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會議室裏。

王成等人滿臉笑容開了門,抓住機會帶項亦然參觀學校,小心翼翼提道:“項局,上個月我們啓明報上去再加蓋一座活動樓的方案,局裏怎麽說啊?”

項亦然負責基建方面,四處看了看,才回答:“王校長,是不是先把今天這事解決了再說蓋樓的事?”

“那是,那是……”

晚自習結束,顧項逢接到了老媽的電話。

項亦然聽到于躍的那番話後,意識到兒子今天剛見到自己時的委屈勁原來不是裝的。

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擱在十幾歲的孩子身上,心裏波動不可能沒有。

于是她來慰問了:“這件事情即使不報警,肯定也是要嚴肅處理的,鄭局長那邊我也說過了。你放心,也叫于躍不要擔心……別怕,安心學習,媽媽會處理。”

“嗯,謝謝媽,我又給你找事了。”

“以前那些确實是找事,但這次媽媽覺得你沒錯,就是時機和方式不對,你應該先和我說的。”

電話那邊傳來老爸顧雲加的聲音:“這個年齡的男孩子,沖動是正常的,畏畏縮縮才不配當我兒子。”

“你放什麽屁?沖動出了事你替他去扛嗎?現在不還是我的事?”

“那是因為事不大,你先上,解決不了才輪到我嘛。”

顧項逢聽着,突然覺得有點溫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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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顧項逢躺在上鋪睡不着,在黑暗裏睜着眼睛。

聽着下鋪偶爾發出的聲響,滿腦子都是這個人脫掉校服露出的滿身淤青,清瘦的腰……

還有,林至信古怪的笑容和那句無恥的話:

【鬼知道誰把你掐成這樣的……說不定,是顧項逢吧?我看你倆……】

這麽猥瑣,他應該感到憤怒,感到侮辱……他應該一拳打過去,讓他閉嘴……

是的,他确實很憤怒,心疼于躍在被傷害之後,竟還要遭受這樣的侮辱。

是的,他當時揪着這個人渣的領子,确實想一拳掄死他。

可是,在夜深人靜的此刻,在不用迎視任何人的此刻……

他卻無法控制地在腦子裏一遍遍回放着【我看你倆……】

一種異樣的感覺在最隐秘的角落裏盤旋,抓不住揪不出……

啪的一下,他扇了自己一個巴掌,拉起夏被,蒙住了頭,低斥:“有病!”

======

打林至信那天是周五。

過了一個平靜的周末後,迎來了新的一周。

但是林至信沒來,第二天也沒來,生物課是別的老師來代的。

班級裏議論紛紛。

大家不知道于躍的事,就在猜想是不是顧項逢有背景,踹了老師,自己好好的,老師卻不來了。

“你不知道嗎?顧項逢他媽是教育局局長,不知道是正的還是副的。”

“我去,這麽牛……那他爸呢?”

“他爸是益家的,就是益家房産,不過好像不是老總,高層吧。”

“那還好吧,還不如我爸。”

“請問你有他帥嗎?”

“……那就算他不受處分,老林為什麽不來了?去驗傷啦?住院啦?”

“他那麽虛,搞不好膀胱被踹碎了,哈哈哈……”

……

顧項逢幾人渾然不覺,該幹嘛幹嘛。

于躍默默地全聽了進去,還挺有錢……

別的班也聽到了這事。

卷王們漠不關心,上蹿下跳的永遠是那一小部分人。

但在這裏面,很違和地夾了一個尖子生——奚悠悠。

她敏感地聯系起這幾天的事情。

林至信找完她了解于躍後,沒兩天就出了這檔子事,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于是,她在課間找李曼婷打聽情況。

李曼婷誇大了林至信的氣勢洶洶,又縮小了顧項逢的反擊,把她打發了回去。

……

第三天,林至信依然沒來。

掌哥叫顧項逢和于躍去校長室。

校長室裏只有王成一個人,親切地讓他倆先坐下來,才慢慢說道:“這件事情,局裏領導們開會讨論過了,考慮到于躍同學不想追究,确實這件事情傳出去影響也不太好……”

于躍垂眸,又恢複了往日的沉默,和那天的義正辭嚴判若兩人。

“學校綜合各方面考慮決定,讓林至信老師自行辭職,顧項逢同學班內處分,你們看怎麽樣?”

班內處分,不會記在檔案裏,就是班主任在班會上當衆批評幾句,宣布班內處分,表現好了還能撤銷。

班處還好,于躍松了口氣。

林至信居然被要求離開啓明,這是他怎麽都沒料到的。

他以為,他的不追究能換來顧項逢不記過,就已經很好了。

“其實對于躍同學來講,這樣還是不公平的,林老師這種行為完全可以報警、開除……”

“可以的。”于躍擡起眼,發自內心的感激,“我覺得學校已經充分為我考慮了,謝謝校長。”

王成看着面前乖巧懂事的學生,連連點頭:“好,好……”

這個結局,比前世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顧項逢忍不住追問:“那他以後還能去別的學校當老師嗎?”

“這……”王成牙疼,“因為不是開除,教師資格證沒有吊銷,原則上是可以的。但是局領導班子基本上都了解這個情況,可能也不容易吧。”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顧項逢和于躍走出校長室,并肩下了樓梯,慢慢回教室。

“于躍,你對這結果滿意嗎?”

“滿意。”

“我還是有點不爽,萬一他以後還去當老師,也不知道又要霍霍多少人。”

“不會的,他應該怕了。”

已是九月下旬,陽光沒有那麽灼熱,風吹過來有了那麽絲涼快的預兆。

這一切,和前世完全不同了,真好。

“顧項逢,謝謝你。”于躍非常誠懇。

是你的及時出現,改變了我的命運軌跡。

是你的沖動出手,給了我直面這些的勇氣。

顧項逢看着他,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怎麽了?”

“于躍,我想問你個問題,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拒絕。”

“什麽?你說。”

“我……我記得你在第一節生物課上看到林至信的時候,就很緊張很害怕。但是……那時候,他應該還沒有……那個你。所以,你以前見過他嗎?”

“……”以前?上輩子算以前嗎?

顧項逢看着于躍一點點發青的臉和恍惚的眼神,有點慌:“于躍?你沒事吧?你就當我沒問……”

于躍看着他,又似乎透過他在看別處:“可能……是本能吧。”

顧項逢這個人,太細心了。

兩個多星期了,他竟然還記得開學第二天的事情,并且和後來的事串聯起來……

可這事情沒法解釋,難道說自己重生嗎?

說自己上輩子就是拿獎杯把林至信開了瓢才被開除嗎?

太扯了……

顧項逢默默走着,有點後悔自己多此一問。

======

林至信因病辭職的消息來得有點遲,傳到學生耳朵裏的時候,這個驚天大瓜早已過了新鮮期,只是不鹹不淡地議論了兩句,就被其他新話題蓋過去了。

周五下午的班會課,掌哥簡單概括了這件事,嚴肅地給了個班處:“鑒于林老師動手在先,傷害了學生的身心健康,顧項逢回擊的行為就從輕處理,經學校讨論,給予班級處分,引以為戒。”

顧項逢一聲不吭地聽着,他看起來乖順了很多,似乎這件事真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傷害。

掌哥有點滿意:“也希望其他同學從中吸取教訓,遇到自己無法處理的事情不要沖動,第一時間告訴學校。”

他看向于躍,意有所指:“學校一定會公平公正,保護每位同學。”

“哦————”急切等待放學的高三生們不耐煩地附和,收拾了書包蠢蠢欲動。

周五的晚自□□有很多人請假,回家的路上順便去放放風。

……

暮色四合。

老徐燒烤迎來了晚餐檔的第一撥客人,于躍正準備開啓忙碌狀态時,聽到身後興奮的喊聲。

“于躍!”

“于躍!你真在這!我們猜得可真準!”

顧項逢、王爍、何子路站在四散的桌子中間,為這校園外的小聚,臉上都帶着笑意。

徐叔一伸脖子:“喲,好久沒來了。”

他們三人拉了塑料凳坐下,王爍嘻嘻哈哈:“這不是學業繁忙嘛,今天也是為了看看我們兄弟。”

徐叔了然,呵呵一笑:“于躍,別愣着,今天你什麽也別幹,當回客人,好好招待招待你同學。”

于躍點頭:“那今天我請客吧。”

“不用你,老何說他請客,我們才跟過來的。”

何子路已經開始看菜單,勾勾選選,頭也不擡:“是啊,想吃很久了,要你請客的話我們今天就不來這抓你了。”

于躍站在那裏,遲疑着沒說話,他沒有這種謙讓拉扯的經驗。

顧項逢看出他的為難,笑道:“那還是于躍請吧,謝謝款待。”

于躍松了口氣。

等他把單子送進去的時候,張姐斜睨他:“別心疼,不用你付錢,算店裏請的。”

“張姐,我有錢的。”

“你有個屁。”

“……”

少頃,菜開始陸續上了。

于躍還是沒有閑着等,跑前跑後地給自己桌和別桌上菜、搬酒、送餐具。

何子路:“喝點?”

王爍:“來點?”

顧項逢點頭。

王爍喊:“于躍于躍,四杯紮啤!對了,你能喝嗎?”

于躍看看他們三個:“能。”

四杯滿滿的泛着泡沫的冰紮啤端了上來,菜也差不多了,齊活。

顧項逢端起酒杯:“這一周我很高興,林至信不是個好老師,他終于走了!”

“可喜可賀!”

“慶祝!”

四只年輕活力的手舉起大玻璃杯,在空中用力一碰,酒液四溢,灑了滿手……

于躍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

他不敢喝太多,對自己的酒量還是有正确認知。

王爍飛快地撸着羊肉串,信誓旦旦:“躍躍,從今天開始,不,從上周五開始,你就是我王爍的兄弟了。”

“也是我的。”何子路啃得滿嘴流油,“你去幫顧哥說話,真爺們,說真的,我當時看他們被帶走了,都有點慫。”

王爍:“我不慫,我只是沒來得及跟上他,想想要麽再觀望一下,不行再補刀。”

“切……屁!”

王爍自知理虧,但他當時除了能作那麽點證外,也确實幫不上忙。

他有點委屈,只好轉移話題:“顧哥,你呢?表個态啊。”

顧項逢一頓,抿抿唇,端起酒杯碰了碰于躍的:“謝了。”

他裝得整件事情裏只有打架部分,其他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不用。”于躍心領神會,喝了一口,又鄭重地敬他們所有:“謝謝你們這些天對我的幫助。”

“肉麻……你可閉嘴吧,吃吃吃。”

說說笑笑間,隔壁桌來了一群小孩。

說小吧,也不是特別小,要麽小學五六年級,要麽初一。

他們很熟練地坐下,開始點菜,竟然點了一箱啤酒,然後開始大聲聊天。

四人不想聽都不行,只好默默地吃,默默地聽。

于躍給他們搬了酒,又坐了回來。

少頃,又給他們上了菜。

突然,一個男孩子拿了根香腸,在嘴裏進進出出地滑動,問同伴:“你們知道這叫什麽嗎?”

他停了停,笑得一臉猥瑣:“這叫交/配,也叫性/交。”

…………顧項逢等人面面相觑,現在的小孩都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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