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找證據

找證據

“你也挺彪的。”

葉茫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來自徐衛彪的恭維。她嘴唇慘白,卻還有心情和徐衛彪開玩笑,小聲嘀咕:“葉彪……算了吧,真難聽。”

徐衛彪勉強笑笑,叫來醫生為葉茫做檢查。

醫生說只要傷口不感染就沒什麽大問題,徐衛彪謝過醫生,剛送人家出病房就看見孫隊帶着一男一女兩名警察來了。他皺着眉頭迎上去,語氣不大好地問孫隊:“她還受着傷,有什麽話非得現在問嗎?”

孫隊看了眼他頭上綁的繃帶,理解地說:“你放心,我們只是簡單了解一下情況,不會耽誤病人太久的時間。”

葉茫聽到門外的聲音,忍着肩膀的疼痛坐了起來,對門外的徐衛彪說:“讓他們進來吧。”

徐衛彪仍擋在門口,提出要求:“我要旁聽。”

原本他作為本案的另一名當事人是不适合留下來的,但由于葉茫受傷剛醒,身體虛弱,确實需要家屬陪伴,而她唯一的親屬劉大媽還沒趕回來,那個叫張鵬的報案人目前因為暈血正在觀察室睡着,只剩下徐衛彪,孫隊就答應了他的要求。

男警察照例詢問了葉茫關于這樁故意傷害案的問題并讓她對嫌疑人和兇器都進行辨認,随後提到:“之前馬戶,也就是蘿蔔,他帶人跑到棉紡廠鬧事那晚,有一個小混混兒趁亂跑了,根據我們了解到的情況,那人後來被你抓住了。葉茫,你為什麽要那樣做?另外你知不知道對方的下落、記不記得他的模樣?”

徐衛彪目光緊鎖在葉茫身上,一副準備随時幫她解釋的樣子,雖然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幫得上忙。

然而葉茫根本用不着徐衛彪操心,她淡定地笑了笑,問男警察:“是蛇三兒跟您說的吧?”

男警察沒有回答,而是看了孫隊一眼。

孫隊點了點頭。葉茫看出來三人中孫隊說話最有分量,直接和孫隊交談起來:“我不認識蛇三兒說的什麽混混兒。”

男警察被人無視,拔高聲調問:“那他為什麽說你扒了那個人的褲子?”

葉茫笑意淡了淡,說話倒還算客氣:“蛇三兒說什麽您都信啊?不然您把那個鬧事逃跑的人找來,問問他那天晚上是不是去了棉紡廠,您看他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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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須是咬死了沒去過棉紡廠啊!徐衛彪由衷佩服葉茫,受了這麽重的傷思路還能這麽清晰,真是自愧不如!這要換作自己,指不定頭腦一熱就什麽都禿嚕出來了。

“那夥人已經不是第一次找我們的麻煩了,您也知道,上回就有個叫釘子的跑我家門口堵着,這次又跟蹤我和我朋友……”

葉茫話沒說完,徐衛彪就急着舉手補充:“沒錯沒錯,我作證啊!先是蘿蔔後是釘子,這回又不知道從哪個蛇窩裏蹦出來一三兒……啧,治安太亂!”

女警察不愛聽這話,提醒徐衛彪:“這位同志,請你不要打擾我們工作!”

徐衛彪不稀得正眼兒瞧她,撇着嘴扭過了頭。

葉茫看一眼徐衛彪,又和警察說:“你們可以去那家國營面館問問當時在場的服務員,他們都能證明蛇三兒那幫人在面館的時候就非常可疑了。”

孫隊示意女警察不用記錄了:“行了,案子問的差不多了,你倆去面館核實一下情況,我再跟他們聊聊。”等兩名警察走出病房,他又說,“現在沒別人了,有什麽話咱就甭藏着掖着了。葉茫,你這身手跟誰學的?怎麽還把人肩膀都給弄脫臼了?”

葉茫半真半假地回答:“哦,之前去看人家打黑拳的時候認識了幾個體校的學生,學過兩招,後來又和朋友去南方,他水土不服,我就找了個老中醫幫他看了看,順便自己也學了一點中醫接骨……對了,張鵬呢?”

“他暈血,在隔壁觀察室睡覺。”徐衛彪想起那個脫臼的家夥疼得滿地打滾兒的樣子,忍不住問葉茫,“你學的是接骨還是拆骨啊?”

“要想接的上先得學會拆……”

孫隊讓二人先別貧,說:“我看過那些人的傷,不是在肚子上就是在屁股上。葉茫,你挺懂啊。”

“懂什麽?”葉茫懂裝不懂,直言道,“孫隊,他們那麽多人打我們倆,我當然得防衛了!這拆拆擋擋之間哪兒還管得了那麽多啊?”

徐衛彪忽然覺得葉茫身上那股理直氣壯的勁兒特別熟悉……

“再說脫臼又不算傷,我給他接上不就結了……”

葉茫說話就要下床,徐衛彪吓得立馬伸手去攔:“行了行了,就你這胳膊還給人家接呢,趕緊好好靠着吧。”

孫隊看着二人,長籲短嘆了兩聲:“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老話兒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話點醒了徐衛彪:是了,我那天在審訊室也是這樣兒的。

徐衛彪笑出了聲。孫隊又指着他說:“你別笑,你當時為什麽沒攔住蛇三兒?”

“我……”

“孫隊!”葉茫搶過話說,“今天不是只有蛇三兒一人,徐衛彪也沒有三頭六臂。蛇三兒拿刀要捅的人是我,是我被刀吓到了所以沒有躲開,跟他沒關系。”

“喲,聽你這話,你倒挺維護他。”孫隊不再深究這事,提醒二人,“總之,你倆最近還是要小心些,一旦發現可疑人員必須及時和公安機關聯系。”

葉茫點頭答應,而徐衛彪想事情想的出神,葉茫叫了他一聲,他才應了孫隊的話。

“行了,沒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你倆好好養傷吧。”

見孫隊要走,葉茫突然叫住他說:“孫隊,您要是找到了那天晚上逃跑的人,麻煩好好教育教育他,別讓他把路走歪了。”

孫隊笑了一下,“成。”

徐衛彪說:“那個,孫隊,我送送您吧。”

孫隊察覺徐衛彪好像有事情要和自己說,就和他一起走到了醫院門口,主動提道:“說吧,什麽事兒?”

“您看出來了啊。”

“我你當我刑警白幹的啊?審過那麽多人還看不透你一小孩兒?”

徐衛彪輕笑了兩下,有些猶豫地開口:“我想向您打聽件事兒,是關于君藥堂的。”

孫隊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你問這做什麽?”

“我聽說,君藥堂一直以來都在制售假藥,我覺得這事兒特別不好,您說老百姓萬一吃假藥吃出個好歹來,錢花光了事小,命沒了事大啊!所以我就想問問,為什麽警察不辦了他們?”

“公安機關懲治犯罪,首先要有确鑿的證據……”

“證據不足可以找啊!派人跟着君藥堂的人,盯住他們的一舉一動,還怕攔不下幾車假藥?有了假藥不就有了證據嗎?”徐衛彪心想,到時候再抓幾個君藥的人審審,總能再審出點兒什麽東西。

孫隊卻說:“徐衛彪,我知道你出發點是好的,但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麽容易。你啊,踏踏實實地在廠裏把本職工作做好就是為人民做貢獻了。”

可惜徐衛彪從來不是那種能踏實下來的人。君藥堂制售假藥這事,既然明面上警察管不了,那他就自己查,總之必須把這個害人不淺的君藥給搞垮!

徐衛彪心裏已有初步計劃,卻沒打算告訴葉茫,想讓她先安心養好病。他回到病房,見葉茫垂着眼睛盯着肩膀的傷,安慰她說:“縫了七針,好好養着不會留疤。”

葉茫嘆氣:“疤不疤的都是小事,命最要緊。”

“也是。”徐衛彪點頭表示贊同。

葉茫看着徐衛彪,說:“你剛才去送孫隊,是不是向他打聽君藥堂的事了?”

徐衛彪下意識撒謊:“沒有啊,我才懶得管那閑事兒呢。”

葉茫沒有戳穿這個一眼就能看破的拙劣謊言,而是叫徐衛彪去觀察室,等張鵬醒了讓他來找自己。

徐衛彪松了口氣,倒了杯溫水放在床頭櫃上後就出了病房。

張鵬睡得跟頭死豬一樣,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徐衛彪等了半個小時實在等不下去了,直接給了張鵬屁股兩腳,叫醒了他。

“嘿!醒醒醒醒,別睡了。”徐衛彪不耐煩地把張鵬捅咕醒,和他說,“葉茫在病房等你,我還有事先走了,她要是問起我,你就說我回工廠了。”

張鵬半夢半醒、迷迷瞪瞪地找到了病房,見葉茫正平躺在病床上瞪着倆眼睛發呆,就站在門口小聲叫了她一聲:“葉兒。”

葉茫回了神,示意張鵬進來,想了想和他說:“我得回一趟南方。”

瞌睡蟲瞬間全跑了,張鵬來了精神,激動地表示自己要和她一起去賺錢。

葉茫搖頭:“我這回去不是賺錢,而是把老板交給咱們的那幾單生意處理完,就不再繼續跟着人家做了。”

張鵬急了:“為什麽呀!葉兒,之前咱可是說好了就在這兒待一陣子,等釘子蛇三兒那些破事兒處理完了,亂乎勁兒過去咱還是要回南方掙大錢的,怎麽突然就……”

“張鵬,咱們的根在燕陽,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南方。”葉茫解釋說,“我原本去南方就是為了積累原始資金,現在錢攢的差不多了,我想開始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這些話對于張鵬來說有些深了,他并不是很能理解葉茫,但既然錢是跟着葉茫賺的,那麽她在哪兒自己就在哪兒!張鵬咬了咬牙,說:“成,我跟你一起去。”

“不,這回南下我自己去。張鵬,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拜托你。”

……

兩周後葉茫出院,在家裏過完元宵節就買了去南方的車票,而且只買了一張。

劉大媽原本不同意葉茫獨自遠行,說什麽都要張鵬陪着。張鵬自己也是反複糾結,又和葉茫說了好幾次,奈何葉茫鐵了心不帶他。

到了出發那天,張鵬和劉大媽在火車站一左一右地拉住葉茫的胳膊,一句接一句叮囑,說着說着張鵬還哭了起來。

徐衛彪滿臉嫌棄地瞥着他:“不是,你一大老爺們兒,哭什麽呀?葉茫就去倆月,又不是不回來了。”

張鵬沒搭理他,抹了抹眼淚,抽抽噎噎地問:“葉兒,真不帶我去啊?”

“等你到了十八歲,我去哪兒做生意都帶着你,成不成?”葉茫無奈地笑,湊到張鵬耳邊又說,“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那行吧,一言為定!”張鵬這才吸着鼻子收了眼淚,自那時起,他每天都盼着十八歲。

劉大媽見再勸不住葉茫,假裝打了她兩下,說:“你這丫頭,真是倔!路上可一定注意安全!下了火車趕緊給彪子廠裏去個電話!”

家裏還沒安裝電話,劉大媽只能讓葉茫給棉紡廠的值班室打。

徐衛彪接過話說:“大媽您放心吧,我一接到葉茫的電話,馬上跑着向您彙報去!”

劉大媽苦笑着嘆了嘆氣,仍不放心。

火車馬上要開了,葉茫趕緊把徐衛彪拉到一旁,從兜裏摸出五十塊錢給他,說:“這錢你拿着,給東子哥買雙好點兒的新冰鞋,今年害他沒去成冰場,等我回來肯定給他補上。”

冰還能補?徐衛彪笑着推辭:“不用……”

“這是我給東子哥的賠禮,又不是給你的,你說不用不算。”葉茫強行把錢塞進徐衛彪的口袋裏,又小聲告訴他,“你老老實實在燕陽等我,兩個月後我回來,咱們一起端了君藥堂。”

“你怎麽知——”徐衛彪硬是把後半句話吞了回去,結果還是嘴比腦子快半步,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葉茫一副早就料到的樣子說:“我還不知道你?我住院這兩周,你是每天去工廠,可你去的不只是棉紡廠,還有燕陽的幾家藥廠吧?”

徐衛彪琢磨片刻,突然瞪向張鵬:“點子!”

“甭罵他,我讓他盯着你的。”

“所以你不讓他跟你去南方,就是還讓他接着監視我呗?”

事已至此,葉茫也沒有隐瞞的必要了,索性承認:“對,我就是放心不下你。”

徐衛彪一愣,忽然不知該說什麽。

這話聽着屬實暧昧了些。

葉茫咳了聲,解釋起來:“我知道你看不慣君藥,想憑一己之力找到他們和藥廠勾結制售假藥的證據,繼而向警方揭發……”

想找證據不假,但要不要向警方揭發……徐衛彪暫時沒想那麽多。

“可咱現在還沒資本跟他們硬碰硬。”葉茫直截了當地說,“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個兒去藥廠,萬一被君藥的人發現會是什麽後果?可能證據沒找到,命倒是先搭進去了。那些人是賤命一條,可你不是,不值當的。”

徐衛彪皺了皺眉,明顯是與葉茫意見有出入,卻又不好當面反駁她。

葉茫理解地說:“其實我也看不慣君藥堂的所作所為,他們的存在無異于是一顆毒瘤,早晚都要鏟除,但怎麽做才能既端了他們又保全自己,咱們得好好商量,不能貿然行動。這樣吧,你答應我先消停倆月,等我回來,我有辦法讓君藥玩兒完。”

徐衛彪想了一下:“你有什麽辦法?”

“我……我自然是有辦法的。”葉茫不願多說,當然也有沒想好的成分在其中,所以趕快轉移話題說,“我雖然讓張鵬這兩個月好好盯着你,但我也想讓你幫我盯着他,讓他別什麽錢都賺,更不要碰什麽不該碰的東西!”

“嗯,我知道。”徐衛彪懂葉茫的意思。

列車員最後一次催促旅客登車。

“行了,都回去吧。”葉茫隔着火車的窗戶朝幾人揮了揮手。

站臺響起鳴笛聲那一刻,徐衛彪突然後悔了,他覺得自己不該同意葉茫獨自去南方,她雖然彪了點,但再怎麽說也是女孩子。可是葉茫不走的話,自己就沒法兒調查假藥的事……

事難兩全啊!徐衛彪默默嘆氣,目送火車駛離站臺,終是下定決心鏟除君藥這禍害,否則後患無窮。他心想,葉茫要是知道自己的決定,應該能理解自己……的吧……

徐衛彪把劉大媽送回家後就立馬拉着張鵬來到一家名為“陽陀”的制藥廠,蹲在距離藥廠不遠的草堆後頭探頭探腦地往藥廠門口望去。

“彪子,咱來這兒幹嘛啊?”張鵬緊張兮兮地說,“我可是答應葉兒要好好看着你,決不能讓你做一丁點違法亂紀的事兒……”

“得了吧,就我現在能幹啥違反亂紀的事?再說葉茫還讓我盯着你呢,咱倆幹脆誰也甭盯誰,把話挑明了吧。”徐衛彪目不轉睛地盯着藥廠,小聲和張鵬說,“我要調查君藥堂賣假藥的事。”

“彪子你——”

“你就說你幹不幹吧!”徐衛彪揪住張鵬的衣領子問他。

“你都這樣了我能不幹嗎?!”張鵬在其威逼之下慫了,見徐衛彪似是不大相信自己,又小雞啄米般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補充說,“得得得!我幹!幹幹幹!”

雖然這話聽上去和罵人沒區別,但徐衛彪并不計較,權當張鵬答應了,換了張笑臉攬過張鵬的脖子,說:“我都打聽過了,今兒下午這藥廠要往鄰省送一批藥,你瞧那車裏裝的就是。到時候咱們就扒車上去,跟着看看有沒有什麽貓膩……”

張鵬越聽越不對勁:“不是你先等會兒,鄰省?那萬一咱倆什麽都沒查出來,咋回來啊?”

“放心吧,我查過了,有長途車。”

“你買票。”

“廢話,當然是你買!”

張鵬咬牙切齒:我可真是花錢找罪受!他吞了吞悶氣,又問:“那查出來以後呢?”

“這個麽……”

徐衛彪不能告訴張鵬自己并沒考慮過以後的事,不然張鵬鐵定不會跟自己去了。

張鵬卻已經看出來徐衛彪是顧頭不顧腚,拔腿就要走:“我不幹了,吃不着羊肉惹一身膻!不幹了不幹了……”

徐衛彪迅速使出鎖脖鎖住了張鵬,使勁兒把他摟回了草叢裏,一邊彈他腦瓜崩,一邊教育他:“我說你丫怎麽還那麽慫啊!怎麽就知道錢呢?掉錢眼兒裏了吧你!咱們這叫‘為民除害’懂不懂?!懂不懂啊你……”

張鵬翻了翻白眼兒,喘着粗氣說:“你丫這手勁兒都快先把我給除了!松、松手!我去!去還不成嗎!”

“還跑不跑了?!”

“不跑了不跑了……”張鵬欲哭無淚,心裏念叨着:葉兒啊,對不住了,我實在管不了他,還得你來!

徐衛彪松了松勁兒,卻仍把手搭在張鵬肩上以防這小子出爾反爾,壞了正事。

陽陀制藥廠門側靠牆停放着兩輛東風卡車,都用防水布蓋着後邊的貨箱。

徐衛彪趁人不注意和張鵬鑽到車尾的牆頭下,躬着身子打量眼前的兩輛車,說:“據我所知,這兩輛車裏有一輛是去鄰省,另外一輛是去南方……”

“你這不廢話嗎!哪輛是去鄰省的啊?”

“我哪兒知道……”

“啥?!”

這要是選錯了,趕明兒保不齊都能直接見着葉兒了!張鵬簡直不知道說徐衛彪什麽好,氣哼哼地指着徐衛彪的鼻子正準備罵他兩句,突然聽到有人朝這邊走過來,趕忙又蹲得深了些,大氣也不敢出。

有兩個人停在車頭處,其中一個和另一個說:“零錢,等這回你把程爺的差事辦妥了,少不了你的好兒,到時候你甭叫鄭零錢了,改名叫鄭大錢吧!”

徐衛彪臉色微變,又聽這人說:“哎,我就沒那麽好運氣了,只能跑那麽遠……”說着上了右邊的車。

徐衛彪從縫隙中窺見零錢進了左邊這輛車的駕駛座,立刻拉着張鵬翻入該車的後貨箱裏并藏在防水布下悄聲說:“信我,準是這輛!”

張鵬正要問徐衛彪為什麽能這麽确信,就見徐衛彪比劃着讓他先別出聲,等車開起來後再說。

估摸着出了城,張鵬才小聲問徐衛彪:“你打哪兒聽來的消息?準不準啊?別回頭這輛車開哪個山溝子裏,再把咱倆給賣了!”

“放心,咱倆賣不出什麽價兒。”徐衛彪摸索着眼前的箱子,壓低了嗓子說,“那藥廠燒鍋爐的老道是我師傅的老戰友,人家雖然不懂制藥售藥的事兒,可從他嘴裏打聽點兒出貨的消息還是沒問題的。”他瞥見張鵬在發愣,又提醒說,“愣什麽神兒啊,趕緊的,快看看這些藥有沒有假的。”

張鵬“哦”了一聲,剛把手擡起來就又放了下去,問:“彪子,我不知道什麽藥是假的,你知道嗎?”

徐衛彪摸東西的手一頓,和張鵬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說:“我也不知道。”

張鵬只覺得自己上了賊船,不,上了賊車,下不來了。

慶幸的是,他們順利到了鄰省的陀口鎮。

這一路上張鵬眯了兩覺,徐衛彪則警惕的一直沒敢合眼,暗中觀察防水布外的情況。

就在張鵬準備睡第三起兒的時候,徐衛彪把他拍醒了:“別睡了,到了。”

張鵬立刻擦去口水清醒起來。

徐衛彪掀開防水布一角,看見卡車開進了一家鄉鎮企業的院裏,七拐八繞地最終停在後院廠房旁邊的小路上,車身右側恰好是一排矮樹籬。

徐衛彪二話不說輕跳下車,手腳麻利地藏身樹籬後邊。張鵬貓着腰緊随其後,同時神不知鬼不覺地順手摸了幾盒藥揣進了身上背的斜挎包裏,心想:來都來了,萬一手氣不錯抄上假藥了呢!

兩人蹲在樹籬後,只露出兩雙眼睛偷看過去。只見那個叫零錢的司機直接走向廠房門口和值班人員說了兩句,沒多久廠房的大門就緩緩打開了,裏面走出一個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老家夥,身邊還圍繞着三四個點頭哈腰的狗腿子。

張鵬用氣聲問:“那都是誰啊?”

徐衛彪看清那人的長相後,臉色一沉,同樣用氣聲回答:“不知道!”

張鵬無語:不知道車,不知道藥,不知道人!敢情彪子是一問三不知啊!唉!他在心裏沉重地嘆了口氣,又有些納悶兒地嘀咕:“你說這君藥堂送假藥,怎麽就只派了一個人來?不怕出岔子被查嗎?”

這回徐衛彪倒是沒再說不知道了,而是說:“你以為這種事情要是沒有內部人勾着,他們敢這麽猖狂?查出來又能怎麽着,零錢大可以說自己就是幫忙跑腿的司機,藥廠出什麽藥他就送什麽藥,出了事兒全讓藥廠去扛,君藥和程爺都能撇的幹幹淨淨。”

“嘿,我怎麽沒想到呢!彪子你別說,你雖然學習成績不行,歪門邪道倒是門兒清!”

徐衛彪瞪了張鵬一眼,沒抻話茬兒,見零錢帶着幾個工人正往卡車這邊走來準備卸貨,又拉着張鵬往後躲了躲,還聽到零錢跟那個人模狗樣的老家夥說:“張書記,貨送到了,錢呢?”

書記?徐衛彪心底冷哼,就丫那樣兒能是什麽好東西!還書記呢!

“小兄弟,我瞧你有點面生啊?第一次來送貨吧?呵呵,你放心,向來是一手交貨、一手交錢。只要貨沒問題,錢自然少不了你們的。”

聽這話的意思,張書記這條老狐貍是不打算痛痛快快給錢了。徐衛彪又看了看零錢,覺得他是不會有耐心等人驗完一整車廂的貨再拿錢的。

果然,零錢身上的流氓痞氣暴露無遺,冷笑着說:“程爺還等在我回話,我沒工夫跟你丫在這兒耗着。”

旁邊的狗腿子看不下去了,指着零錢說:“你小子嘴巴放幹淨點!”

零錢上來就攥住了那根不知好歹的手指往反方向一扭,對方疼得直叫娘。

零錢沒有撒手,笑裏藏刀地說:“程爺說了,上回的欠款一并拿回。”

“欠款?!”張書記叫起來,“咱們合作過那麽多次,每回可都是銀貨兩訖,不存在什麽欠不欠款啊!”

零錢不說話,寸勁兒一使,直接撅斷了那人的手指頭。

張書記突然明白過來零錢的意思:往好聽了說是“欠款”,說不好聽的就是“保護費”。他臉色僵了下來,心想這人能獨自來送貨必定是有兩把刷子的,說不準還是程爺的左膀右臂,開罪不得啊!于是,他趕緊擺手讓其他的狗腿子去取錢。

兩分鐘後零錢拿到錢,滿不耐煩地催促張書記趕快叫人來卸貨。

等工人馬不停蹄地把貨箱裏的東西都搬出來後,零錢二話不說開着東風卡車就飛一般地離開了廠院,所過之處揚起漫天塵土,廠院裏頓時變得灰黃一片。

張書記吃了一嘴車灰,站在原地咳個不停,心情差到極點。等看不見那輛氣焰嚣張的卡車了,他才跳着腳地罵起來:“呸!小兔崽子跟這兒拿搪!丫也不看看自個兒是什麽東西!要不是看在錢的面子上,我這鎮委書記絕對讓丫走不出這陀口鎮!”

狗腿子捂着手阿谀:“張書記您消消氣,消消氣!您大人有大量,甭跟一小碎催較勁……”

“趕緊叫人把地給我掃幹淨!這麽多土,呸呸呸!還有,這回賣到各省的藥都給我加價三成!”

張書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又罵了兩句就氣沖沖地走了,毫不在意狗腿子被撅斷的手指。

徐衛彪和張鵬趁打掃衛生的人過來之前,沿着小道來到牆根下翻牆溜了出去。他們沒有急着回燕陽,而是在陀口鎮轉悠了一圈,打聽到一些關于張書記和萬和藥企的事情後才搭乘最後一班長途車回到了燕陽。

到了城南已臨近半夜,二人都餓得夠嗆,在胡同裏轉悠了半天,只有一家個體面館還開着。

徐衛彪站在思圖便民面館門口,長嘆一口氣:“算了,就它吧。”

張鵬早就餓得前胸貼後心了,打着晃兒走進面館:“老板來兩碗面。”

“得嘞!”老板在後廚拾掇着騰不開手,讓兒子接待兩位顧客,“四禿子,把菜單拿給二位點菜。”

“哦。”四禿子小時候生病燒壞了腦子,看上去和常人不大一樣,有些呆呆的。他拿着菜單走到桌邊憨聲問,“二位,吃什麽?”

張鵬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我不看了,就來碗雞蛋西紅柿面吧。”

徐衛彪看了張鵬一眼,格外認真地和四禿子說:“我除了雞蛋西紅柿面,都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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