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小店裏。

于躍本來拿了三瓶水，想了想，又換成一箱，搬去了籃球場。

場地周圍栽了一圈灌木，矮墩墩地立在紅木花壇裏。

花壇的邊挺寬，于躍就坐在上面，腳下是一箱水。

他自己先開了一瓶，一邊喝一邊觀戰，場地上正如火如荼。

“我艹！顧項逢你他媽吃偉哥了？”王爍被顧項逢蓋了一個大帽，氣得暴跳如雷。

顧項逢沒搭理他，接了何子路撿回來的球，揚手就投，嘣的一聲，球打籃板，反彈進筐。

王爍搶了個籃板，卻被何子路舞動雙臂包圍了個密不透風，只好往後回傳。

結果，傳得倉促了點，隊友還沒接着，顧項逢斜刺沖出，長臂一揮，給截了……

胡天偉和馬瑞來攔他，他虛晃一下右邊，往左一個疾沖，胯/下換手，已至籃下。

左腕輕勾，籃球在筐上滴溜溜轉了一圈，輕巧落進。

胡天偉累得喘氣，對着顧項逢豎中指。

顧項逢笑着後退到左方伺機而動，機會很快就來。

籃下被三人包圍的何子路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往外一個長傳。

他接住了，沒有半分遲疑，輕輕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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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在空中劃過優美弧線，嗖的一下，三分，正中空心。

天很藍很藍，灼浪翻滾，蟬鳴漸消。

于躍雙手撐着身側的花壇邊，仰着頭，微風吹進他敞開的衣領，突然覺得，重來一生，倒也不錯。

“不來了不來了，你他媽的不是吃偉哥就是嗑藥了。”

“孔雀開屏啊你，又沒有女生看。”

“于躍來了！還買水了！走走走，別理顧狗。”

顧項逢渾身舒爽，跟着一起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撩起衣服下擺擦汗，六塊若隐若現的腹肌被汗液浸得閃閃發光。

黑發濕透了，像小刺猬一樣豎着，襯得眉眼更加英姿勃發。

于躍遞給他一瓶水，看他擰開了蓋子仰頭就喝。

喉結滾動，少許水順着唇角蜿蜒而下，和着汗一起……

于躍莫名有些不自在，悄悄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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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終于到了。啓明中學雙休。

周六，被遮光窗簾擋得嚴嚴實實的寝室裏，于躍、何子路、王爍三人睡得人事不省。

這是重生以來睡的第一頓飽覺，似乎連着上輩子，都要連本帶利地睡回來。

中午一點。

何子路第一個悠悠醒來，吸了吸鼻子，迷迷糊糊：“我怎麽聞到了飯菜香……”

王爍不耐煩地翻身：“你他媽做什麽夢，食堂又不讓外帶……我艹！顧哥！你是我爸爸！”

于躍被兩人的大呼小叫和乒呤乓啷的下床聲吵醒，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堆零食胡亂扔在王爍的床上，而原本擺放零食的地方，整整齊齊地擺了一桌子菜。

人帥心善的爸爸——顧項逢，正慢條斯理地擺碗、分筷子。

于躍坐了起來，揉揉惺忪的睡眼：“哪來的？”

學校不允許叫外賣，看這質量不錯的一次性包裝盒，也不像是普通飯店的外賣。

顧項逢：“我媽燒的。”

于躍：“……”

何子路一邊刷牙一邊羨慕：“你媽真好。”

王爍已經漱好口，抓起了一只雞腿：“好久沒吃你媽做的菜了……真香，手藝牛逼。”

“你應該叫奶奶。”顧項逢笑，又看呆坐在床上的于躍，挑挑眉：“還不起？”

于躍連忙起來洗漱，坐下來先道謝：“謝謝阿姨的菜。”

三個人都笑：“人家又不在。”

難得兒子提前一天就打電話說想吃家裏的飯，加上考慮到四個小夥子正是胃口好的時候，顧項逢的老媽清早就去買菜，一頓煎炒炖炸下來，整了十五個家常菜，十葷五素。

這時候不能客氣，客氣就顯得矯情。

于躍左手捏着雞腿，右手夾了一筷子小腿優美勻稱的肉：“這是什麽？”

“牛蛙。”顧項逢很耐心地解釋，看他動作停了下來，勸道，“好吃的，別想那麽多。”

于躍在王爍意味深長的眼神中嘗了一下，滑嫩可口，沒有什麽異味，又夾了一塊。

顧項逢覺得好笑，把牛蛙和他面前的西芹腰果調換了一下，看他又伸長了手去夾羊肉，就又換了一下。

碧綠的西芹便一路遷徙，來到了何子路面前。

何子路眨眨眼：“顧哥？屬實偏心了。”

顧項逢作勢去端醋熘白菜，他連忙攔着叫：“我錯了我錯了，我這大長手，想吃什麽還能夾不着？放下放下。”

顧項逢眼尾掃過于躍，看到他眉宇間含了層淺淡笑意。

這頓飯直吃到快三點才停下，一個個撐得躺不下站不直。

王爍直打嗝：“不行了不行了，急需健胃消食片。”

“胡天偉真沒福氣，他住這的時候，都沒享受過寝室大席。”

“你還真沒想明白這福利是誰帶給我們的。”王爍無語，谄媚地去摟于躍，“躍躍，以後就安心在這住着，我們是相親相愛一家人。”

于躍兩輩子都沒吃過這麽豐盛的菜，回想前世最後三年，爛在集體宿舍裏茍且偷生，真真是恍如隔世。

他低着頭笑，糾正自己：不是恍如隔世，是真的隔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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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點，于躍寫完了一張英語卷，就去老徐燒烤幫忙了，難得周末，應該早一點去。

也許是睡飽了的緣故，也許是吃太飽的緣故，他看起來比平時有精神，表情似乎也生動了些。

張姐斜着眼看他，手上不停：“談對象啦？這麽高興。”

于躍：“……”

徐叔笑眯眯地端出來兩個大腰子：“別理她，來，剛烤的，挑了最新鮮的。”

于躍肚子裏的肉太多了，以至于看着就想往外冒：“徐叔，我午飯吃晚了，太飽了，晚點吃行嗎？”

“行啊，當然行。”徐叔轉頭就自己吃了。

“……”

夜幕降臨，大排檔的燈泡挂了起來，一盞比一盞亮，人聲熙攘。

老徐燒烤的生意特別好，以前原因有二：菜味道好，老板娘味道辣。

短短一周，又多了一個原因：新招的小哥特別帥，服務特別周到。老少皆宜，男女通吃。

于躍穿梭其間的時候，餘光突然瞥到了一個人，渾身一震，差點把手裏的蒜蓉茄子撒了。

林至信。

他正在隔壁店買小龍蝦，打包帶走。

他也看到了于躍，打量着，慢慢走了過來。

于躍像被羊肉串的簽子來了個對穿，釘在原地。

徐叔跟他打招呼：“林老師，又來給女兒買小龍蝦啊？”

他微笑着點頭：“是啊，纏着要吃，這不沒辦法。”

剛要對于躍說什麽，張姐從二人之間穿過，一把接了茄子過去：“發什麽呆？3號桌加一箱啤酒，冰的。”

于躍如逢大赦，連忙跑進店裏搬啤酒，等他裝了一箱冰的，又把常溫的填進冰櫃空缺後，林至信已經走了。

打工被林至信發現，相比前世，竟提前了兩個月。所以……那件事，也要提前了嗎？

張姐看他有點心不在焉，毒舌也緩和了點：“怎麽啦？他教你啊？你一沒偷二沒搶，怕什麽？真有什麽事情，我和你徐叔都可以去幫你說話！”

于躍怔怔站着，手裏還捏着菜單。

夜晚的美食街人頭攢動，燈火通明。

這一世的徐叔和張姐，比上一世待他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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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的大課間跑操，掌哥沒來，林至信替他看班。

他站在樟樹底下，手叉着腰，看着他們氣喘籲籲地跑。

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但在于躍身上停留得最久，從他正面出現在視野中那刻起，到背影消失在遠處為止。

同性之間，有時候就是這麽具有“安全感”。

倘若他看的是女生，這目光肯定早已被界定為老色批，但是男老師看男生，沒什麽人會想歪。

甚至會以為是不是于躍表現不好或者得罪他了，才被這麽虎視眈眈地瞪着。

前世，于躍身陷的就是這樣一個處境，無人發現，無人可說，無人會信，無人願管。

他如同一片落在窨井蓋邊緣的葉子，随便一陣風，或者一只閑來無事的腳，都可以将他推進那漆黑惡臭的巨洞裏。

一圈半下來，隊伍的腳步放慢了，往四處打量的眼光便多了起來。

何一路喘着粗氣，跟在顧項逢和于躍後面：“我艹，你們看到腎虛沒？”

腎虛，是林至信這兩天喜提的外號，王爍取的。

顧項逢：“怎麽？”

王爍：“他是不是有反應！看到這麽多女生跑步，就不行了是不是，太他媽的惡心了！”

何一路：“他竟然還能……你不是說他腎虛嗎？”

“我怎麽知道？都濕了……日！”

于躍沒說話，身側的拳頭握得很用力，指節發白。

再次經過的時候，顧項逢瞥了一眼……

林至信今天穿的是一條灰色的速幹短褲，滑薄的料子看起來特別明顯……頂端的位置還有一塊小小的圓形的濕跡。

他本人，卻似乎渾然不覺。

“我他媽要去洗眼睛，艹，太惡心了。”

“他都四十多了吧，還能随時随地硬，狗一樣。”

“別侮辱狗兒，他算個什麽幾巴玩意。”

跑操結束了，何子路和王爍還在罵，髒話響徹雲霄，差點就要怼上林至信的臉。

站在主席臺上組織全場的體育老師提醒：“高三九班，注意文明禮儀！再說髒話，扣班級分和個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