊:

“葉茫!我是徐衛東,我找你有事兒,你在家嗎?”

徐衛彪疑惑:“不找我?”

葉茫也納悶兒,拎了瓶北冰洋汽水就去開了門。徐衛彪靠在窗戶邊把簾子拉開了一條縫,暗中觀察。

“東子哥,找我有事兒啊?”葉茫遞過去汽水瓶,希望他喝點汽水去去火氣。

徐衛東往院裏瞥了一眼。徐衛彪見狀趕緊撂下簾子,過了十幾秒才又撩開條縫兒看去。

徐衛東知道人就躲在裏面,客客氣氣地對葉茫說:“謝謝你小葉,汽水我就不喝了,我來找你是把彪子的卷子給你,也想請你幫我勸勸他,如果大學實在考不上的話,就讓他跟我進廠子工作吧。”

許是覺得丢人,徐衛東把卷子往葉茫手裏一塞就低着頭一溜煙兒騎車走了。

葉茫關上門,沖屋裏喊了一聲:“甭躲了,你哥走了。”她順手打開卷子,見到上面寫的數字後,忍無可忍地爆發出憤怒的吼聲,“徐衛彪你瘋了吧才考這麽點兒分兒!!!”

接着隔壁院子就出現了以下對話:

“嚯,這叮咣五四的啥聲兒啊?鬧耗子沒這麽大動靜兒吧?”

“嗨,肯定又是葉茫跟彪子在那兒幹架呢!”

“哪兒叫幹架呀,分明是彪子被葉茫滿院子追着打!”

“哈哈哈!今兒晚上咱去劉大媽家看電視的時候可得跟她說說,別讓小葉那麽彪了,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不是還有彪子嘛!小葉太彪嫁不出去,就正好彪子娶了她呗!看誰彪得過誰!”

真就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

六一兒童節那天,張鵬回來了,把倒騰外彙得的錢分給了葉茫兩千。但葉茫只拿了一千塊錢,另外一千算是她給張鵬的投資款,讓他再去南方找一找做生意的機會。

“你就不怕我卷了你的錢跑路?”張鵬有些納悶兒,自己和葉茫說到底就是合作夥伴,沒多深的交情,一千塊錢不是個小數目,她怎麽敢就這麽把錢交給自己?

葉茫卻說信任張鵬,給了錢就押着徐衛彪做題去了。

張鵬琢磨了一下,還是收下錢,和徐衛彪匆匆打了個照面就買火車票走了。他在南方又呆了快一個月,七月初回來的時候不知從哪兒淘換來一輛二手的幸福250在胡同裏嗖嗖騎了兩圈,最後風風光光地停在了葉茫家門口。

四鄰聽到發動機的轟轟聲,全都跑出來看熱鬧。

張鵬靠着那輛紅色小摩托擺了個騷氣十足的姿勢,對院子裏喊:“葉茫,趕緊出來,出來出來出來!你鵬兒哥帶你兜風去!”

葉茫開門出來,身後跟着徐衛彪。

徐衛彪嘴裏叼了根鉛筆,那做派和叼了根煙沒區別。張鵬看見他後立刻換回了正常的姿勢,不大好意思地打了個招呼:“哎喲,哥們兒也在啊,嘿嘿……”

徐衛彪眼睛一亮,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去給了張鵬一個大大的擁抱:“鵬兒!你可回來了!想死哥們兒了!”

倆人認識到現在,張鵬已經習慣了每次跟徐衛彪見面都要被他熊抱一頓,眼下還跟他開起了玩笑:“這回哥們兒的衣服随便你抹鼻涕,髒了就買新的!”

“去你的!”徐衛彪笑着松開張鵬,瞅着那輛幸福250說,“可以啊鵬兒,你小子現在夠騷包啊,都開上小摩托了!”

他是真心替張鵬感到高興。

“低調,低調。”張鵬嘴裏說着低調,手上卻擺弄着衣領,賤不喽嗖地繼續得瑟,“不過吧,哥們兒就愛聽這話,來來來多誇幾句!哥們兒承受得住!來吧——”

看着他們倆勾肩搭背的鬧,葉茫欣慰地笑了,同時不忘問張鵬正事:“我的一千塊錢呢?”

張鵬比了個噓的手勢,湊到葉茫身邊沖院子裏揚了揚下巴:“財不外露,走,進屋說。”他和葉茫一起走了兩步發現徐衛彪沒跟上來,回身又問,“哥們兒一起吧?”

沒等徐衛彪開口,葉茫就說:“他要考大學,不摻和這些事。”

徐衛彪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坐在張鵬的小摩托上喪眉搭眼地點頭認栽,心裏卻盤算着得找機會單獨拉張鵬去喝頓酒,盤盤道。

張鵬打量着徐衛彪,怎麽也看不出徐衛彪會是一個要考大學的好學生,流裏流氣地往摩托車上一跨,那氣質可比自己不正經多了!他把車鑰匙扔給徐衛彪,“借你開會兒,別剮壞了啊!”

哪兒有男孩子不喜歡車!徐衛彪稀罕地擰上鑰匙,二話不說就騎車兜圈兒去了——不念書就是爽!

張鵬望着徐衛彪的背影感嘆:“他還什麽都會嘿!葉兒我告訴你,打我第一眼見彪子,我就覺得他不是一般人,他那眼神兒裏總透着一股苦大仇深,莫名其妙的,一點兒活力都沒有!可我剛才一看,啧,被你調教了這倆月,他那股子勁兒總算是少了許多,現在越來越有活力了。”

“如果我告訴你,他這樣并不是因為我呢?”

葉茫看着張鵬的眼神略顯複雜。

張鵬摸不着頭腦,笑着反問:“不因為你難不成因為我啊?哈哈哈!”

“嗯,也許吧。”也許正是因為上輩子的兄弟緣分未盡,才讓哥兒倆在這輩子又走到了一起,在這個不一樣的一九八零年,冥冥之中彌補了很多曾經的遺憾……葉茫低笑着搖了搖頭,“你不懂,咱還是進屋說正事兒吧。”

“得嘞!”張鵬跟着葉茫進了屋,關上門,從黑色手包裏拿出一沓錢拍在桌上,往葉茫面前一推,說,“你說的還真對,南方現在遍地是黃金啊!我只要再多呆兩天,板兒釘板兒讓你當上萬元戶!這不是快考試了麽,我就趕緊趕回來給你……你們加油打氣。”

葉茫點了點那沓子錢,足有五千,對于從一九九一年回來的她來說,這錢來得的确容易了些。她問張鵬:“你不考試嗎?”

“我等拿到學校的畢業證就不再念了,就那破學校一百年都出不來一個大學生,人學生死外頭老師都不知道……”

“呸呸呸!拍木頭!”

張鵬笑着拍了兩下桌角,又問葉茫是怎麽知道南方的錢好掙的。

葉茫敷衍:“你多讀書多看報就知道了。”

張鵬聽出她不願意透露,不再追問,只說:“接下來咱幹點什麽?”

葉茫盯着那些錢,一時沒了主意。她知道賺錢的路子有很多,只要肯付出努力,不愁掙不到錢,但現在她一心撲在徐衛彪高考這件事上,無暇顧及其他。

“要不,等你考完試再說?”

“我不打算去考試了。”

“為什麽啊?”張鵬驚訝,“咋不考了呢?這你要成了大學生,我出去也可以跟別人吹牛逼說咱認識大學生了!”

葉茫被他逗笑了,說:“我不聰明。”真聰明的話就不至于上輩子暗戀徐衛彪那麽久,到頭來也沒有把自己的心意說出口了。

張鵬猜測:“因為彪子?”

葉茫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張鵬明白了,心說葉茫還真是癡情,徐衛彪考不上大學,她居然就跟着不考了!他長嘆一口氣,說:“我看彪子那樣兒就知道他不是學習那塊料,你當初還不如讓他跟咱一起倒騰外彙券呢。”

“就說讓你多看報,人家報上都登了,說要開始嚴懲倒彙了。錢是得掙,但咱得知道什麽叫見好就收。”葉茫好心提醒張鵬,又從那沓錢裏分出一千塊,直接放回了他的手包裏。

“不是你這幹什麽呀?”

張鵬正準備把錢拿出來,卻被葉茫一把按住了手。葉茫說:“一開始咱就說好了是對半兒分賬,之前你每次都多給我十幾二十塊的,我就只當收個人情費,不說什麽了,可你還真當我不懂行情吶?你拿的那點兒本金,南下一個月最多能掙回多少錢我門兒清,多給我一千算怎麽回事兒啊?”

張鵬挑了挑大拇哥,傻笑不語。

葉茫松開了手,接着說:“我打聽過了,你家住南城大雜院兒,家裏就兩間小平房,小時候哥兒仨擠一張床,現在你回去住就只能睡行軍床,而且你最小的弟弟才剛上小學……”

張鵬笑問:“合着你趁我不在去我家調查戶口啦?”

“別廢話,我還沒說完呢。”葉茫嚴肅起來,“張鵬,你要是信我,就省着點兒這花錢,除了給你媽媽和倆弟弟改善生活之外,剩下的錢都好好兒攢起來,以後一定會派上用場。”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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