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全是烏龍
全是烏龍
不過,眼下還是先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吧。徐衛彪留下了那些搖搖晃晃的辦公桌椅和缺零少件的家電儀器,又朝汪磊借來城南分局淘汰的幾箱維修工具成天泡在廠子裏埋頭苦修,有地出溜作陪倒也不覺得悶。
一九八七年一月二十八日,除夕。
徐衛東帶着媳婦兒回家吃年夜飯,飯桌上多了一口人,更添幾分熱鬧。
周秀蓮聽小夫妻倆聊起成家後的種種趣事笑得合不攏嘴,時不常以過來人的身份給出建議或經驗,沒說兩句就會捎帶上催婚徐衛彪。
徐衛彪心不在焉,被母親這麽一叨唠更迫切地想要逃出去,匆忙扒拉了兩口飯就急三火四地往外跑,隐約聽見身後傳來母親的抱怨:“這彪子,一天到晚都不知道瞎忙什麽……”
徐衛彪心想:瞧好兒吧您!
他和張鵬約好要先去林志華家裏向林母請教果醬的做法,看能不能改良一下用于生産水果糖,再和華子一起去找汪磊,四個人好好聚聚。
結果在小區門口等了半天,徐衛彪只等來菜頭騎着車哼哧哼哧地過來告訴他:“鵬哥臨時出差,來不了了,他叫我來跟您說一聲兒。”
哥幾個聚齊的希望落了空,徐衛彪有點惆悵,但還是謝過菜頭,獨自去了林家。
林母并未女兒分手的事對徐衛彪有任何看法,相反她很欣賞徐衛彪,覺得他幾次幫助林志華還不求任何回報實在有情有義、心地善良,哪怕與林紅梅有緣無分,林母依舊十分歡迎徐衛彪常來家裏做客。
這次聽說徐衛彪要開辦工廠打造燕陽零食品牌,林母更是對他刮目相看,毫不吝啬地把制作果醬的秘方傾囊相授,臨別前又特意送給他三瓶新制的果醬,一瓶蘋果味、一瓶山楂味、一瓶香蕉味。
小本子上記得滿滿當當,徐衛彪心滿意足,回去路上就迫不及待打開那瓶香蕉醬,說:“我還真沒吃過這個味兒的,先嘗嘗。”
“瞧你那饞樣兒。”林志華笑,出于醫學生的習慣,他忍不住提醒,“沒洗手就直接吃啊?我告訴細菌可多了……”
徐衛彪高興,不與林志華争辯,緊接着不拘小節地用手指刮了一下玻璃罐口,沾了點香蕉醬放入嘴裏,舌尖一抿,忽然一愣,砸吧着嘴說:“呃,算了,吃不慣。”
林志華更覺好笑:“那是,我家就沒人吃得慣這味兒,也就是我姐,口味獨特,以前喜歡拿這醬抹面包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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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衛彪“哦”了一聲,扣好瓶蓋,順着話茬兒問道:“你姐最近咋樣啊?”
“前些日子來了信兒,說在舞團壓力不小,但開拓了眼界,挺充實的,她本來就喜歡跳舞,所以也不覺得累。”
“那不錯,回頭你跟她說,一個人在國外最重要的還是得注意身體,國外吃的東西都半生不熟、冷了吧唧的,咱中國人的胃不一定受得住。”
林志華斜眼打量徐衛彪,見其說話時神色毫無異樣,不由得說:“看來你是真放下我姐了,不然不能這麽輕松的聊起她。”
這一點徐衛彪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覺得既然話說到這兒了,自然而然問候兩句沒什麽的。眼下林志華一提,他才發現确實如此,不禁笑說:“嗨,這有啥的……對了華子,剛在你家我聽你說要去醫院實習了?”
“算不上實習,就是學校安排了一周的社會實踐,讓我們利用放假的時間提前感受一下醫院的工作。”
“哪家醫院啊?”
“城南區醫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閑聊,沒多久就來到汪家。
屋內只有母子倆在吃年夜飯,阖家團圓的日子裏仍不見汪正民的身影,家中一如既往的冷清,沒一點兒年味。
徐衛彪心生恻隐,忍不住想:這也太安靜了,唉,等我掙了錢指定要給磊子家買臺電視!随後,他同林志華互視一眼,不約而同闖進了屋。
林志華說自己是厚着臉皮來找汪磊蹭飯,徐衛彪則嚷着讓大家品嘗果醬。二人說相聲似的你捧我逗,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汪磊深知他們用心良苦,感動之餘又不好意思将感謝的話說出口,默默地跑去多拿了兩副碗筷。
……
年後開春,燕陽的天氣變得無常,總是時冷時熱,搞得人們都不知道怎麽穿衣,往往早起還皮摟夾克的裹得嚴實,中午就扛不住氣溫升高換上了短袖,然而吃完晚飯出門遛彎兒時,又不得不披件外套以抵禦涼意十足的晚風,恨不得一天換八百遍。
這還是在不下雨的情況下,要是趕上幾場春雨,倒春寒一來更折磨人,饒是身強體壯的徐衛彪都打了幾個噴嚏。
徐衛食品廠現在初具規模,生産設備已全部引進,而第一批小批量生産的水果糖方案也已敲定。由于目前計劃産量不大,暫不需要那麽多工人,徐衛彪只請來原棉紡廠的幾位老技術工到車間操作機器,後續視情況再作調整。
那天,徐衛彪打算自個兒試試水果糖的制作過程,正當他摩拳擦掌準備按下設備開關時,忽聽外面傳來一聲聲急促的高呼:
“徐衛彪!徐衛彪你在哪兒!徐衛彪——”
哎?女的?
徐衛彪奇怪,走到車間外看清聲音的來源後突然呆滞住,同時內心深處隐約有點小激動,喚對方:“葉茫?哎!葉茫,我在這兒呢!”
葉茫沖到徐衛彪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快!快跟我走!張鵬他……他……”
徐衛彪意識到不對勁:她看上去怕極了,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煞白的臉上透出恐懼和一絲古怪的歉意……他反握住葉茫緊緊抓住自己的手,盡管心中同樣忐忑不安,卻還是用平穩的語氣安慰她說:“你先冷靜,別怕,別急,張鵬怎麽了?”
不料葉茫抖得更厲害,連聲音都慌了神兒,甚至有意避開徐衛彪的眼神,咬了咬唇說:“你跟我去看了就知道,快走吧!”說着就拉起徐衛彪往工廠門口跑去。
徐衛彪第一次發覺被葉茫拽着跑的感覺就好像在腳底板安了倆風火輪!張鵬說她飛毛腿,實在是名不虛傳。
還是那輛老桑車。上回被徐衛彪弄得滿是血腥味兒,張鵬花了大價錢才清洗幹淨,自那之後就常在車內放兩大瓶老虎油,也不蓋蓋子,就那麽放着散味兒。
這味道可真竄鼻子。徐衛彪有一瞬間懷疑自己不是坐在副駕駛上,而是掉進了薄荷叢裏!幾秒後,葉茫啓動汽車,徐衛彪就不再想別的了,也想不了別的,因為,他暈的厲害。
“葉茫啊,你、你稍微開慢點兒……哎喲!不是,倒也不用這麽踩剎車……”
“徐衛彪你能不能把嘴閉上?!”
“……”
徐衛彪不敢再說一個字,甚至嘴都不敢再張開了,生怕一個沒忍住吐了出來,畢竟洗車不易,可別再……
但說實話,他活到現在還是頭一回知道自己有暈車這毛病!
老桑車最終停在帽學胡同口。
徐衛彪頂着頭暈眼花跟随葉茫跑進三十二號院,推開東廂房的門就見張鵬蜷縮在被窩裏,只露出一個腦袋,雙眼緊閉、嘴唇打顫,瑟瑟發抖,額頭上全是冷汗……
那一刻,徐衛彪明白葉茫在害怕什麽了。
“去找根麻繩來!”
葉茫聞言照做,可一時間去哪裏找麻繩?她動作迅速地到處翻找,卻只在雜物間裏找到一捆裝修廢料——直徑為十六毫米的輕型橡膠電纜線。
聊勝于無吧!葉茫跑回東屋把東西交給徐衛彪時餘光瞥見張鵬嘴裏似乎塞了黑乎乎的一團,她沒顧得上細看,只當是徐衛彪怕張鵬咬斷舌頭才用布堵住了他的嘴。
徐衛彪盯着那捆電纜線猶豫了一下:“啊?這……算了,總比沒有強!”随後麻利地捆住張鵬的手腳并把人抗在肩上沖了出去。
跑到胡同口,葉茫先一步開車門,徐衛彪将張鵬丢進後座後,火速攔住葉茫,搶過車鑰匙跑到駕駛門前說:“我我我來開!我來我來!”
葉茫只好坐進副駕。
不到十分鐘,他們來到最近的城南區醫院。
徐衛彪再次扛着張鵬奔向急診,葉茫則跟在後邊扶住張鵬以免他被徐衛彪颠下來。一路上,所有醫護人員和病人都望向他們,誰也沒見過如此陣仗。
葉茫突然發現,原來張鵬嘴裏那黑不溜秋的東西居然一雙襪子!
呃……她一皺眉,默不作聲地捏住了鼻子。
恰巧今天是林志華在急診科陪值,看見遠遠跑來的熟悉面孔,他急忙迎上去問:“什麽情況?!”
徐衛彪和葉茫有口難言。
林志華還以為張鵬怎麽了,趕緊讓護士幫忙把人放在急救床上推進急救室。
檢查了一溜夠,最終林志華黑着臉走出急救室,面無表情地質問徐衛彪:“瘋了吧?張鵬不就是發個高燒麽,有必要把他弄成這樣兒送來嗎?”
徐衛彪愣住,同葉茫大眼瞪小眼,愣了會兒才問:“只是發燒?”
“不然呢?”林志華拔高了聲調反問,然後舉起那只從張鵬嘴裏掏出襪子的手,萬分嫌棄地摘下醫用手套往徐衛彪鼻前怼去,“還有,襪子幾天沒戲了?”
“……”
“怎麽這麽不講究個人衛生呢?”
“……”
“行了,趕緊去交費吧,打完點滴再留院觀察兩天。”林志華說完,支棱着雙手快步走向洗手間。
徐衛彪和葉茫面面相觑,忍了半天都沒忍住,不約而同地“噗嗤”笑出聲。
“不是葉茫,你怎麽連發燒和……都分不清啊?”
“你不是也沒分清嗎?還用襪子堵張鵬的嘴,沒比我強哪兒去。”
“啊,那襪子确、确實是有點過分……”徐衛彪不得不承認,想當初花蝴蝶綁他們幾個時可講究多了,用的都是幹淨的白毛巾。但他嘴硬,緊接着說,“那不是情急之下嘛!再說我好歹用的是他自己的襪子啊,又沒用我的……”結果話沒說完自己又忍不住樂。
張鵬其實就是這段日子南北兩頭跑,溫差大一時着了涼,自個兒又沒在意,再加上被三十二號院裝修收尾等啰嗦事給累着了。他在醫院輸了液,當晚就退燒了,醒後總覺得嘴裏有一股子鹹魚味兒,說不好怎麽回事兒。
見徐衛彪和葉茫都候在床邊,張鵬立刻表現出感激涕零的模樣說:“多謝二位舍命相救!唉,不瞞你們說,我燒的這幾天覺得自己都神志不清了,好像還做了個夢,夢見……我好像騎了頭驢,但姿勢不對,倒栽蔥,又颠蹬又嘎悠,搞得我這脖子,啧,忒不得勁兒了!”
你丫才是驢呢!徐衛彪心中暗罵,側眼一瞧,葉茫忍笑忍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似的,他也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如此烏龍事件不止一樁。
一九八七年五月,徐衛食品廠完成各項準備工作,正式投入量産并于兒童節前推出首款産品:徐衛牌蘋果糖。
這款蘋果糖先是拿到雜貨鋪去賣,後又聯系了城南幾家小賣部托售,收益很是不錯,徐衛彪尋思着應該趁熱打鐵擴大生産,再把蘋果糖拿到燕陽各區售賣,争取打出名氣來,但找廠會計趙麗一算,資金尚缺。
“趙姐,這賬上還有能再省省的地方嗎?”
趙會計搖頭嘆氣:“真的沒有。”
徐衛彪信她,因為她是張鵬推薦來的專業人才,而張鵬推薦的其實就是葉茫推薦的,這件事張鵬不說,但不意味着徐衛彪不知道。
“那行吧,我再想想辦法。”
徐衛彪本想找徐衛東借點錢,可家裏對于自己先斬後奏開辦工廠這事一直耿耿于懷,覺得這麽大個事兒,他自己就做主了,半點兒沒跟家裏商量,實在說不過去,所以還是打消了管家裏借錢的念頭。
華子還在念大學沒有錢,磊子也是拿死工資,一分一厘都有用處,根本拿不出多餘的錢。至于張鵬,徐衛彪想了想,跟張鵬開口借錢可以說等同于跟葉茫開口借錢,算了。
徐衛彪翻了幾天電話本,終于發現了被自己随手夾在末頁的那張廢品收購公司的名片,二話不說打通了上面的號碼。
對方聽後表示興趣不大,不過建議徐衛彪可以去上海看看,那邊或許會有适合的投資人。正好張鵬計劃要去上海做股票,徐衛彪就和他結伴而行前往上海。
兩人在南京西路附近的一家旅館住下,各忙各的。
張鵬先是給葉茫去了電話:“喂,葉兒,對是我,我和彪子到上海了,跟你說一聲兒,今天剛到,他去拉投資了,我準備一會兒就去證券業務部。那啥,童大律師闌尾炎哪天出院啊?用不用我去接你?哦今兒下午啊,那去不了了,替我祝他出院快樂啊!”
另一邊,徐衛彪拿着廢品公司老板給的地址去找投資人,結果從附近鄰居口中得知對方竟是騙子,所謂的辦公地點早就人去樓空了。
徐衛彪失落地在街上閑逛,心說來都來了,幹脆去外灘看看風景如何,于是乘坐公交輾轉來到外灘。
望着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景象,徐衛彪感慨:“真是繁華又有韻味的地方,怪不得都想來這兒謀發展……”走着走着,突然發現前方有一身影特別熟悉,他一怔,随即追了上去并試探地喊了一聲,“紅梅?”
那人轉過身,見到徐衛彪同樣驚訝:“彪子?”
“真是你啊紅梅!”徐衛彪驚喜不已,但當他的目光落在林紅梅的肚子時,頓時驚訝到語結,“你、你這是……”
林紅梅摸着隆起的孕肚,語氣淡然卻透出絲絲幸福:“嗯,我懷孕了。”
徐衛彪瞠目結舌,半天沒緩過神兒,遲遲說不出一個字。
“我結婚了,他是華裔,我們是在國外演出時認識的。”林紅梅言簡意赅地解釋,卻沒有再多說的意思,只道自己要去醫院做産檢,有機會再聚。
徐衛彪看出林紅梅不想多說就沒再多問,但見她一個人挺個肚子不容易,他主動提出打車送她去醫院。
林紅梅想想自己這樣子擠公交确實不便,答應下來。路上,她見徐衛彪幾次欲言又止,那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的,就和他說:“彪子,我過得挺好的,真的。”
憑這一句,徐衛彪将所有想問的話都咽了回去,或許每個人對“好”的定義不同吧。
許是怕氣氛尴尬壓抑,林紅梅問:“你來上海做什麽?”
徐衛彪如實回答:“我在燕陽開了一個零食工廠,生産水果糖,銷售情況不錯就想擴大生産,但現在資金有些緊張,托朋友打聽說在上海可能有投資人就想着來拉拉投資。”
林紅梅看着徐衛彪,點頭贊賞:“可以啊你,都開工廠了。上海經濟發展是比燕陽好,可以說是遍地黃金,你多轉轉,肯定能解決難題。”
“嗯。”
醫院不算太遠,但林紅梅孕吐反應激烈,一下車就到路邊幹嘔起來。
徐衛彪在一旁輕輕拍撫她的後背,希望借此能讓她好受點兒。
無巧不成書,這一幕恰好被來醫院探望病人的葉茫看見了,而更要命的是徐衛彪看見葉茫看見了。
幾秒鐘的短暫對視後,葉茫轉身匆匆走進住院部。
徐衛彪驚訝之餘心底湧起一股不安的情緒,雖說不清楚原因,但就是心慌起來。
林紅梅倒未發覺異常,低着頭從包裏拿出手帕輕拭嘴角,然後習慣性将手護在肚子上,說:“謝謝你啊彪子,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待會兒檢查完會有人來接我。”
徐衛彪想了一下,仍堅持把林紅梅送到二樓婦産科交給護士。離開前,他被林紅梅叫住。
“彪子,我的事,我還沒跟家裏說,所以請你替我保密,萬一在燕陽見到我爸媽,你先別告訴他們,以後我會自己跟他們講的。”
“好。”
醫院門前早就不見葉茫的身影了。
徐衛彪鬼使神差地往住院部走了兩步,然後停下,嘬了嘬牙花子,終是嘆着氣離開了醫院。
回到旅館,他發現張鵬還在證券業務部沒回來,就躺在床上閉眼休息,腦子裏不停回想今天發生的種種事情。
信息量太大,感覺腦子快爆炸了,徐衛彪沒想幾分鐘就強迫自己不要再想,先睡一覺……
不是啊,葉茫怎麽會來上海?又怎麽會在醫院?生病了?徐衛彪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下床穿鞋拿包鎖門一氣呵成,直接跑到證券業務部找張鵬。
張鵬哪兒有功夫理他,一門心思鑽進股票市場中,徐衛彪說什麽都當耳旁風、只“嗯啊”的敷衍。
徐衛彪只好回旅館睡大覺。一連幾天他都沒見到張鵬的面兒,偶爾兩次去證券業務部找,也都擠不進去那片人山人海。
徐衛彪又四處轉了轉,始終沒踅摸到合适的投資人。等張鵬從股海中游上岸,徐衛彪已在街邊小店連續吃好幾天的生煎包了,什麽菜餡肉餡嘗了個遍,還不忘打包了兩屜帶回旅館給張鵬。
張鵬沒興趣吃包子,興致勃勃地拉着徐衛彪講他從股票賺錢的事。可惜,徐衛彪是個天生的直腸子,跟不上張鵬講的股市裏那些彎彎繞兒,沒聽兩句就不耐煩了,直接問:“你就告訴我掙了多少錢吧?”
“最起碼這個數。”張鵬手一低比了個數字,“現在我手裏還剩了一點兒沒抛,就等明天清倉了。”
徐衛彪十分驚訝,要真能賺這麽些錢,擴大生産的資金不就有了嘛!于是,他提出第二天和張鵬一起去證券業務部,看看能不能也撈點錢回來。
而事實是有賺就有賠。徐衛彪來到交易市場,見到那些因貪心而賠光家底、哭嚎連天的人,就打消了做股票賺錢的念頭。
張鵬說:“我只用這些本金,不會再多投錢,掙也就是掙些小錢玩兒,哪怕本金賠光了也不心疼。彪子,你不一樣,你的本錢全都押在工廠上,所以我覺得找資金的事,你還是得想想別的招兒。”
這話與徐衛彪的想法不謀而合。
徐衛彪說:“成,我回去再找廠裏人商量商量,他們都是老師傅,經驗豐富,興許有別的好辦法。”上海門路不通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他又問張鵬是否買第二天的票回燕陽。
“別呀,你不參加婚禮啦?”
徐衛彪一下子被問懵了,“什麽婚禮?”
張鵬也愣了一下,腦子裏飛速回想一番,發現自己并沒有将婚禮的事告訴徐衛彪。他張了張嘴,剛要解釋,突然小眼睛提溜一轉,改而含糊其辭地說:“就葉兒她……嗨,算了,沒事兒,你買票吧。”
“葉茫?”徐衛彪眉心微皺,“你把話說明白,什麽婚禮?跟葉茫有什麽關系?”
“沒啥沒啥。”
張鵬這一副欲語還休、遮遮掩掩的樣子令事情愈發可疑。
徐衛彪再次失去耐心,而且比剛剛更加不耐煩,擡手輕推張鵬一把,略顯焦躁地催促:“趕緊的快說!”
張鵬吸吸鼻子,刻意避開徐衛彪的目光,做出十分為難的模樣支吾道:“反正,你跟我去了就知道……我也,唉,我也說不好……”
徐衛彪臉色一凝,雙目有些呆滞,心裏卻拐了千八百個彎兒,但不論這彎兒如何拐,最終都能落回到一句話上:
葉茫要結婚了。
“哦,去……我、我去。”
徐衛彪木讷讷地點頭。
借口也好理由也罷,總歸是要解釋清楚,那天在醫院自己和紅梅并非葉茫以為的那樣。盡管這已經沒什麽意義了,但徐衛彪就是不想讓葉茫對他抱有誤會。
當時他絕想不到,這又是一件烏龍事,而且是張鵬故意為之。
始作俑者特意花大錢給徐衛彪買了一身名牌西裝,從頭到腳把徐衛彪打扮的人模人樣,還去理發店給他梳了一個許文強同款發型,搞得不像是去參加婚禮,倒像去搶親一樣。
奇怪的是,徐衛彪自始至終任由張鵬折騰,無一點異議。
一九八七年七月十六日,天朗氣清,碧空萬裏,黃歷有言:今日宜結婚。
葉茫身着淡雅旗袍出現在花園飯店,低調之餘仍将中式美感彰顯得淋漓盡致,只不過這位旗袍美人看起來心事重重,并不高興。
新郎童繁在飯店門口迎賓,葉茫走到他身邊,勉強撐起一抹笑容同他說話。
偶有幾名赴宴賓客因未見過新娘子的廬山真面目而認錯了人,擡手就對葉茫道恭喜。
童繁只謝過他們,不作解釋。
葉茫無奈地笑:“看來我得抓緊時間入席落座了,不然再這樣下去,誤會的人會越來越多。”
童繁看着她說:“我倒希望是誤會。”
“童繁,你結婚了。”葉茫笑容漸淡,輕聲說,“我祝你幸福。”
童繁深邃的眼眸裏隐隐閃過一抹黯然,不過很快他就調整好自己,将所有大喜之日不該出現的情緒統統藏起,聳了聳肩,回應葉茫:“謝謝。”
葉茫正要從手包裏拿出禮金,忽然身後傳來洪亮且高亢的一聲:“葉兒!”
她回頭看去,來人正是張鵬,只是他身邊還多了一人,掐腰西服、尖頭皮鞋,打扮得人模狗樣,腦袋上像趴着一只油光水滑的貂……
葉茫手一抖,禮金掉回了包裏。
徐衛彪來做什麽?!
“來晚了,不好意思啊。”張鵬笑呵呵地同葉茫打招呼,又客氣地朝童繁點了點頭,“新婚快樂。”
童繁:“謝謝。”
葉茫盯着張鵬,眼神質問他為什麽把徐衛彪帶來。
張鵬視而不見,急吼吼地跑去記賬處送禮金。
童繁看着眼前都不說話的兩人,別有深意的目光中透出幾分看熱鬧的意思。
徐衛彪率先打破沉默,微微清嗓,對童繁說:“那個,恭喜啊。”
“謝謝。”
童繁說完看向葉茫。
徐衛彪順其視線看去,一句“恭喜”比剛才說的認真百倍。
葉茫擡眼打量了一下徐衛彪,什麽都沒說就轉身走進禮堂,連禮金都忘了送。
徐衛彪本想追上去把想說的話一股腦說清楚,但赴宴的人太多了,一眨眼就不知道葉茫去了哪裏。無奈之下他只好先去找張鵬,打算等婚禮結束再找機會解釋。
張鵬用胳膊肘怼徐衛彪,附耳說道:“童家是律師世家,所以今兒來了不少政商名流,一會兒我幫你踅摸踅摸,萬一有合适的投資人呢。”
徐衛彪心思全然不在這上,他想:律師世家啊……葉茫嫁得不錯。
不多時,婚禮開始了。
這是一場西式婚禮,時髦開放,四周燈光逐漸昏暗,将全場焦點聚集在臺上,新娘子長紗拖地,手捧鮮花,黃發上別着潔白的頭紗……
等會兒!黃頭發?徐衛彪使勁兒地眨了眨眼,又瞪着倆大眼珠子看向臺上。
張鵬在旁取樂,無聲地笑開了花,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後。
此時,葉茫摸着黑來到這桌的空位處挨着張鵬坐下,奇怪地悄聲問他:“吃蜜蜂屎了你?”
聞言,同桌的其他人都撇嘴看她,神情難掩嫌棄。
唯獨徐衛彪“嘿嘿嘿嘿”的樂出了聲兒。
葉茫更覺稀奇,傻子還帶傳染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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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