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

20.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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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泠月有些拿不定主意, 覺得自己直接上樓有點不太禮貌。

但聽孟舒淮剛才t的聲音确實不如往日清亮,她又懷疑是不是孟舒淮身體不适不方便下樓。

她搖擺再三,最後還是捧着料理臺上的藥片邁上了臺階。

這樓上被一條走廊分隔成兩片區域, 右手邊空出來一片會客廳,再往裏是半開放的書房和陽臺。

左手邊擺着一架三角鋼琴,往後是Z字型的回廊, 孟舒淮的卧室應該就在那裏。

江泠月往鋼琴邊上走了幾步,試探着往裏問了句:“你還好嗎?我在外面等你嗎?”

裏面的人卻直接道:“進來。”

她低頭看看手裏的藥片,想起那句經典名言。

來都來了。

江泠月邁步走進回廊, 眼前兩扇深灰色的對開門此時正虛掩着,門縫裏一片黑暗,仿若獵食的野獸張着深淵大口。

她輕輕推門,室內并沒有開燈。

眼前的房間比她想象中大很多, 窗簾未合, 幾面落地窗透着室外的光, 裏側浴室門開着,散着一點濕熱的水汽。

她進來第一眼并沒有看到孟舒淮, 是聽他說話了,她才在黑暗裏分辨出他的方位。

落地窗與落地窗的連接處有一小片牆體, 陰影處擺放了一張單人沙發, 一旁落地燈沒開,燈下邊幾上還摞着一疊厚厚的文件。

孟舒淮就靠在沙發上, 整個人都被黑暗籠罩着, 只能依稀得見他單手扶額的輪廓,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樣子。

江泠月拿着藥上前, 關切問他:“是着涼了嗎?”

孟舒淮微垂着頭,沒說話, 氣息似乎比往日粗重。

比起進門時的惶恐而言,她此刻還是擔憂更甚。

她将手中水杯和腕上的挎包放在邊幾上,騰出一只手探了探孟舒淮的體溫。

“需要看醫生嗎?你好像有點發燒了。”

手背離開他的皮膚表面,卻又被更灼熱的掌心包裹。

突然被孟舒淮牽住手,她還沒來得及驚訝就聽他沉啞的聲音響起:“去哪兒了?”

她這時候想起來林依然向他投懷送抱的場面,她心裏悶悶的,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兒。

她抽回手,輕聲回答:“就在外面轉了轉。”

她将手中的藥遞到他眼前,“崔總助替你準備了藥。”

“你在躲我麽?”

突如其來的問題,江泠月根本沒想過怎麽回答。

在躲他嗎?

她說不清楚。

她沒回答,仍是掌心向上沖他說:“先吃藥吧。”

“回答我的問題。”

“江泠月。”

握着藥片的那只手随這冰冷的質問瑟縮了一下,她心跳加快了幾分,分不清是心慌還是心虛。

她沒想到孟舒淮會執着于這樣的問題。

她氣息亂了,克制着回答:“沒有。”

“我要聽實話。”

孟舒淮擡眸盯着她,聲音一貫如檐上雪冰冷。

她聽出來孟舒淮語氣裏的愠怒,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她編不出什麽理由,也知道自己一定騙不過孟舒淮,所以讷讷點了點頭。

她以為孟舒淮會追問為什麽,沒想到黑暗中卻響起他短促的嗤笑:“我幫你,你躲我。”

短短幾個字,聽得她心驚肉跳,那雙唇張了又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行。”

“那你走吧。”

孟舒淮語氣冷硬,毫不留情給她下了逐客令。

她知道孟舒淮一定很生氣,但她也沒有忘記今天是為什麽來見他,她執着将手往前伸,“你先吃藥。”

孟舒淮推開她的手,“你不必來關心我。”

“既然要躲着我,那就離我再遠一點。”

手上還殘留他掌心的熱度,心尖兒卻已經開始泛冷。

她的心上好像有無數根針同時在紮,細細密密的疼痛不致命,卻讓她難受到無法呼吸。

明明,她也不想只是遠遠看着他。

她努力平複着自己的情緒,穩定着自己的聲線說:“你先吃藥好嗎?你要是不想看見我,等你吃完藥我就走。”

話音剛落,孟舒淮突然站起身,江泠月的手臂被他身體碰了一下,掌心的藥片稀裏嘩啦掉落在地,順着地板滾出去好遠。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孟舒淮拔高了聲音,憤怒已不再隐藏。

丢下工作大老遠飛回來替她撐腰,将她一堆麻煩事解決得漂漂亮亮,結果一句感謝的話沒收到,反倒開開心心跟別人約會,來了他家還要躲着他,換誰能不生氣?

江泠月心髒突突地跳,她被孟舒淮的情緒吓到了,愣愣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她垂眼,顫顫地說:“對不起。”

孟舒淮高大的身材遮去了窗外的光,江泠月被他的身影籠罩着,如籠中之鳥,插翅難飛。

“對不起。”

她連續道歉,又着急解釋道:“我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林依然,她......我......我不知道怎麽辦才會轉身離開,我沒有故意躲你。”

她心虛看向孟舒淮,黑暗吞噬了他的表情,她此刻十分慶幸這個房間沒有開燈。

她小聲哄他:“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孟舒淮卻突然逼近她,凜聲質問:“別人找我幫忙知道投懷送抱,你呢?一次又一次地幫你,你說過一句好聽的話嗎?”

沒有什麽武器能比孟舒淮的話更能擊潰江泠月,她也想感謝他,想靠近他,想和他親近,可她敢嗎?

一句“還她人情”就足以将她逼退,她還能做什麽?

她不想在這時候自己先委屈上,又按下心頭激蕩的情緒開口:“我今晚來見你就是為了感謝你,我......”

“你走吧。”

孟舒淮毫不留情打斷了她的話,而後退開,轉身在沙發上尋找手機,“司機會在門口等你。”

“我幫你就是為了還人情,你不必感謝我。”

江泠月不傻,知道當初幫清漪的人情用不着孟舒淮如此費心地還。

她是來感謝他的,這時候卻被他趕着走。

她的着急,無措,以及日後再也無法與他接近的慌張,讓她突然紅了眼眶。

“孟舒淮。”

孟舒淮背對着她打電話,正在凜聲交代司機送她走。

“孟舒淮。”

他挂了電話,扔下手機,忍着煩躁轉身。

她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好像是在黑暗中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她被推上前,踮起腳,環住他脖頸,将自己顫抖的雙唇貼在了他的唇上。

她感受到孟舒淮生病時的灼熱,像一把火燒掉了她所有的理智。

他滾燙的氣息噴薄在她側臉,她感受到他身體的僵硬,卻又在這時候突然記起來孟舒淮讨厭女人投懷送抱。

她不敢留戀,迅速退開,胸口因為劇烈的心跳和紛亂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她害怕,不敢看孟舒淮,只想逃。

“對不起。”

細若蚊蚋的一聲說完,她慌不擇路轉身想走。

手臂卻被一股強勢的力量抓住往回一帶,她被拽得重心不穩,趔趄跌向孟舒淮。

世界突然天旋地轉,孟舒淮緊實的一雙臂禁锢住她的腰肢,她雙腳離地,被帶着向後倒去。

毫無準備跌進柔軟的床,孟舒淮将她牢牢困住,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孟舒淮滾燙的唇已經尋過來,含住她的唇瓣,用力吮吻。

她被壓得動彈不得,整個人像是木偶般,突然被抽走了靈魂,身體僵直麻木,無法給出任何回應。

她記得很清楚,孟舒淮明明讨厭和別人身體接觸的。

可他正在吻她。

她的心髒正在因為此刻發生的事情狂跳不已。

孟舒淮在吻她。

他的吻不夠溫柔,還帶着隐忍多日的愠怒,她的唇上一片濕熱,霸道的舌尖抵進她唇縫,她條件反射般抿住雙唇,下唇卻突然被銜住輕輕咬了一下。

孟舒淮伸手按住了她下颌,停住命令:“張嘴。”

她的理智早已消失殆盡,她乖乖張開雙唇,舌尖頂開齒縫,他莽撞闖入,肆意掠奪。

唇舌傳遞他此刻的滾燙,像一把火,灼燙她的皮膚,炙烤她的五髒六腑,她快要被這把火點燃,快要不能呼吸。

她的身體被硬生生扯開一條口子,他的氣息灌進去,竄入四肢百骸,麻痹她的意志,要她無法反抗,只能任人索取。

他舌尖探入,勾住了她,那片柔軟被他碾轉吸吮,含在口中挑弄勾纏,并不溫柔的力量,吻得她舌根陣陣發麻。

熱力催化了名為情.欲的東西,她嘗到了他口中絲絲蜜蜜的甜。

她無法控制自己,雙唇顫抖着蠕動,一點點輕柔的回應,卻讓壓在她身上的人驟然停住了動作。

他還貼在她唇上,卻留有一絲縫隙供她喘息,暗夜裏,她心跳的聲音震耳欲聾。

她确定孟舒淮可以聽到,可以感受到,她正在因為這巨大的心跳聲慌張到想要流淚。

“孟舒淮......”她顫顫地喊他的名字。

他的唇重新覆上來,堵住了她的聲音,繼續加速她的心t跳,讓她久久不能平靜。

他終于變回溫柔優雅的紳士,用輕柔的吻安撫她此前的顫栗與不安,他享受她的乖順與回應,更喜歡她偶爾讨好的主動。

只是她的主動,會迷惑他的意志,讓他以為今晚做什麽都可以。

月光不知是在何時漫進房間,清清泠泠,引着潮汐上漲,淹沒月白真絲裏交纏的身體,讓人缺氧,瀕臨窒息。

他扣住了她細弱的手腕,指尖循着她的掌心往上,鑽進指縫,與她十指緊扣。

他們此刻是最親密無間的模樣,像月光下熱戀的愛侶,纏綿難舍難分。

秋夜寂靜,任何一點微弱的聲響都可以被放大。

衣物的摩擦,熱烈的喘息,激吻的吮啧,還有樓下突然響起的開門聲。

一陣腳步聲緊随其後。

“舒淮。”

是盧雅君的聲音。

江泠月在瞬間清醒過來,手握成拳捶打孟舒淮肩膀。

孟舒淮終于停住,滾燙的唇還貼在她唇邊,試圖安撫:“她不會進來。”

熱吻時的缺氧讓江泠月貪戀這微涼的空氣,可她不敢猶豫,她慌張地說:“門沒關。”

也許真如孟舒淮所說,盧雅君不會進來打擾他休息。可若是門沒關,盧雅君必然會上前幫他關門,而現在,她只要靠近門邊就能看到這張床上還交疊的兩個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孟舒淮突然箍住她的腰肢往上一帶,她腳上的鞋子被他蹬落在地,柔軟的真絲被遮蔽她的視線,她幾乎是在瞬間被他緊抱在懷裏。

她枕在他臂彎,面朝他寬厚的胸膛,肌膚所觸,是他身上順滑的真絲睡衣。

他用懷抱将她藏了起來。

她心亂如麻。

“舒淮。”

盧雅君已經推門,室外的光亮與室內的黑暗形成一個折角,盧雅君站在那片昏黃裏,關切問孟舒淮:“聽趙阿姨說你身體不舒服,吃藥了嗎?”

“嗯。”他悶聲應。

他的胸腔随聲顫動,江泠月還緊貼着,一顆心被吊在空中,驚慌地跳動。

她控制不住往孟舒淮懷裏縮,像只瑟瑟發抖的小動物,試圖在他懷抱尋找一點安全感。

她腰上的手臂也順勢收緊,給足她想要的安全感。

知道孟舒淮已經躺下休息,盧雅君也沒有再往前,只是站在門口說:“剛才的事情被你爸知道了,他把舒瀾說了一頓,兩人又鬧得不歡而散。你爸還說,以後都不許舒瀾往家裏帶朋友了,還不準你和舒瀾的朋友再來往。”

盧雅君說了這麽多,孟舒淮卻只應了一句:“知道了。”

“你怎麽想呢?”盧雅君問:“你跟靜兒不是相處得挺好的嗎?”

江泠月不敢動,連呼吸也克制着,偏偏有人正在用掌心摩挲她背脊,她的身體猛地一顫,差點發出聲音。

她又急又惱又害怕,身體卻酥軟無力,四肢也被禁锢住,一點辦法都沒有。

幹了壞事的人依舊雲淡風輕,甚至冷淡道:“我和程靜兒連朋友都算不上。”

盧雅君顯然也驚訝,“你完全不喜歡她?”

孟舒淮應聲:“完全不喜歡。”

盧雅君忍不住輕嘆,她現在是拿這個兒子一點辦法都沒有。

舒瀾給他介紹的女孩子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愣是沒有一個是他能看上的,她有時候都懷疑,她這個兒子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知道他身體不舒服,盧雅君也沒有過多打擾,囑咐他好好休息之後便關上門離開了月華樓。

直到樓下響起關門的聲音,孟舒淮才撥開真絲被,垂眼去瞧他懷中的人。

臂彎滲來一點熱意,不太正常。

他握着江泠月纖薄的肩,在月光下看清了她眼睫上懸而未落的晶瑩。

“為什麽哭?”

他用指腹擦去她滾燙的淚水,懷中人卻從啜泣轉為抽泣,熱淚漣漣,擦不盡,流不絕。

她側身,往他胸口縮,他不吝啬自己的安慰,用雙臂圈住了她還顫抖的身體。

她無法解釋自己此刻的眼淚,有多少是因為歡喜?又有多少是因為害怕?

她那麽想要靠近的一個人此時正将她好好抱在懷裏,她只要再勇敢一點,就可以短暫感受奢侈的幸福。

可她好害怕,好害怕,她沒有勇氣停留,更不該貪戀他懷抱的溫暖。

她咬住自己的唇,逼自己停下來,疼痛讓理智重回,她推開孟舒淮,撐着起身,與他拉開距離。

“對不起,我......”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孟舒淮重新拉回懷裏,他灼熱的氣息灑在她面龐,他沉聲:“你對不起什麽?”

她稍稍擡眼,對上孟舒淮質問的眼光,月色于他清俊的面龐上蒙了層霜,他的輪廓依舊冷硬,眸色也深沉。

可他胸膛如此熾熱,像是割裂的兩個世界。

“我害怕,孟舒淮。”

她情不自禁,她意亂情迷,她又在這份滾燙裏失去了理智。

她輕顫着,雙眸泛起泠泠水光,泫然欲泣。

沒有人可以抵抗她的眼淚。

孟舒淮面上的那層霜化了,他的眼眸如此柔軟,如暖陽,如春水。

他靠近,親吻懷中人的額頭,他緩聲,輕柔安撫:“有我在,你什麽都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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