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億宴

億宴

08

辦公室的人抻着腦袋，看到章名陸拎了椅子下樓，徑直進了過道盡頭的一間。

“苑姐，小眼鏡幹了什麽？”

“他哪有挑釁陸哥的膽量，我看是另一個。”

“章程哥計高人膽大，人還沒上班，先讓陸哥上手了。”

猛地被關門聲一震，止了聲。

只見章名陸将椅子拎到章程的桌對面，拿着平板問：“你知道平臺銷售掙的錢不夠你賠的嗎？”

章程不置可否。

章名陸：“想拿你的200萬賠？”

“到我手裏的錢，我不會再讓你拿走。”章程挪了挪手指，從“億宴集團人事任命”的界面返回，面對發給他的文件道：“雖然産品從我們新建的的平臺出售，錯誤不是我們營銷的問題，是廠裏的生産出了纰漏，我不打算放棄這個渠道。自己承認比別人打到臉上好看，你選擇銷毀和賠償，我的這部分相對你的損失只占了九牛一毛。吃你的果幹塑成一個産品質量過關的企業，讓人看到它擁有承擔責任的态度。你的眼光不只在織眠島和埠珍，我認為你下樓這趟也不會是為了讓我出錢。”

小眼鏡悄悄地觑了眼心平氣和的兩人，張着嘴大為吃驚。

章名陸看着他抿上了笑：“章程，歡迎你加入。平臺銷售按照你的方案辦，以後也由你負責。”

電腦回複了一封郵件，小眼鏡的心情五顏六色，兩人的反應速度讓他望塵莫及。

章程：“有銷售額的指标嗎？”

章名陸：“沒有。平臺剛剛起步，我不要求你達到什麽高額業績，盡力能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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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程：“我這蛇還想吞只鹿。”

章名陸：“你吞的下，我為你端茶敬酒。”

“苑姐，還瞅着呢！”

門一打開，章名陸将椅子放到了苑姐身邊，笑道：“您坐。”

苑姐被眼前的發展看的雲山霧繞，廠裏眨眼添了一個平臺銷售部和部門經理。

“你們沒看見，陸哥二話沒說拎椅子坐了過去，平板啪地一摔，劈頭蓋臉地質問‘你拿錢’。章程哥面不改色‘沒商量，你是老板你負責’。”

“章程哥沒見過陸哥踹人吧？”

“少抹黑陸哥，他踹的都是咱們這些成天找事的混子，好言相勸沒用。章程哥……”

章名陸湊近：“阿潮呢？”

幾個人無聲指了指廠房一角，自從阿潮被章名陸當衆罵了，那一腳踹在肩上也沒用勁，他愈發不好受，恨不得章名陸能狠狠踹他幾腳出氣。

“齊之潮，我發你工資讓你在這裏傷春悲秋？你坐着能給我賺回損失！”章名陸撥開人，喊道。

“我多跑幾個省發展業務。”阿潮彈起身，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章名陸：“現在就有機會，和我到果園收一批好果，你過幾天帶着果幹跟我出趟島，再出纰漏，你自己游回島。”

*

章名陸親自看他們挑揀，先前桂爹出面敲打了果農，這次順利很多。

他們到埠珍一家公司送産品，這家公司主要業務在國外，競品的企業不少，第一輪經過對方的評估，章名陸将産品交了，沒有浪費時間，讓阿潮将車開到公安局門口。

“陸哥，你應該帶章程哥本人。”阿潮道。

章名陸擡眼：“他要在廠裏收拾某人的爛攤子。”

猶豫片刻，章名陸翻着手機照片朝大廳走，剛進門，被對面的人碰了下肩膀，手機立時飛出半米，倒扣在地上。

“抱歉。”男人停下道。

後面的人快一步撿起手機，遞回他手裏：“您看需不需要重新買一部？”

章名陸：“國産手機摔一下沒事。”他接了對方的名片，等兩人離開，他看了眼：恒立國際秘書蘇邈。

“他是恒立國際的祝衍？”

“每個星期來問程氏集團負責人的消息，傳言和前男友分手了，人下落不明。”

“恒立國際不是和斐呈果汁合作了？”

“他們這些大企業的內幕多。”

門口負責接待的人看到章名陸問：“你辦什麽業務？”

章名陸愣了愣，打開手機裏的照片。回到車裏，只見阿潮正在看新聞：“陸哥，查到了？”

“沒有，可能他是黑戶。”章名陸道。

阿潮：“也好，秦越嶺說了，讓章程哥的戶口落到陸哥你的戶口本。你要不願意，還有我們家，小眼鏡家，秦越嶺他們家……”

章名陸：“他不能一個人戶口本。看什麽？”

“你進門沒遇見恒立國際的祝總？”阿潮扯下了耳機。

新聞正在播報：恒立國際收購程氏集團，程氏負責人未能出席，只将簽字文件郵寄給秘書……

“當初程氏集團和恒立國際是聯姻關系，恒立國際轉頭跟斐呈果汁合作搞垮了人家公司。程少爺受不了打擊，跳海了。”

章名陸心不在焉地靠在座椅上，想到上次在碼頭看見章程。阿潮轉頭看他神色不愉，問：“陸哥，先回酒店？”

他們每次到埠珍訂同一家酒店，大公司安排客戶通常選擇這裏。電梯裏的兩個人看他們穿着随意，可能沒想到對方也是參加招募的競争對手，談的內容不隐晦。

“斐呈果汁？他們什麽時候進入零食市場，怎麽沒有消息。”

“外界傳言恒立國際要和斐呈果汁聯姻，開了一條果幹生産線。”

“這種背靠老牌企業資金雄厚的合作夥伴不應該內定，還來和咱們小企業搶資源？不會是有項目合作，用招募打一波熱度，我們陪跑吧？”

“億宴公開招募，不看背景，小資企業只要有膽，通過他們的初步評估，是快速發展的機會。你也看見來了不少陌生面孔。”

“我看不好說，來也來了，合作不成當旅游了。這邊有什麽好玩的景點？”

“過了海，有座島，島上有家果幹廠，不知道這次來沒來，我挺看好他們，辦廠至今沒出過岔子。可惜前不久産品質量不過關，鬧了些動靜。”

“億宴的品控在業界出名的嚴苛，标榜零差錯。小廠本身沒優勢，再在這時候鬧一出，等于自斷前程。”

到了客房樓層，章名陸的手抓了抓阿潮耷拉的腦袋：“別忘了你來挽回損失，越是不容樂觀，都是你的挑戰。”

小眼鏡看着窗外嘆了口氣，章名陸不在織眠島的時候，讓他負責廠裏的事宜，他覺得章程更合适，章名陸只道章程還沒有熟練業務。

“不知道陸哥他們回不回島？”

“一日不見阿潮，如隔三秋？”章程擡眼打量他。

小眼鏡：“章程哥，你怎麽也跟他們開這種玩笑。”

“只能阿潮說我看上你們廠的人。他們平常當天返回？”章程在島上的商場買了一個手寫板，雖然有些不順手，勉強能用。

“看談的順不順利，有時候三五天，有時候半個月。一到雨季，我就愁，如果再出什麽……”他瞬間閉嘴，沖到樓下朝着海面念念有詞，為方才的失言求饒。

如果以前，小眼鏡一天發無數遍消息問阿潮他們的返程日期。眼下有了章程在廠裏，他感覺沒那麽提心吊膽。

小眼鏡走近，看到章程桌面的幾張圖紙，線條簡單描出輪廓，一張椰子小人戴着大大的眼鏡圈，另一張紫色的頭發豎起，是一個葡萄小人。

“這是我吧？”

章程道：“改良包裝袋，現在咱們廠的包裝袋太樸實無華。”

“陸哥看的是産品，包裝錦上添花。最開始資金周轉不靈，還要請專業的人設計，陸哥嫌麻煩，之後又沒時間。章程哥，你……”小眼鏡左看右看，“咱們的年紀應該差不大，說不定我還比你大，你什麽都懂，我每天上班都覺得時間不夠用。”

章程臉上的笑淡了，拿起包裝袋若有所思：“表面看着普通，更有提升價值的空間。嘩衆取寵，第一眼讓人立了一個高的标準，實際達不到預期，價值大打折扣，不如這些帶來的驚喜。”

小眼鏡捏着他的肩膀，想了想：“島上的人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章程哥你想的更嚴謹全面，陸哥雖然說你心眼比藕眼裏的泥還要黑，心裏看的門清。”

聞言章程動作一頓：“你拿一份廠裏人的名單，我認認，每次別人喊我，我都不知道怎麽回，別人再認為我瞧不上。”

“怎麽會，這裏是織眠島！”

“怎麽不會，不就有人誤會我心眼比藕眼還黑。”

“章程哥，你別當真。陸哥要知道，也得踹我兩腳。”

“他經常這麽幹？”

“我求你了哥，你別再讓我跳坑了，我嘴笨，陸哥不是那種人。”

億宴集團的一間會議室，不同公司的競品分別放在标號的盤子裏，每一家公司生産提交的品類多，會議桌上按照品類劃分，打亂标號。産品組的人提前通知要開會，也沒想到這麽随機抽選，待第一輪提交産品的時間結束，立刻被喊來評估，選出進入下一輪的公司。

顧享宴坐在桌子另一邊，時不時從手機上擡手拿産品，看不出偏好，他的手指捏着果幹，指腹摩挲片刻，眼眸輕不可察地轉動。

“這麽只土袋子，我合理懷疑你在街邊看到哪個順眼順手一提，丢給我！”十七歲的顧享宴嫌棄地盯着人手裏的禮物，還是接住抛過來的零食。

程途道：“我還舍不得送你，這是我的存糧，以後想吃也吃不到。”

他轉身看顧享宴坐在沙發上怨氣沖天地嚼果幹，拿了筆道：“吃東西還生什麽氣，我幫你現場包裝。”

只見程途朝沙發一靠，猛地靠近，顧享宴喉間一凝，身體仰面看着程途沒敢亂動。

“你被點穴了？”程途問。

顧享宴：“你手不穩，擔心毀容。”

筆刷落在他的皮膚上，門被打開的瞬間，緊接着響起女聲的調侃：“你們倆的姿勢暧昧了啊！程小途，記住你是有家室的人，我發給你家眷看。”

顧享宴斂了眸子，等程途在他臉上畫完，只見對方一言不發地收筆刷，沾了一手色彩。

“上面的顏料還要朝哪抹！”顧享宴蹙眉，直接在水壺裏刷幹淨，漫不經心地問：“你和祝衍打算結婚？”

程途笑了笑：“沒打算……好。”

顧享宴的表情在這個“……”的時間體會了片刻的過山車，糟糕的是被人看在眼裏，當成了玩笑。

辦公室的抽屜裏存着一個首飾盒子，中間的絨面是一粒果幹。顧享宴摩挲上面的觸感，手指按上桌面的內線，很快傳來鐘秘書的回音：“顧經理，您有什麽安排？”

“鐘，通知參加招募的公司，讓他們準備一份自家産品的現場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