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心結

心結

楊過站在外面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去敲門。很快不等他糾結, 房門就被郭靖打開了，“過兒？我當是誰呢？來了怎麽不敲門？快進來。”

黃蓉從裏面走出來，看着楊過的神色有些奇怪, 心裏疑惑, “過兒, 這麽晚來找你郭伯伯可是有事？”

楊過走了過去，看着郭靖沉默良久，眼裏閃爍不停，好似有什麽話不好開口一般。郭靖和黃蓉面面相觑，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

許久之後，楊過鼓起了勇氣直視着郭靖問道：“郭伯伯，你曾經和我說過，會在我長大的時候告訴我關于我父親的事······如今我已經長大了，郭伯伯，我想知道我爹究竟是怎麽死的？他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郭靖和黃蓉對視一眼, 眼裏閃過一絲猶豫和掙紮。黃蓉拉住郭靖的手說道：“告訴他吧, 過兒已經長大了, 這件事确實不該再瞞着他。”

楊過看着郭靖和黃蓉的神色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也許裘千尺說的并沒有錯, 自己爹爹的死和他們脫不了幹系。

“這件事說起來要從你的祖父和我的父親那一輩說起, 當年郭楊兩家久居臨安府的牛家村······”郭靖緩緩将當年的恩怨一一對楊過說個明白，期間并沒有一絲隐瞞, 也沒有添油加醋, 不知道的事情也不會自顧臆測的說給楊過聽。

楊過聽着郭靖将往事一一道來，對于當年的往事逐漸明了, 他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在他的心裏宛如一個大英雄大豪傑的爹爹竟然是那樣一個人。

“當年歐陽鋒想要傷害蓉兒, 不料蓉兒身上穿着軟猬甲，他沒有傷到蓉兒，卻将蛇毒留在了軟猬甲上。你爹夥同歐陽鋒在桃花島殺害我的五位師父嫁禍給岳父，蓉兒一一指出楊康和歐陽鋒為幕後主使，你爹想要殺蓉兒滅口，卻誤中了軟猬甲上的蛇毒，這才喪了命。等我在鐵槍廟裏找到他的時候，只看見白骨一副。”

郭靖轉身定定地看着楊過，即使過了這麽多年，提起這件事他依然還是心有戚戚然，“你爹認賊作父，叛國害民，就算他沒有喪命在蓉兒的軟猬甲上，日後也定會不得善終！”

楊過的瞳孔驟然一縮，呼吸驀地急促緊滞，心神大震地連連後退，往日裏異常明亮的鳳眸此刻沁滿了淚水，眼眶更是通紅。他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輕輕顫抖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郭靖和黃蓉，一行清淚緩緩從眼眶落下，順着臉頰滑落到衣襟。

對于這個結果，他之前有所猜測，卻沒有想到竟是比自己所想的還要不堪。他紅着眼睛看着郭靖和黃蓉，眼底閃過一絲愧色，轉身跑了出去。

“過兒！”郭靖想要跟上去，卻被黃蓉蘭攔下，“靖哥哥，讓過兒自己靜一會兒吧，一直以來楊康在他心裏都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如今知道楊康是個什麽樣的人，怕是一時接受不了，等他自己想清楚了就好。”

郭靖看着楊過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眼裏滿是擔憂。過兒和他一樣聰慧，只是希望這孩子不要和他爹一樣走近死胡同裏才好。

落塵推門走了出去，屋檐下立着一個黑影，他走過去輕聲問道：“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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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擡起頭露出通紅的眼眸，眼角處還有着微微濕意，一看便知已經哭過。落塵擔憂的神色落入他的眼中，讓他忍不住一把将人緊緊抱住，良久後楊過才道：“郭伯伯都告訴我了，原來我父親真的不是一個好人，他認賊作父，還····還殺了郭伯伯的五位師父。”如今想來，他覺得郭靖沒有遷怒自己是他寬厚仁義。若是有人殺了自己的師父，就算是不殺了那人，也不會這般掏心掏肺的對待仇人的孩子。

他沒有把楊康是和歐陽鋒合謀的說給落塵聽，亦隐瞞了歐陽克的死因。他不想他們之間夾雜着更多的東西。

落塵沒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麽多的事情，楊康認賊作父，又殺了不少無辜之人，雖然這其中少不了他小時候生活的環境和父母的教養，但是這也不能掩蓋他所犯下的錯。

“我自小沒有父親，是郭伯伯給了我父親般的疼愛。即使現在我知道了一切，我也無法去為我那個素未謀面的父親報仇，而去傷害郭伯伯和郭伯母。”

楊過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落塵輕輕拍着他的後背，“跟着你的心，不要被仇恨所蒙蔽了眼睛。”

楊過想起郭靖教授自己武藝時，他與郭靖一起抗擊蒙古大軍時，郭靖的殷切關心，還有無微不至的疼愛，堪比親子一般。他沒有父親，小時候被人欺負時，時常幻想着能有一個保護自己的父親。

他第一次感受到父愛就是在郭靖的身上感受到的，他對郭靖早已經生出了孺慕和仰慕，只覺得郭靖就是他的父親。如今乍聽其言，知道了自己父親之死，心裏頭複雜的很。

可是此時他又想，自己從未見過生父，不知他是否疼愛自己，亦不曾見過他的面，如何便能為了“殺父之仇”這幾個空泛的字眼而去傷害自己最親的人？

楊過将臉埋進落塵的脖頸間，落塵只覺得自己的脖頸上一陣冰涼濡濕，他一下一下順着楊過的頭發，“我爹歐陽克也不是一個好人，爺爺曾經和我說過他是怎麽死的。但是即便那個人還活着，我也是不打算為他報仇的。”

楊過聽他這麽說愣住了，那豈不是說落塵知道歐陽克是怎麽死的？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時，他不動聲色地微微松了口氣，“你知道？”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落塵卻聽懂了，“我知道。”他沒有繼續說，也沒有問他剛才應該為什麽沒有說出那件事。

楊過松開落塵吶吶地看着他，不知所措地想要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憋了半天只道：“我只是不想讓我們之間夾雜着太多的事情，畢竟他們兩個早已經各自塵歸塵土歸土了。”

落塵笑了笑，“所以你已經有了答案對嗎？”

楊過颔首，眼裏有着堅定，他把自己的想法和落塵說了一邊，最後道：“郭伯伯就像是我的父親一樣，我娘還在的時候就總是告訴我不許為我爹報仇，我也無法為那樣的父親去報仇。我爹殺了郭伯伯的幾位師父，以郭伯伯的性子，我想當初就算是他沒有死在郭伯母的軟猬甲下，郭伯伯大概也不會對他下殺手。”郭伯伯就是那樣一個心軟仁厚的人。他看着落塵唇角微揚，眼裏有着松快的釋然，“弑父，總是大逆不道的。”

想通之後，楊過的臉上再次神采煥發，精神奕奕，“小塵，我去找郭伯伯。”他轉身欲走，卻偏偏回身抱了抱落塵才離去。

落塵笑罵了一句，笑着笑着，他忽然就嘆了一聲，如今種種，越發顯得楊過就是那般意思了。

不多時，楊過就滿臉笑意的回來了，“小塵，這件事情了結之後，我心裏頭輕松了很多。”

剛才他去找郭靖，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擁抱住他叫了一聲“郭伯伯”。郭靖被他的動作弄的愣了一下，伸出大掌在他們的背上拍了好幾下。雖然他們兩個什麽都沒有說，卻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自從這件事說開，楊過和郭靖相處間更是親密溫馨，就連郭芙都說她爹爹這幾日開心的緊，也不知道遇着什麽喜事了。

這件事解決了，楊過和落塵就打算離開這裏，郭靖也沒有阻攔，只讓他們時常回來看看。

郭芙很是不舍，一行人送了又送。落塵看着耶律齊的目光一直在郭芙的身上，就打趣道：“不知道下次回來能不能喝到耶律兄的喜酒？”

耶律齊和郭芙紛紛紅了臉頰，郭芙也不留他們了，推着他們趕緊走，在一衆夥伴的打趣下，臉色通紅，滿臉羞怯。

楊過和落塵騎馬疾行，很快就将他們甩在身後。

“咱們出去也去不了多久，要不了多長時間咱們還是要回來的。”楊過忽然說道。

落塵問道：“為什麽？現在蒙古大軍不是剛和襄陽城一戰損失不小，要整修一些日子嗎？”

楊過笑道：“再過幾個月，郭伯母就要十月臨盆了，到時候難保蒙古人不會趁亂潛入襄陽城對郭伯母不利，只靠着他們幾個怕是不行，咱們也要守着多出一份力才好。”

兩人說着話騎馬的速度就逐漸慢了下來，落塵道：“是該如此，那個金輪法王擾亂武林事敗，一定會想其他辦法擾亂襄陽城，為蒙古獲利。”

“咕咕……”一陣急促的叫聲響起，聲音很是奇怪。

楊過和落塵不約而同地勒停了馬，對視一眼皆看出彼此眼底的疑惑。随後輕輕踢了下馬腹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

“嘶嘶嘶嘶——”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一條蛇映入眼中，那蛇金光閃閃，頭生肉角，形狀甚是怪異。落塵瞧着那蛇眼裏閃過驚訝，菩斯曲蛇？

此時那蛇正纏在一只大雕的身上，那雕身形巨大，比人還高，只是形貌醜陋的緊，身上羽毛稀疏，毛色焦黃，頭頂還生着一個血紅的大肉瘤，難看至極。

一蛇一雕纏鬥着，蛇身緊緊纏着大雕，任憑大雕如何啄着，依然越纏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