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番外：司命星君

番外：司命星君

在遇到鹿淮初之前，沒有仙人跟司命星君做朋友。

倒不是說司命星君人緣不好，而是因為他掌握着天地間所有人的命運，所處的地位比較特殊。要麽是尊重他，不敢跟他有過多的接觸，要麽就是想要去他那裏套一些關于自己命運的事。

漸漸的，司命星君發現大家動機不純，也就不想着跟誰做朋友了。

偶爾看到仙人們說說笑笑從自己面前走過，讨論着下棋的事，他也會會羨慕。但是他很快就會恢複平靜，告誡自己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好。

時間流轉，天上一百年，地上滄海桑田。

老一輩的仙人們是天地萬物自然形成，新一輩的仙人們則是凡人或者妖怪修煉而成。司命星君作為老一輩的仙人，每年都要去迎接這些新鮮面孔，給他們講解仙界的規矩。

鹿淮初就是他迎接的仙人之一。

她從凡間而來，原本是在凡間的司命觀的小道。她剛出生就被扔在了廟宇門口，被觀裏的老道人收留。

她也沒有其他的心思，每天都跟着師父潛心修煉。沒想到她在修仙方面很有天賦，很快就成了仙人。

此刻的她，跟其他幾位剛剛修煉成仙的人站在一起，耐心的等待着司命星君過來指引。

他們幾個都是剛剛被雷劈過，臉還有些發黑，看上去很滑稽。

司命星君走了過去，自我介紹後就帶領着衆人向仙界走去。鹿淮初一直盯着他的臉看，那眼神盯的司命星君很不舒服。

他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對上鹿淮初的視線，問道：“我臉上有什麽嗎？”

“對不起，是小仙唐突了。”鹿淮初垂下頭施禮，“只是小仙在凡間的時候，在司命觀裏工作。平日裏瞻仰星君的神像，如今見到真人，發覺并不是很像。”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微微顫抖，大概是壓抑着激動的心情。

其他仙人看着她不由得皺眉，大概是認為她在想辦法跟司命星君套近乎。

司命星君聽到她的話，頓時想起來，自己在打坐時偶爾能聽到她的聲音。她每天都在感謝司命星君，每天也都在感謝師父。

他用手按住她的肩膀，眉眼舒展開，說道：“我在凡間的形象，都是凡人自己心中的模樣，自然與本人不像。不過無論凡人說什麽，我都能聽到。”

“那您也能聽到小仙我在凡間的祈願？”鹿淮初擡起頭來，一雙眸子閃爍。

司命星君輕笑：“是。”

“我其實就想成為星君這樣的仙人，為天下的凡人謀福利。”鹿淮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裏滿是堅定。

其他仙人聽到她的話，不由得嗤之以鼻。仙人幫助凡人是應該的，這也是他們的使命。

司命星君對她的話很感興趣，又問道：“為什麽想要幫助別人？”

他本以為會聽到什麽天下大義之類的回答，沒想到鹿淮初回答的卻很真誠：“我喜歡被人感謝的感覺。”

這個回答讓司命星君的心沉了一下。

他板起臉來，認真的說道：“你這樣的想法可不行，以後要想辦法改掉。我們幫助別人不要求別人感謝，而是為了讓他們開心。”

如果這樣的想法在她心中植根，那就成為執念了。

鹿淮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這時候司命星君才發現自己好像是說的太多了，轉頭對其他仙人說道：“閑聊了這麽多實在抱歉，我們接下來一同進入仙界吧。我來給你說明仙人的任務，帶你們前往你們要居住的地方。”

其他仙人立刻跟緊了司命星君，向着仙界之中走去。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鹿淮初，她還站在原地思索着，神情嚴肅。

*

幾天後，鹿淮初又來司命星君休息的大殿裏找他。

她說自己剛剛成為仙人，想要請教一下關于仙人的注意事項。

因為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司命星君決定帶鹿淮初進自己的大殿裏慢慢說。他還特地去後院處拿來了新曬好的茶，沏了兩杯端了過來。

兩個入座大殿處，一邊喝茶一邊說着。

他發現鹿淮初學的似乎很認真，還特地拿出來一個本子，把他說的注意事項一字一句的記錄下來。

等到司命星君講的差不多了，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本子。他想了一下，伸出手來問道：“你的本子能否給我看一眼？‘

“當然能。”鹿淮初把自己的本子遞給了司命星君。

上面的字龍飛鳳舞，司命星君幾乎看不出來寫的什麽。他尴尬的把本子還回去，問道：“寫的什麽？”

“剛才星君說的，我都記下來了。”鹿淮初輕輕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很溫和，就像是剛剛融化了積雪的風一樣。只是還帶着一絲冰涼和疏離，讓人捉摸不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特別，讓司命星君竟然對她多産生了一些興趣。

他挑了一下眉頭，随口問了一句剛才自己講過的內容。鹿淮初認真的翻看了幾下本子，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準确無誤的說了出來。

司命星君發現他真的在認真記，滿意的點了點頭。

鹿淮初松下一口氣，收起本子後才喝了一杯茶。

她的眼眸亮了一下，放下茶杯說道：“這種茶葉我們院子裏有，星君要是喜歡喝的話，可以去我們院子裏去采摘。”

她不知道的是，這種茶葉就是仙界各個院子裏都會有的。采摘下來用法術烘幹翻炒，就可以直接喝了。

司命星君張了張嘴，本想告訴她真相，但是在看到她眼眸裏閃爍的光芒時，實在不忍心拒絕，于是随便答應了下來。

他想鹿淮初也就是客氣一下，幾天後肯定就忘了，也就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一周後，鹿淮初竟然親自來邀請司命星君去她院子裏喝茶。

司命星君沒遇到過這樣的仙人，跟着她前往了她的院子。

她在仙界的殿宇不算大，但是裏面滿是花草樹木。最為惹眼的，就是在院子裏的一棵梅花樹。上面隐約流動着法術，随時可能會幻化成人形。

在院子的正中央擺着一張棋盤，旁邊擺着兩杯茶。

鹿淮初在一邊坐下，招呼着司命星君坐在她對面，随後說道：“我聽聞司命星君不喜歡跟人交流，倒是很喜歡下棋，所以這次就邀請你來品茶下棋。”

他确實很喜歡下棋，但平日裏沒有人跟自己下棋，所以只能在院子裏跟自己下棋。

如今看到鹿淮初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拿起棋子，勾着嘴角笑道：“我肯定不會輸。”

“是嗎，我的棋藝也很厲害。”鹿淮初笑着也跟着拿起了棋。

*

當天，兩個人在院子裏下了一天的棋。

司命星君的棋藝比鹿淮初略高一籌，一直在贏。後來鹿淮初輸多了，就會用法術攪亂棋局。

盡管如此，司命星君卻覺得開心。他很久沒有這樣跟其他人交流過了。

也是從那天開始，只要司命星君和鹿淮初都沒什麽事，兩個人就會在一起下棋。他發現跟鹿淮初在一起的時候很輕松，也不用想那些糟心事。

偶爾兩個人在聊天的時候産生分歧，但分歧過後還能和諧的坐在一起繼續喝茶聊天。

漸漸的，兩個人成為了朋友。鹿淮初有什麽問題，會經常來請教司命星君。有時候看到鹿淮初做的不對，司命星君也會對她進行勸說。

就這樣過了近百年。

只是好日子不長，鹿淮初因為在凡間的廟宇被燒毀，而要去凡間重新修煉才能回歸。

在仙界唯一跟鹿淮初關系好的只有司命星君，于是送別她的也就只有他。

鹿淮初站在誅仙臺處，看着深淵處電閃雷鳴，臉上平靜的好像這件事跟自己沒什麽關系一樣。她看到了司命星君來送自己，還笑着跟他打招呼。

比起剛剛成為仙人那一陣，鹿淮初成熟了很多。面對很多無法改變的事，她不會抱怨，也不會有過多的情緒。

她還調侃司命星君：“我跟你關系這麽好，去凡間的命運你可要給我好好寫。”

司命星君心情沉重，嘆息着說道：“淮初，此去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了。”他停頓了一下，又問道，“他們燒毀了你的廟宇，你就一點兒怨恨也沒有？”

鹿淮初呆呆的看着他，随後說道：“不怨恨。”

他知道她說的是真話。

“我還真是修煉不到你這個境界。”司命星君再次嘆氣，“我希望以後還能再看到你回來。”

沒有她在，感覺整個仙界都安靜了。

鹿淮初沒有回答，她也知道這一次離開，再回來的可能性會非常低。

司命星君抿抿嘴，繼續說道：“如果廟宇被修複的話，你就能回來繼續當仙人了。”

但是她不能自己修複廟宇，而要等到有人提出要求。

鹿淮初聽到這句話，無奈的說道：“別說是現在的凡人們恨我，不給我修複道觀。過去幾十年後，可能都沒有凡人知道我的存在，怎麽可能會給我修複廟宇？”

司命星君沉默的看了一陣鹿淮初，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沉默了一陣後，他突然開口說道：“那就等我下次去凡間渡劫的時候幫你吧。”

鹿淮初輕笑一下，大概是感覺他只是客套。她笑着對他揮揮手說再見，轉身跳進了深淵中。

看着她的身形消失，司命星君從懷中掏出了掌管命運的冊子。他毫不猶豫的在自己名字旁邊添加了一個劫數，必須要下去凡間替鹿淮初修好廟宇才能渡劫成功。

做好一切，他稍稍松下一口氣。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淡淡的說道：“等我，我會親自接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