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她自己
她自己
土槍威力不小,射出的子彈打穿了徐衛彪左側肋下的皮肉,致使傷口潰不成形,縫合起來難度很大,但萬幸的是沒傷到髒器。
醫生打了麻藥,耗費一個多小時才完全處理好傷口,累得滿頭是汗,随後向護士交代了輸液的事,跟守在診室外的幾人叮囑了注意事項,就去忙別的工作了。
林紅梅心亂如麻,強裝鎮定地謝過送他們來醫院的張鵬,卻在說話時眼神頻頻瞥向病房內,心不在焉的。
林志華見狀,說:“姐,你去看彪子吧,我送這兄弟。”
話音剛落,林紅門就迫不及待地沖進病房,急急切切同時又不敢發出太大聲響,怕吵到別人休息。
林志華從兜裏掏出全部的錢,說:“真不好意思把你車裏弄得都是血,我今兒帶的錢不多,回頭你看看清洗費還差多少,我補。”說完把錢往張鵬手裏一塞,又跑去護士站借來紙筆寫下自己的聯系方式,然後跑回去交給張鵬。
張鵬猶豫了一下,接過紙條,但把錢還給了林志華,擺手說不要。他沒說自己也是徐衛彪的朋友,指着病房裏問:“他……怎麽回事兒啊?我剛才可聽醫生說他那傷口是……咳,槍傷!”
林志華不大願意說,含糊地敷衍:“反正今天這事謝謝你了,到時候我們自會去公安局說明情況的,你就甭問那麽多,別瞎打聽了。”
張鵬心想:紙包不住火,趕明兒葉茫知道了問起來,自己一問三不知,不是擎等着挨打嘛!
他執意打破砂鍋問到底,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拔了拔語調表現出特別不樂意的樣子,斤斤計較道:“什麽叫我瞎打聽?你們把我車裏弄成那樣,那麽多血,我去洗車,人家不得問我是咋回事兒嗎?再說我知道你們是什麽人啊,萬一警察問到我頭上來,我咋辦?我咋解釋?!”
林志華真被忽悠住了,急吼吼地去捂張鵬的嘴,生怕被人注意到嚷聲:“你別、別叫喚啊!哎呀……”無奈之下,他只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如實解釋了一遍,最後愁苦地感嘆,“早知道我就不去看什麽打黑拳了,誰能想到那夥人有槍啊!這不是沒事兒給自己找事兒麽,唉!”
張鵬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邊琢磨邊說:“這已經不是打黑拳的事兒了,私藏槍支是違法的,會被判刑的!而且他們有槍,萬一再傷到別人……不成,得趕緊找到那夥人,否則一旦他們離開燕陽,再想抓到就難了!”他抓住林志華的胳膊,擡腳就往醫院外走,“事不宜遲!林志華,咱現在就去公安局報警!”
“那我姐……”
“放心吧,你姐在醫院呆着不會有事。”
“那徐衛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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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壯的跟頭牛一樣更不會有事,麻藥勁兒過去就醒了。”
二人再次坐進那輛充斥着血腥氣味的老桑車,一致認為這味道還不如醫院裏的消毒水味好聞。
然而眼下已顧不得太多,張鵬一腳油門踩到底,風馳電掣地開到了城西分局,來不及把車停穩停正就急三火四熄了火,跑下車闖進分局的大門。
地出溜正坐在值班員的位置上杵着下巴打瞌睡,突然感覺前面刮過一陣陰風,睜眼瞅見嗖嗖兩道黑影,吓得一激靈,追了過去:“哎別跑!都給我站住!你倆誰啊!”
張鵬本來也不知道報案室在哪兒,滿樓道亂竄,聽到身後有人喊當即回過了頭。
“鵬、鵬哥?”地出溜懷疑自己還沒醒,還在做夢。
張鵬沒注意地出溜說了啥,只看見對方胳膊上系着紅袖箍就立馬跑上前拉住他說:“我我我——我要報案!”
地出溜雙眼在張鵬臉上來回掃量:“鵬哥真是你呀!”
“你認識我?”張鵬一愣,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分明還沒說名字對方就一副認識自己且相識已久的樣子,令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和徐衛彪見面的時候……
“鵬哥!鵬哥啊!哎呦我想死你了!鵬哥啊,嗚嗚嗚——”
果真一模一樣。
張鵬慶幸自己躲得快,不然又是被蹭一身鼻涕眼淚的,忒惡心。他拉開對方,一臉嚴肅地說:“我沒工夫和你敘舊!咱倆也沒舊可敘!我要找警察,我要報案!”
地出溜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還是帶着二人找到值班民警,一路上他的嘴就沒停過,絮絮叨叨地說:“彪哥之前說見到你,我還老覺得跟做夢似的,沒想到真……”
“你等會兒,彪子?”張鵬上下打量地出溜,“你認識徐衛彪?”
地出溜還沒回答,林志華先開口了,拉住張鵬問:“你也等會兒,你也認識徐衛彪?剛才你怎麽不說啊?”
“廢話,彪子是我兄弟。”
張鵬避重就輕,看向地出溜。
“認識啊,也、也是我兄弟,哦不,是我大哥。”地出溜想起剛才兩人慌慌張張的神色,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忙問,“彪哥咋了?”
“受傷了,在醫院。”張鵬言簡意赅地說完,推門進到值班民警的辦公室報案。
因案件涉槍且有群衆受傷,警察不敢大意,立刻對張鵬和林志華制作筆錄并向上級領導請示彙報。
地出溜大致弄清了事情的原委,氣得頭發都要立起來了,恨不得馬上就叫兄弟們一起去把那只癞猴揪出來狠狠揍一頓!替彪哥報仇!他趁林志華接受詢問時,把張鵬拉到旁邊,問:“鵬哥,你知不知道癞猴在哪兒?”
張鵬急着去打電話,語速飛快地說:“我哪兒知道呀!那種地痞流氓成天就跟小鼠婦似的藏在陰暗隐蔽的角落裏吱吱喳喳的,不知道不知道……”沒說完就跑去找電話了。
地出溜望着熟悉的背影,面色複雜地咂了咂嘴:“小……鼠婦?”
張鵬借用城西分局的座機給飯店前臺打了一通電話,轉接成功後将今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葉茫。
“葉兒你別擔心,醫生說彪子沒有生命危險,已經輸上液了。對,他現在在醫院,哎你不用去……喂?喂?!”
對面挂了電話,張鵬瞬間慌了神,一下子丢開座機手柄拔腿朝外沖去,停在車門前越急越打不開門,氣得直嘟哝:“壞了醋了!可千萬別撞見啊!哎喲這破門,這、這鑰匙咋回事兒啊?關鍵時刻掉鏈子……”
好不容易費勁捅咕開車門,張鵬前腳坐進車裏系好安全帶,後腳地出溜就也鑽進了副駕駛。
“嚯——你、你嘛呀?”
張鵬吓了一跳,心說這人怎麽呲溜一下,不聲不響的就上來了?
地出溜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理直氣壯地說:“我跟你一起去啊!你一人肯定幹不過癞猴那幫打黑拳的。”
“誰說我去跟他們幹仗?不是,你能別添亂嗎?趕緊下車!”
地出溜兩只手死死拽住副駕駛的車頂扶手,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不下!咱說好了有事兒一起扛,不管你去哪兒都沒有讓你孤軍奮戰的道理!”
張鵬莫名感動,不想再耽誤時間,默許了地出溜一起。
火急火燎地開回醫院,張鵬剛要拐把進院門就被一輛私家車搶了先,緊接着看見葉茫從那輛尚未停穩的私家車上跑了下來并且頭也不回地沖向急診樓裏。
哎,還是晚了一步。張鵬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再急也沒用,索性将車靠邊停穩,盯着那輛私家車思考起來。
地出溜見張鵬一臉深沉,剛又嘆了口氣,心裏一緊,小心地問:“咋了?”
張鵬搖了搖頭:“晚了,晚了啊。”
“啥啊?!鵬哥你說啥呢,啥就晚了啊?”地出溜誤會了,急得快要哭出來,“彪哥咋就……你不是說彪哥沒事嗎!啊?!啊啊啊,彪哥啊——”
這一嗓子将張鵬喊回了神,扭頭一看,地出溜已經急叱忙慌地下了車,不管不顧地嚎叫着沖向醫院樓前:“彪哥!彪哥啊你可不能再出事兒了!彪哥——”然而沒跑兩步又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原地打轉兒,“不是,門跟哪兒呢啊?!”
“啧,彪子認識的這都啥人啊……”
張鵬嫌棄地嘀咕一句,心煩意亂地下車鎖門,跟了過去。經過那輛高檔私家車時,他朝車裏瞄了一眼,輕輕擡了擡手算是和童繁簡單打了個招呼,內心卻腹诽:哼,老男人!
張鵬不喜歡童繁,覺得這人身上的銅臭味太重,心思也太深,那雙眼睛看任何人都暗含不屑,唯獨看向葉茫時像獵人盯死獵物般心懷不軌。盡管當初童繁幫葉茫打贏了燕陽的官司,又追到雲江替他們擺平了幾場生意上的合同糾紛,還即将成為商場的法律顧問……張鵬仍對這位大律師心存抵觸,事事小心、處處提防,非必要不交往,一切都僅限于面子上的事兒。
童繁是場面人,頗為客氣地颔了颔首回應張鵬,但并未下車。
張鵬心想:還算有點眼力見,要是他敢下車,我非得把他攔在外邊不可,免得他趁虛而入添亂惹禍!
“別瞎轉了,這邊。”
張鵬拉着地出溜進了樓,卻只在樓道口徘徊而不靠近病房,還幾次制止欲闖過去的地出溜。他指着站在病房門口的葉茫,說:“沒看那兒站了個人啊。”
“是噢,鵬哥,她誰啊?”
“我姐,葉茫,也是彪子的……”張鵬停頓了一下,“……朋友。”
“朋友?不一般吧?”地出溜探頭探腦的,目不轉睛地看着葉茫,感嘆說,“彪哥女人緣還真好,身邊的女人都挺漂亮的哈。”
“還有什麽女人?”張鵬明知故問。
“林紅梅呗還能有誰……”地出溜猛地回過神,哎?咋說到女人了?他拽住張鵬的衣服問,“彪哥到底有事沒事啊?
“他現在是沒事兒,至于以後麽……”張鵬看看葉茫,又看看病房的門,越說聲音越小,“難說。”
地出溜似懂非懂,轉過身繼續盯着病房門口。
只見那個叫葉茫的女人正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往病房裏看,不知看見什麽,神色身形皆是一僵,随即後退兩步靠着牆邊,緩緩低下了頭。
良久,她長出了一口氣,往樓道這邊走來。
地出溜趕緊站好:“來了來了,過來了。”
張鵬卻主動迎了上去:“葉兒,你來了啊。”
“去把醫藥費交了,我先回去了。”
地出溜看到那一沓子錢眼睛都直了,他不是沒見過錢,而是沒在這年頭見過一個女人一下子拿出這麽多的錢。
直到葉茫離開醫院,地出溜才說:“這錢,夠彪哥住好久了吧?”
“你說的這叫啥話,醫院好住啊還住多久?得了得了,你趕緊去病房裏看彪子吧,我先去交費,一會兒找你去。”
地出溜快步流星地進了病房。等張鵬交完費打算探視時,剛到門外就從窗戶裏瞧見一副其樂融融、談笑風生的景象:徐衛彪醒了,麻藥退去疼勁兒上來,手虛搭在傷口處妄想揭開紗布看看傷口,結果被林紅梅一巴掌拍開了手。
地出溜站在旁邊看着二人,咧嘴傻笑,說:“彪哥還是怕媳婦兒。”
林紅梅臉一熱:“你別亂說。”
“哪兒能亂說啊,早晚的事兒嘛。”地出溜指着倆人握在一起的手,“這不都談上對象了麽。”
張鵬沒有進屋,又看了兩眼就轉身走了。他心想不怪葉兒難過,任誰見到此情此景都會覺得自己是外人。
可,明明是自己和葉兒先認識的彪子,怎麽就……唉。
這天晚上,林紅梅和林志華,一個在醫院陪對象,一個在公安局做筆錄,姐弟倆安安全全,卻愁壞了林家老兩口,在家裏整整一宿沒合眼。
第二天天亮之後,徐衛彪才讓地出溜送林紅梅回家。
林紅梅沒敢告訴二老自己在醫院呆了一宿,見林志華還沒回家,就謊稱其去同學家玩了:“高考結束了,撒歡兒了呗。”
林父板着臉問:“他昨天不是去劇院接你,怎麽又去同學家了?”
“昨晚回來的路上,華子碰見了幾個同學,我見他們聊得高興,就自己回宿舍了……”
林紅梅話沒說完,林父就一拍桌子打斷道:“胡說!我和你媽昨天給舞團值班室打了好幾次電話,人家說你根本就沒有回去!你說,你們倆到底去了哪兒?”
林紅梅瞞不下去了,只好把昨天晚上碰到癞猴那夥人的事如實道出,但她沒提自己是在醫院呆了一宿,而是說一直陪林志華在公安局做筆錄,直到天亮才敢回來。
林父臉色更難看了,林母也是吓得夠嗆,小跑到閨女身邊檢查着:“沒受傷吧?”
“沒有,媽,昨兒多虧了彪子,是他救了我和華子。他現在還在醫院裏呢,醫生說傷口挺嚴重的,得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原來是這樣。紅梅啊,一會兒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我和你爸去醫院看看小徐,另外再去公安局把華子接回來。”
林紅梅怕與林志華口徑不一導致事情敗露,就說自己不累,要和父母一起。
林父發話了:“既然這樣,那咱仨先去公安局,接到華子後你們直接回家休息,我自己去醫院看望小徐吧。”
再拒絕就顯得刻意了。林紅梅只能答應下來,內心暗暗祈禱徐衛彪千萬別說漏嘴。
……
徐衛彪使喚地出溜跑腿幫他買回來一本臺歷才放人家回去補覺。他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一邊數日子畫圈一邊嘀咕:“啧,張鵬都回來這麽久了,這磊子咋還沒個信兒呢?”
說曹操曹操到。徐衛彪剛念叨完,汪磊就出現在病房門口扽着張鵬的衣領子往病房裏走,還問徐衛彪:“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不是,這位警察同志,我沒犯事兒吧?您、您別這麽揪着我啊,讓人看了多誤會!”張鵬撇着嘴磕磕巴巴地說,心有不滿卻不敢發作,誰讓揪住自己的是警察呢。
汪磊松開了手,走到徐衛彪身邊說:“我一回來就聽說了你的英勇事跡,剛趕來就看見這人在你病房門口鬼鬼祟祟……”
“哎喲我天!磊子你可算回來了!”徐衛彪高興得忘了傷口的疼,興奮地朝張鵬和汪磊互相介紹着,說話間竟還想要站起來,結果被汪磊一把按下。
“別亂動,小心傷口裂開。”汪磊好心提醒。
徐衛彪忽然注意到汪磊的臉上多了一道疤,形狀和位置都與上輩子一樣,心口猛地一緊,問:“磊子,你臉咋了?”
汪磊語氣雲淡風輕:“出差的時候和犯罪嫌疑人近身搏鬥,一時疏忽,沒發現對方帶了刀,被劃傷了,送去醫院縫合養了一陣子,也是因為這個才回來晚了。”他從兜裏拿出臨走前徐衛彪給的那張姑且稱之為畫像的紙,比對着張鵬的臉說,“嗯,應該沒錯,特征把握的還是很準确的。”
徐衛彪伸頭一看,“啥……哎!磊子磊子,這就不必拿出來了吧!呵呵……”
“什麽東西我瞅瞅。”張鵬搶過紙,下一秒就不分場合地喊起來,“徐衛彪!這是你畫的我啊?我怎麽得罪你了你居然把我眼睛就畫了兩條直線?!”
徐衛彪心虛地笑了笑,說再多解釋都沒用,而看着打鬧的兩人,汪磊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笑鬧間,林父來到病房探視。
見到這位前老丈人,徐衛彪仿佛做了虧心事般莫名緊張,話都說不利索:“爸……呃呃,伯父。”
林父先是送上水果牛奶,向徐衛彪的見義勇為表達誠懇的感謝,而後拿出一個信封遞到徐衛彪手裏,說:“小徐,這是我們家的一點心意,住院要花不少錢,你收下。”
徐衛彪哪裏敢收,連連搖頭擺手:“伯父,不用啊!真不用!我哪兒能拿您的錢呀!您這,太見外了!”
張鵬幫腔:“林伯父,彪子的醫藥費我都給他交了,您就把錢收回去吧。”
徐衛彪也是沒想到張鵬能這麽好心,愣了一愣,順着張鵬的話說:“就是,您瞧我這麽多兄弟呢,誰有困難大家都幫襯着一把,這都不叫事兒。”他硬是把信封塞回林父的衣服口袋裏,趁對方開口之前轉移話題說,“那個,華子呢?”
徐衛彪心想,如果林志華此時能出現在病房裏,那麽他們城南五虎就聚齊四個人了。
“他在公安局配合調查,呆了一宿,現在被他媽媽接回家裏了。等你稍微好些,我再讓他來看你。”
徐衛彪看了看張鵬和汪磊,心底略感遺憾,卻同林父說:“沒事兒,您讓華子好好休息,趕明兒我出了院,再找他玩兒。”
林父又聊了兩句,就托詞家中有事且不方便再打擾徐衛彪休息,先離開了。
等人走後,徐衛彪長舒一口氣,嘟哝地說:“吓死我了!”
汪磊嘲笑他:“又不是你老丈人,你怕什麽?”
徐衛彪有口難言,又暗自竊喜,心說現在不是,以後可說不好。
張鵬知曉內情,直接戳破徐衛彪的心事,問:“彪子,你和那個林紅梅是不是談對象了?”
徐衛彪瞪圓了眼睛,脫口而出:“你咋知道?”
汪磊一挑眉毛:敢情還真是“準”老丈人啊!怪不得怕。
張鵬思索再三,說:“昨晚,葉兒來過了。”
徐衛彪神色僵了僵,語氣也不大自然:“這樣啊……”
汪磊心明眼亮,一下子就看出徐衛彪和那個葉茫關系匪淺,不由得抱起手臂在旁看戲。
“沒別的意思啊,葉兒就是挺擔心你的,但看你那會兒剛醒,沒敢去打擾你,所以就沒進病房,在樓道呆了會兒就走了……”張鵬越說越覺得氣氛尴尬,趕忙又提起另一件事,“我倆最近挺忙的,之前不是買了塊地麽,拆遷弄得差不多,正準備蓋小樓呢。”
徐衛彪果然感興趣:“咋着,你倆這是準備進軍地産業啊?”
“哪兒呀,我們打算弄個商場,還在籌建階段,等弄好了請你去玩兒。”張鵬頓了頓,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說,“其實,她還有句話讓我帶給你。”
徐衛彪沉默片刻,“什麽話。”
張鵬一字不落地慢慢複述葉茫的話:“徐林兩家能否再次成為親家,就看徐衛彪能不能賺到錢了。對,就這麽說的。彪子,這啥意思啊?”
汪磊也好奇:“什麽叫‘再次’?”
徐衛彪微微皺起眉頭,沒理會二人,心中暗忖葉茫所說是話糙理不糙,而且是不拿自己當外人,才能如此直白地讓張鵬來轉告自己。
“沒什麽,她開玩笑呢。”
汪磊聽出徐衛彪話裏的敷衍,說:“昨晚的那夥人還沒有抓到,各分局都連夜下發了通知要尋找嫌疑人,還要加強巡邏,恐怕最近人手又緊張了,我就先回局裏了。”
徐衛彪點點頭:“放心吧,我保證早日歸隊!嘿嘿。”
張鵬也往外走:“行了,我得趕緊去洗車了,商場還一堆事兒呢。”
他們走後,徐衛彪淺淺眯了一覺,再一睜眼就見周秀蓮和徐衛東擺着臭臉站在床邊,吓的瞬間清醒過來:“不是,你倆咋來了?”
徐衛東劈頭蓋臉一頓教訓:“你還好意思問?昨兒一宿沒回家,咱媽以為你是在城南分局忙工作,今兒一早帶着早飯就去聯防隊找你,結果人家說你昨天調了班壓根兒就沒去!最後還是孫隊長親自告訴我們,這才知道你進了醫院。彪子,到底咋回事兒!”
徐衛彪看周秀蓮眼睛都腫了,只好厚着臉皮連勸帶哄。
周秀蓮卻不買賬,說:“你甭跟我說那些,我問你,你是不是為了一個女的才挨了這一槍?人家孫隊長可說了,當時還有倆姓林的姐弟也在場……”
“媽,我那是見義勇為,您想哪兒去了?”
“你最好別和什麽亂七八糟的人來往!”周秀蓮輕聲訓斥一番,起身要去住院處交費,卻被徐衛彪攔了下來。
“您甭去了,錢,張鵬都交了。”徐衛彪又對徐衛東說,“哥,回頭你看看藥費多少錢,下個月從雜貨鋪掙的錢裏撥出來,還給他們吧。”
“不用你教。”徐衛東沒好氣地說,“說到雜貨鋪,張鵬前兩天跟我說他和小葉要在燕陽開一家商場,問我願不願意把鋪子開到商場裏去,如果願意的話,他就在招商前預留出一塊地方。彪子,你覺得呢?”
徐衛彪當然認為入駐商場,生意能做的更大更好,但意識到那是葉茫的商場時,他猶豫了,過了半天才應付地說:“随你吧,你的店,你自己拿主意。”
徐衛東進廠當工人是行家裏手,各種機器設備使用、貨物進出廠流程都一清二楚,做些看店賣貨的簡單活兒也能說得過去。但真要讓他做決策、拿主意說這生意該怎麽做,他就少了點天賦,手足無措了,琢磨好久還是搖頭說:“算了,就這麽守着鋪子挺好。人家商場裏賣的都是大品牌,即使不帶牌子,那也有專門的工廠供貨,咱哪兒争得過人家呀。”
不知怎的,徐衛彪突然想起在部隊時收到的那些小零食,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雜貨鋪裏賣的貨,是他們自家工廠生産的話……
然而這想法只是短暫地出現,徐衛彪很快就将之抛諸腦後,畢竟眼下的生活很安逸,一切都朝好的方向發展、朝自己期盼的方向發展:母親身體健□□活滿足,哥哥有事可忙,紅梅成了自己的女朋友,老朋友一個兩個也都出現在身邊……實在沒必要貿然做出什麽改變并承擔改變帶來的風險。
住院半個多月裏,警方成功地将癞猴一夥人順利抓捕歸案。其中,汪磊功不可沒,熬了好幾宿大夜分析線索、走訪摸排,還連軸轉的去周邊好幾個縣城抓人,等他趕來醫院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徐衛彪的時候,黑眼圈已經印在眼底難以消除了。
汪磊并沒有邀功,甚至一個字都沒提到自己在這場持槍傷人案中做了多少付出,只言簡意赅地說:“癞猴、水牛和土雞子都已經被逮住了。”
“啥……哎喲,啥牛啥雞?”徐衛彪正吃林紅梅帶來的餃子,聽到這幾個鬼名字,一沒留神咬了舌頭,斯哈兩聲後問汪磊,“你眼睛又咋了?咋成熊貓了?”
汪磊疲于解釋,答非所問:“另外,警方順藤摸瓜抓住了一個賭拳團夥,裏面有幾個就是之前被你從聯防隊趕走的……”
徐衛彪立馬打斷道:“打住啊!話不是這麽說的,又不是我要趕他們走,那是他們自個兒覺得聯防隊掙得少,上趕着要走。再說了,治安員的工資确實少,不夠養家糊口啊!磊子,要不然你向上級反映反映,給我們這些治安員漲點兒錢?”他指了指一旁的林紅梅,嬉皮笑臉地說,“我還打算多掙點兒,給你嫂子買漂亮裙子呢!”
林紅梅笑着拍了徐衛彪一下,說:“行了,你給我買的裙子已經夠多了,都穿不完!”
她現在身着的就是時下最流行的紅裙子,是徐衛彪特意托張鵬從南方捎回來的,不論是質地還是款式,那在燕陽都是獨一份兒,引得舞團裏好多女孩羨慕不已,成天圍在林紅梅身邊讓她去和男朋友說再多帶回來幾件,她們都樂意花錢買。
林紅梅內心深處的小虛榮被滿足了,和徐衛彪的感情也越來越好。徐衛彪住院這段時間,只要舞團不排練不演出,她肯定親自炖湯做菜送來醫院,她手藝好,同病房的人每次都對徐衛彪羨煞不已。
而在徐衛彪出院後,兩人更是動不動就相約公園散步,下館子、看電影……單是那部《廬山戀》,徐衛彪就翻來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了。
似乎一切都進展的十分順利,但很奇怪,徐衛彪總感覺心裏空落落的,每天過得像是腳踩棉花般不甚真切。
哪怕林紅梅就切切實實在他的身邊,他仍感到不踏實,總覺得所有事情其實都是鏡中花水中月,經不得琢磨……他甚至還陷入到自我懷疑之中:破鏡真的能夠重圓嗎?
徐衛彪不是一個善于隐藏心事的人,有時候心裏想什麽都會暴露在那雙純粹且幹淨的眼睛裏。譬如那次排練結束,他送林紅梅回家的路上,林紅梅就看着他說:“為什麽我覺得,你看我的眼神特別不一樣呢?”
徐衛彪起先并沒有當回事兒,還笑着和林紅梅逗趣說:“那必須的啊,看媳婦兒和看別人能一樣嘛!”
“去,誰是你媳婦兒。”林紅梅嗔笑一句,又說,“我老感覺你看我的時候,不像是在看我,而像是在看別人。”
徐衛彪當時心裏慌了一瞬,下意識搖頭否認:“沒有!哪兒能啊……”
林紅梅故意作出看破真相的樣子,拔高了聲調說:“哦!我知道了!不會是我身上有你前女友的影子吧?”
徐衛彪暗暗松了口氣,前女友前男友這種事,恐怕是任何情侶都逃不開的話題。他擔心林紅梅想太多,急于自辯清白:“哪兒來的什麽前女友啊,就你一個,我初戀就是你!”
這話說的沒錯,徐衛彪的初戀就是林紅梅。
林紅梅笑了起來,拍着徐衛彪的肩膀說:“好了,我逗你的,瞧你那傻樣兒!我相信你。”
徐衛彪看了一眼林紅梅,卻只敢看一眼,目光不敢在那張洋溢着幸福的笑臉上多作停留,下一秒就偏過頭看向別處,生怕被對方察覺出自己眼中難以隐藏的勉強意味。
他覺得林紅梅其實沒有說錯,自己看向她時就會不自覺想起上輩子的她,還有和上輩子的她一同經歷的那些事情,再将那份最終以遺憾收場的感情加于眼前人的身上,因此自己的付出裏總摻雜着彌補的意味——說什麽都聽、要什麽都買、想做什麽都點頭稱“好”……百依百順已是常态。
林紅梅事業處于上升期,不敢讓家裏知道她談戀愛,怕父母不同意并橫加幹涉,所以和徐衛彪談了半年多,仍沒告訴林家二老。
好在徐衛彪不在乎這個,林志華大學住校沒法兒“監視”林紅梅,其他朋友也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戀情還真就瞞住了一時。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一九八六年春節前,林家老兩口到底還是發現了。
“紅梅,媽媽不是反對你談戀愛,年輕人嘛,多與人接觸并不是壞事,而且小徐那孩子的人品我們也放心……”
林紅梅知道母親接下來就要說“但是”了。
“但是,”果然,林母更加苦口婆心地說,“媽媽想要告訴你,一段好的感情、一段想要走得長遠的感情,不應該只有感動和感激,更不能以一時沖動作為支撐。”
難道父母是擔憂她因為徐衛彪擋下了子彈才同意和他在一起的?林紅梅啼笑皆非,解釋說:“爸,媽,你們的顧慮我都懂,可我和彪子是真心喜歡對方,并不是因為什麽感動感激。你們看,我這身衣服,還有我的包、鞋、首飾什麽的,都是他給我買的,他對我真的特別用心!”
“紅梅,這不是錢的問題……”
“媽,我明白您的意思。”林紅梅挽上母親的胳膊,又親昵地倚在母親的肩頭說,“彪子對我真的特別好,什麽事都依着我、保護我、支持我!我記得有一次團裏新節目選主舞,我因為扭到了腳,表現不好沒有選上,特別失落,彪子那陣子不但陪我看病,忙前跑後的,還一直鼓勵我……他雖然有點嘴笨講不出什麽大道理,但內心善良又誠懇,做的都是對我好的事……”
老兩口相視無言,心知兩個年輕人正處于感情正濃的階段,是怎麽勸都勸不動的,就不再浪費口舌了。
林父只說:“紅梅,我和你媽不是那種不開明的父母,我們不反對你和徐衛彪在一起。你已經長大了,身為父母,我們尊重你的選擇。剛才你媽提醒過你的事情,我沒有必要再多說,只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答應我務必做到。”
林紅梅滿心喜悅,心裏想的全是父母不反對自己的感情,格外高興地回應父親:“您說,我保證完成任務!”
林父卻嚴肅地開口:“今年你二十五歲,正是舞者的黃金年齡,對于未來,你必須要有一個清晰明确的職業規劃。我不是要你做出多大的成績,只是想讓你明白你究竟想要追求什麽,想要成為怎樣的人。我真心希望我的女兒在成為別人的妻子、孩子的母親之前,首先可以成為她自己,不要在将來的某一天突然發覺,當初因一時意氣而做出的決定令自己後悔萬分。”
這番話屬實深奧,林紅梅一時間不能完全理解,卻還是應了下來。
直到一九八六年的情人節,林紅梅被徐衛彪帶去商業街參加燕陽首家自選商場的開業活動,看到剪彩儀式上那個意氣風發的女人時,她才意識到什麽叫作成為自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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