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王爍和何子路坐沙發上玩游戲機，于躍繼續觀察。

書架上很多書，多是軍事、科普類，有小說，以玄幻、武俠為主流。

除書外，還有他做的手工模型，零件多體格大，想必花費了不少功夫。

獎杯散落着幾個，多是奧數、圍棋方面。

書桌上收拾得很整齊，角落裏放了一個小小的相框。

裏面是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推着小自行車正急着去玩，卻被拉住拍照，于是滿臉的不耐煩。

那在陽光下蹙起的小眉頭，和現在一模一樣。

“這是你吧？”于躍忍不住笑了。

顧項逢一直站在他身旁，他看房間，他看他，聞言也笑：“是我，覺得搞笑就把他單獨裝起來了。”

待要再說什麽，外面傳來開飯的聲音。

“都是家常菜，随便吃點，不要客氣。”項亦然換了件衣服，熱情地招呼，“于躍，來，坐我旁邊。”

在上午的那個電話裏，她聽兒子說了于躍的情況，頓時母愛泛濫，又想起兒子“要保密”的反複叮囑，只好把萬般心疼全用在了夾菜上。

于躍本就不擅長交談，只能埋頭吃碗裏堆得高高的菜，說得最多的就是：“謝謝阿姨。”

顧項逢坐在他右邊，想給他夾菜，看看他才剛消下去又滿上來的碗尖，放棄。

“快要月考了吧？別總想着玩，最後一年了，關鍵時期可不能掉鏈子。”項亦然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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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爍訴苦道：“阿姨，我們每天都要做很多卷子，開學就進入總複習狀态了，哪還有功夫想着玩啊？”

“作業多就對了，啓明就是不夠嚴，哪像我在那會兒，看看最近幾年的一本率，越來越低。”

顧項逢看到于躍茫然了一瞬，附耳輕聲道：“我媽以前是啓明的校長，後來才調去局裏的。”

怪不得顧項逢說自己打小就和保安認識。

顧項逢看到的卻是那瑩白小巧的耳垂，耳後還有一顆極小的痣，淺淺的棕色。

一米八的男孩子怎麽長了個這麽秀氣的耳朵。

不對，他的下巴也很秀氣，還有脖子，還有腰……

停！！！

顧項逢打了個寒噤，狠狠地扒了一大口飯。

顧雲加給老婆盛了一碗雞湯：“行了行了，吃飯別說這些掃興的事情。”

項亦然白了他一眼，緊接着也給于躍盛湯，又添了個大雞腿，親切地改了稱呼：“躍躍，喝點湯補補，你太瘦了。”

何子路、王爍：叫得真親。

顧項逢沖他媽亮了一下碗，項亦然：“自己盛。”

何子路、王爍：到底誰是親生的？

顧項逢一點也不在意，笑着站起來盛，一臉思/春的甜蜜。

何子路、王爍：我是誰？我在哪？

話題由顧雲加引領着，變成了社會、時事……又被項亦然扯回了學習、競争……

但很默契地，都沒有提過林至信。

這桌豐盛的家宴，多少包含了點撫慰的意思。

于躍默默聽着，看眼前一張張笑容可掬的臉，這和夢裏的那些太不一樣了。

他怎麽都沒想到，重活一世，竟遇到這麽多關心自己的人，似乎要把上輩子缺失的都補回來。

飯後，情比金堅的夫妻又一起洗碗，時不時的拌嘴聲從廚房裏飄出來。

“你家的洗碗機形同虛設嗎？”王爍歪在沙發上，實時收聽家長裏短。

“我媽說她累的時候再用，我爸說一年到頭在家吃不了幾次飯，洗碗有利于增進夫妻感情。”顧項逢怕于躍無聊，開了電視。

一小時後，王爍和何子路去找初中同學玩了，顧家模範夫妻也接了電話換了衣服匆匆出門。

項亦然一邊換鞋一邊囑咐：“躍躍，以後常來玩，阿姨給你做菜吃，別不好意思，一定要來啊。”

于躍站在門口送他們，一臉乖巧地答應。

畫面過于和諧溫暖。

顧項逢盯了會兒，忍不住走過來，吊兒郎當地搭了那清瘦的肩：“行了，趕緊走吧，下次我還帶他來。”

“好好，我們先走了，你們在這多玩會兒，晚了的話就睡家裏，我回來帶夜……”

門毫不留情地關上，氣得項亦然豎起精心描繪的眉毛：“這個逆子！”

門內，剛才的熱鬧突然就似消了音，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顧項逢站在于躍對面，他高了半個頭，便垂眸看那微張的薄唇。

于躍還在對着緊閉的門發呆，進門的那聲“我回來啦”和出門的那聲“我走啦”，他幻想過很多年。

如今，終于聽到了，卻是在別人的家裏。

顧項逢自從了解他家情況後，就見不得他出神的樣子，低聲問：“難受了？”

于躍扯了嘴角一笑：“沒有。”

“那……你想玩什麽？看電影玩游戲還是……”

于躍想了想，擡步往他房間走：“能看看你以前的照片嗎？”

顧項逢挑眉：“好啊！”

項亦然作為曾經的一線教師，初始的育兒過程非常走心。

厚厚的一本相冊裏，從出生開始，每張照片旁邊都寫了幾句話。

濃密的頭發貼在尖尖的腦袋上，小嬰兒閉着眼睛哇哇大哭，喉嚨眼清晰可見。

配字：【寶寶出生啦，頭發真多，看來此生與“地中海”無緣，耶！】

奶胖奶胖的小家夥坐在床上，圓溜溜的眼睛瞪着，張開的嘴裏挂下來長長的口水，又被小拳頭握着。

配字：【這口水，水晶粉絲！寶寶，要不送你去蘭州吧，看你拉的一手好面！】

穿着衛衣的小男孩張着手臂，蹒跚學步，笑得露出幾顆小小的牙齒。

配字：【寶寶會走路啦，要走好人生的每一步哦！】

……

一張一張，滿滿的母愛和幸福。

于躍翻看着，起初是笑話顧項逢，後來就慢慢沉默下來，手指無意識地在那些配字上輕輕摩挲……

這樣的相冊于他來說，遙遠得永遠不可能再實現了。

顧項逢借着一起看照片的理由，靠得很近，眼看着他的情緒一點點低落下去。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灑在他半邊側臉上，在明亮中顯出一層細細軟軟的絨毛。

顧項逢微蜷了手指，強自壓住觸碰那絨毛的沖動，忽的聞到一股淡淡的奶香。

“你一男的身上怎麽帶了奶香，用的什麽沐浴露？”

于躍回過神，怔了幾秒才說：“香皂吧，美白的可能有奶味。”

“……你這麽白了，還需要美白？”

“随便買的，這款搞活動。”

顧項逢無言以對，又湊過去聞：“哎？你頭上怎麽一股牛肉味？”

于躍忍不住笑着躲開：“怎麽可能，我又不是牛。”

“真的，一股很重的牛肉味，很香。”顧項逢笑着又湊過去聞，“可惜不能把你的鼻子扯上去聞聞，不然你就信了。”

于躍躲到了飄窗角落，無處可躲，伸了手按在他的臉上，往外推：“匹諾曹嗎？我又沒撒謊。”

顧項逢順勢仰着臉聞，強忍住舔一下的沖動，含糊不清地說：“手也是香的，讓我想想……好像是雞腿的味道。”

那嘴唇貼着掌心微動，于躍癢得縮回手，在褲腿上使勁蹭了蹭：“那是吃了雞腿沒洗！”

“反正怎麽哪哪都香，奇怪。”顧項逢真覺得自己是老流/氓附身，跟個癡漢一樣胡攪蠻纏。

“你中午沒吃飽嗎？還能覺得飯菜味香。”

顧項逢一哂，開玩笑地又撲過來聞：這能一樣嗎？

于躍被上方的顧項逢緊緊地擠着，手裏的相冊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

不知為什麽，顧項逢的動作突然停了，空氣凝滞。

于躍呆了會兒，張嘴做了個喉部拉伸，想吐：“你壓着我的胃了。”

顧項逢連忙挪得遠遠的，努力縮腹傾身，寬大的校服罩在腿上，掩藏了他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他魂不守舍地想：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只是自然生理反應，天熱火氣大，這很正常……對對，只是碰到了而已。

而于躍那點傷感，在這場打鬧中早被沖了個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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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躍傍晚要去打工，顧項逢便和他一起返校。

“我們怎麽回去？公交車還是打車？”

“都不。”顧項逢去車庫裏推出來一輛自行車。

山地車，牌子于躍當然不認識，只覺得拉風帥氣，但是沒有後座。

“就一輛車，怎麽騎？”

“你坐橫梁上。”顧項逢一臉捉弄的笑。

“不行。”一大男人坐前面像什麽樣子。

“那我坐橫梁上。”

于躍：“……你不想擠公交的話，還是打車吧。”

“這會兒這麽涼快，在外面騎車吹風多舒服啊。”顧項逢又想了個方法，“那咱倆都不坐前面，你坐座位上，我在前面跨着騎。”

“這不會摔嗎？”于躍一臉看腦殘的表情。

“不會不會，我們小時候都這麽騎，來，你坐上來。”

于躍雖然得到座位，但為免長腿落在地上，只能吃力地提着，比跑步回去還累。

顧項逢跨在橫梁上，弓着背，歪歪扭扭适應了幾米後，有力的臀肌和腰腹便起了作用，帶動着修長的雙腿，上下起伏，左右搖擺，踩得飛快。

這奇異的姿勢，和二位出色的顏值，一路上吸引了無數目光。

于躍調整了一下長腿，小心地将兩個腳後跟點在後輪旁的杠子上，默默拉着前面那位的衣角，視線很魔性地随着他的動作起伏：“顧項逢，你身材不錯。”

前面頓了一秒：“展開說說。”

“屁股很翹。”

“……”

拐彎進直通學校的啓明路後，汽車少了很多。

兩旁的水杉樹直沖雲霄，整齊地遵循了近大遠小的原理，延伸，延伸……

盡頭一片蔥茏。

于躍實在忍不下去了，兩條腿往下一落，當了人工剎車：“我累死了。”

顧項逢忙停下來：“那你騎吧。”

“那你呢？”

“我跑呗，反正馬上就到了……來啊，你肯定還沒我快。”

“怎麽可能！”

于躍握了車把就蹬，但那人話未說完就已經蹿出去老遠了。

耍賴！一陣笑聲。

暮色将近，天空是淡淡的煙紫色。

男孩你追我趕，風裏都是年少的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