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
38.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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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的氣氛因為江泠月的存在變得格外輕松, 再有健談的張伯和盧雅君,三人這熱火朝天的架勢也迅速感染了不愛說話的孟家爺孫倆。
江泠月雖然年紀小,但從小就在接觸各類藝術文化, 張伯給她抛什麽話題她都能接得住,并且常有一些奇特的觀點,一桌子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江泠月也從未想過, 有一天她可以和孟舒淮的家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談笑。
有些遙不可及的夢好像正在朝她奔來,她如今也可以有夢想成真的能力。
晚餐過後,窗外的雪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江泠月起身往園子裏看了一眼,世界黑暗冷寂,唯獨那一樹花燈明亮,在雪中輕輕搖曳。
紅梅映雪, 燈影重重照人團圓, 孟家的團圓, 還缺一對父女。
張伯從廚房出來見江泠月獨自立在窗邊,以為她生了要走的心思, 趕忙說:“今兒這雪太大了,泠泠就別回去了, 待會兒我叫人将疏影樓收拾出來, 等明天雪小了再回家。”
江泠月笑着應,說伯母已經留她了。
張伯招呼她去書房陪老爺子下棋, 她自知棋藝不佳, 不敢獻醜,便溫聲推拒。
沒想到張伯卻說:“舒淮下得好, 你和舒淮一起去。”
江泠月看向客廳裏陪孩子的男人,驀地想起了他們在樂園裏吃午餐的那一天。
那時候她因為鄰座的一家三口對孟舒淮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這時候再看,她曾經幻想的那一切好像也變得觸手可及?
她忽地輕笑,明明是想要努力克制自己,怎麽會越來越貪心?
盧雅君剛才聽了張伯的話,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擡眼問孟舒淮:“舒淮,今晚你還回瑤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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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臺是孟舒淮和江泠月現在住的地方。
孟舒淮應聲擡眸,視線卻越過對面的盧雅君落到了身後的江泠月身上。
江泠月心虛,匆匆側過身回避。
孟舒淮唇角微彎,收回視線緩聲回答:“不回。”
盧雅君起了身,說:“那我讓趙阿姨去幫你收拾房間,正好也去疏影樓瞧瞧裏頭的東西齊不齊全,你和泠泠在這兒多陪陪爺爺。”
孟舒淮應了聲好,又重新低頭教清漪拼她的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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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無邊,霜雪依舊,孟舒瀾今晚其實不必回景山,但她聽張伯說江泠月在,便冒着風雪回了家。
車剛停到寧園門口,身後緊接着就有車燈照亮,她看了眼車窗外,是孟震英的車。
孟舒瀾雖然心中有怨,但一家人的表面關系還算是和諧,她下了車,主動抽出車門裏的傘撐開,踩着積雪來到了孟震英的車旁。
車門打開,一點輕微的酒氣洩出,很快消散在風雪中。
孟舒瀾叫了聲“爸”,孟震英看她一眼,悶聲應了,卻沒再多問什麽,徑直邁步就往寧園走。
往常盧雅君在家時都會主動出門迎孟震英,今夜沒見到人,便忽地想起來今兒是周五。
正好家裏阿姨迎出來,孟震英便問:“夫人還在棠園?”
阿姨應聲回答:“是的,董事長,先生和江小姐也在。”
“江小姐?”
孟震英疑惑:“哪位江小姐?”
孟舒瀾聞言解釋道:“是我朋友。”
孟震英忽地側首看孟舒瀾,黑夜将他的情緒隐藏了一部分,可孟舒瀾還是看得很清楚。
猜忌,疑慮,埋怨。
兩人對視一瞬,孟震英轉身:“去棠園。”
孟舒瀾撐着傘立在原地,指甲掐着掌心,按下了心頭的憋屈和不滿。
家中阿姨猶豫一瞬,問孟舒瀾也去嗎?
孟舒瀾默不作聲,轉身往棠園走。
路面積雪未來得及清理,接駁車無法在積雪路面行駛,父女二人只能步行前往。
白雪覆蓋整座景山,連身體呼出的熱汽也會瞬間冰冷。
孟舒瀾跟在孟震英身後,只覺得想笑。
她的心早就被這景山的冰雪封凍,又何故自我融化再受一次凍?以德報怨,不是她的作風。
接近棠園側門,踏雪而歸的腳步聲中,似有清甜柔軟的調子穿透風雪鑽進耳朵。
孟震英頓了頓腳步,問身邊的阿姨:“這大半夜的,是誰在唱戲?”
孟震英的語氣帶有明顯的不悅,撐傘的阿姨略略心驚,遲疑一瞬回答:“聽這聲音,怕是......江小姐。”
孟震英回頭看了眼跟在身後的孟舒瀾。
孟舒瀾也停下腳步,略擡傘檐看她這位冷漠的父親,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麽,只聽他冷哼一聲,大步邁進了垂花門。
江泠月棋藝不佳,偏偏還被張伯硬拉着陪老爺子下棋,雖說有孟舒淮做軍師,但遇上她這個扶不起的劉阿鬥,強如孟舒淮也改變不了她輸棋的事實。
江泠月t願賭服輸,便應張伯的要求唱了牡丹亭的選段,皂羅袍。
好長時間不曾開口唱戲,江泠月一時還有些緊張,特別是對上孟舒淮那道專注的目光,她的心髒在控制不住加快跳動,愈發想要在他的家人面前表現完美。
張伯從老爺子的抽屜裏翻了把折扇給江泠月,她利落一甩開,微風拂面,發絲輕舞,腳下輕盈一轉,嬌豔的面隐于折扇之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紅唇微啓,她輕唱:[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張伯和盧雅君特別捧場,江泠月才唱了一句就立刻叫好,連帶着孟清漪也在孟舒淮身前蹦跳着拍手。
江泠月受寵若驚,面上笑意更甚,好像真的有杜麗娘初次游園時的驚喜之色。
手中折扇略略合攏,江泠月裙擺翻飛,左顧右盼,輕唱:[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此時孟舒淮眼中的她,眼波流轉,身軟音甜,世間所有的溢美之詞于她都是恰如其分。
世人只識她三分美,他卻能嘗她十分甜。
是他有幸。
江泠月再唱:[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張伯首先沉醉其中,跟着江泠月的音調搖頭晃腦,好不歡欣。
煙花三月的江南,是江泠月口中的[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只是那杜麗娘心中,既憐春光又憐自己,遂才有這[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
張伯和孟清漪叫好的聲音掩蓋了孟震英開門的響動,書房內無人知曉孟家父女已至,直到随行阿姨在書房門口探頭,盧雅君才開口問:“震英到家了?”
一屋子人朝書房門口投去關注目光,孟舒瀾側身進門,一一喊過屋內的長輩。
江泠月一雙明眸藏不住今夜的驚喜,她迎上前,一把将孟舒瀾抱住,還高興道:“瀾姐,你終于到家了。”
江泠月在高興之餘,明顯感覺到孟舒瀾身體一僵。
她不知道,在這麽多年漫長又重複的時光裏,從未有人如此熱情主動地擁抱過孟舒瀾。
江泠月敏銳感知到了孟舒瀾的異常,迅速退開了一步,問她有沒有吃晚飯。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關心,孟舒瀾卻感覺很不适應,就連唇邊的笑意也透着僵硬,像是還未從門外的風雪中回過神來。
江泠月回頭,看見孟清漪靠在孟舒淮身邊,全然沒有要上前和自己媽媽打招呼的意思。她今晚也沒再自作主張,安靜退到一旁不作聲響。
張伯說去廚房下點馄饨做宵夜,盧雅君起身去看孟震英,孟舒淮帶孩子,孟舒瀾坐到老爺子身邊說話。
一家人團圓和諧的畫面,唯獨江泠月是外人。
心頭猛地湧上來手足無措之感,她不由自主向孟舒淮投去求助的目光。
像是有心靈感應般,孟舒淮恰好在這時候擡頭,那一瞬間的對視,什麽話都不用多說。
他拍拍清漪,輕聲說:“去找泠泠阿姨玩。”
孟清漪也像是突然想起來她的泠泠阿姨,抱着手裏的一堆玩具就去了江泠月身邊。
江泠月抿抿唇,将笑意小心藏好,甜蜜卻已從心頭漫溢,迅速遍布全身。
孟舒淮起身往外走,聽見父母在餐廳談話的聲音。
“少讓他和舒瀾的人接觸,她那些個朋友揣的什麽心思你這個當媽的不清楚?!大半夜咿咿呀呀的像個什麽樣子?!一個上不得臺面的戲子也叫你們樂得忘乎所以!”
“你在說什麽呢?!”
盧雅君并不知道孟震英這股子邪火究竟是從何而來,在她眼中,江泠月漂亮乖巧、真誠善良,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孩子,怎麽到他這裏就成了居心叵測?就是上不得臺面?
況且江泠月并沒有與自己兒子過多來往,哪有他說的這些莫須有的東西?
盧雅君心中惱怒,不滿道:“人家是應爸的邀請來家裏做客,這時候還在爸的書房坐着,你說這些是要叫人笑話我們孟家待人無禮嗎?”
孟震英怒道:“她是晚輩我是長輩,誰敢說無禮?”
“您在爺爺面前也是晚輩,您為何不問問爺爺,今夜這戲,究竟是誰想聽?”
孟舒淮走進餐廳,面色已然因這些話而變化。
孟家一直以來規矩頗多,這麽多年孟舒淮的性子也平和,他這輩子只為兩個女人和自己的父親頂過嘴。
一個是孟舒瀾,另一個就是江泠月。
他的偏心自然而然,仿若天性。
餐廳和書房有些距離,孟舒淮卻扔擔心江泠月會聽到他父親的這些話。
他朝一旁的阿姨使眼色,餐廳門被合攏,孟震英的怒火也迅速燒到了他身上。
“你這是在說什麽話?!”
“莫不是我讓你遠離你姐姐的朋友這話還說錯了?!她這些年為什麽熱衷給你介紹女朋友?你心裏不清楚?”
孟震英起身走到孟舒淮面前,愠怒的語氣裏隐含警告意味:“你若想要你爺爺手裏的股份,那就離那些莫名其妙、不三不四的女人遠一點。雨薇馬上就要畢業回國,你若能了卻你爺爺的這樁心事,自然什麽都是你的,但你若不能,也休怪我這個做父親的不留情面。”
末了,他說了一句讓孟舒淮不安的話。
“你別以為你最近做的事我毫不知情。”
眼見氣氛不對,盧雅君立馬出言緩和:“震英,這些話你非要在爸這裏說嗎?”
孟舒淮面色沉冷,眉頭微蹙着,他有很多話想說,卻不能說,他不能不顧着書房裏那個單純的小姑娘,她什麽都不知道,他也不想讓她知道。
恰好張伯從廚房走出來,他看了眼餐廳裏的一家三口,沖孟舒淮說:“舒淮,快去叫舒瀾過來吃點兒東西。”
父子倆僵持的局面被輕易打破,孟舒淮轉身,拉開門離開了餐廳。
江泠月剛才不知道孟舒淮的父親也回了家,她雖是客,卻也要懂禮,便主動跟着去了餐廳。
盧雅君在餐廳陪着孟震英吃宵夜,江泠月跟在孟舒瀾身邊,一起走到了夫婦倆對面。
她規規矩矩站好,溫聲招呼道:“孟伯伯好。”
盧雅君在桌子底下戳了戳孟震英大腿,孟震英這才擡頭看人。
江泠月對孟家人的印象都很好,便也從心裏默認孟舒淮的父親是個好相處的人。
可當她猝不及防對上孟震英的視線時,她非常敏銳地感覺到了那雙眼睛裏的冷漠和抵觸,那是一種不加掩飾的,極為敷衍的情緒,讓她到嘴邊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看來,孟舒淮的父親不太喜歡她。
孟震英瞧了她一眼,淡聲應了一句,便又重新低頭用餐,并未将她的存在當一回事。
江泠月略有尴尬,是孟舒瀾拉了她一下,她才跟着坐在了孟舒瀾身邊。
盧雅君怕江泠月多想,便主動問她:“泠泠,今天累了嗎?要不要我讓人先帶你去休息?”
她其實能明白盧雅君的言下之意,一家人團圓,她一個外人還杵在這裏不太合适,便說:“那就麻煩伯母了。”
她和孟舒瀾簡單說了兩句話,起身走回書房同老爺子告別,張伯說外頭雪大,主動提出要送她過去。
江泠月道過謝,臨走前看了孟舒淮一眼。
她看不懂孟舒淮眸中那複雜的情緒,卻直覺他在看自己的時候,有心事。
她收回視線,穿好外套拿着包出了門。
疏影樓的結構基本和月華樓一致,天色雖晚,園子也是一片雪白,但江泠月方向感很好,她知道月華樓離這裏不遠。
客房在一樓,張伯讓随行阿姨帶她去看房間,交代好一切之後張伯才起身離開。
進浴室之前,江泠月看了眼時間,快要到十一點。
她還以為今晚可以和孟舒淮一起跨年,一起許下新年的願望,沒想到自己身在他家中,卻無法與他親近。
她沒多想,照常洗漱準備休息,可心裏卻莫名有種不踏實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出現在她見過孟舒淮的父親之後。
不光是她,她覺得孟舒淮在見過他父親之後也有情緒上的變化,她能感覺到這種變化,卻不知道這變化究竟是為何。
窗外的雪紛紛揚揚,視野是靜谧的黑與白,江泠月關上窗簾躺上床,只給自己留了一盞夜燈照明。
陌生的壞境她需要适應,特別是沒有孟舒淮在的時候。
臨近午夜,她捧着手機睡不着覺,孟舒淮沒有給她發消息,想必還在棠園或者寧園陪父母,她也不好打擾。
她和喬依聊了會兒天,又把年後的排練日程順了一遍,在備忘錄簡單寫下計劃之後,剛好是23:58。
她點開孟舒淮的對話框,想要卡着點給他發新年快樂,時間來到23:5t9,她卻突然收到來電。
是孟舒淮。
她那一絲若有似無的困倦随手機震動消散,她高興按下接聽鍵,聽見室外的風聲,雪聲,也聽見他說:“寶貝,新年快樂。”
極為感性是她靈魂的本色,特別是在面對自己心愛的人時,她從不吝啬表達她的感情。
一瞬間的高興與感動拉高了她情緒的阈值,因此她的失落也跟着變得顯眼。
她輕聲呢喃他的名字:“孟舒淮。”
她說:“我好想你。”
風雪聲并未停止,他的聲音也未停止。
他說:“來窗邊。”
江泠月匆匆掀開身上的被子,胡亂踩着拖鞋就往窗邊去,電動窗簾展開的速度太過緩慢,她直接伸手掀開,看見落地窗外的他。
霜雪滿身,卻不減他的清雅俊逸,他的眼眸映綴着雪地的白,手中的仙女棒像她此刻瘋狂向外迸發的愛意,每一次閃爍都是在說:“孟舒淮,我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窗外的人輕易被她熱烈的愛意取悅到,他唇邊的笑意寵溺,有那麽一瞬間,他也好想将自己的心奉上,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給她。
江泠月匆匆跑開,迅速來到疏影樓後方開門,和冬雪的寒冷一起到來的,是他的懷抱。
江泠月不顧他身上的落雪,熱烈撲向他,她緊緊環住孟舒淮的腰,靠在他胸膛來回地蹭。
她的聲音輕輕顫動:“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她的語氣明明是欣喜更多,但孟舒淮還是聽出來那一絲絲失落,哪怕只有一絲絲失落,他也要用心安撫好。
“怎麽會?”
他擁住她,輕吻她發絲,語含缱绻:“我也好想你。”
到底是擔心自己身上的雪太冷,他扶着江泠月手臂,讓她好好站好,自己則迅速脫掉外套,抖了抖身上的雪。
哪怕客廳沒有開燈,孟舒淮依舊能感受到江泠月期待又歡喜的情緒。
确認身上不再有落雪,他略彎腰,将人打橫抱起來走向了卧室。
衾被還有她身體的餘溫,她柔軟的發,細膩的皮膚,溫熱的鼻息,滾燙的唇,無一不在勾動他的心弦。
他将人壓在床上,氣息紛亂吻上她的唇。
她那樣乖順,只要他想要,她便張開唇,打開心,由他索取。
她像源源不絕的、跳躍的泉眼,每一滴沁甜的春露都是她熱烈的愛幻化而成,溫柔而輕緩,滋養他匮乏已久的心。
他的右手探進衣擺,熟練掌住她的心門,她的心髒因這熱吻激烈跳動着,愛意從他的掌心傳遞,直達他的心頭。
室內無聲,她低頻的喘息混雜情動的輕吟,他卻不敢再深入,怕今夜難收場。
他停住動作,輕柔安撫她此時的激烈,他褪下衣物躺上床,将人好好抱在懷裏。
江泠月依偎在他胸膛,濕熱的吻落在他精妙的鎖骨。
孟舒淮用手輕揉着她後腰,問她小肚子疼不疼。
江泠月的生理期只有第一天會難受,況且身邊還有個火爐般滾燙的男人,她的體內又哪來的寒?
她搖搖頭,說:“不疼。”
她雖然說了不疼,但孟舒淮還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抱着,一點兒也不敢像之前一樣壓着她。
自從在一起之後,他們每晚都是相擁入眠,江泠月本來還因為今晚抱不到他而難過,這時候抱到了,她又開始擔心。
她蹭蹭孟舒淮胸口,問他:“你這麽晚過來找我,不怕你家裏人發現嗎?”
孟舒淮低笑一聲,反問她:“那我自己一個人睡不着怎麽辦?”
江泠月抿住唇,不想讓自己笑得太誇張,她隐含期待問:“那......那你今晚要在這裏睡嗎?”
孟舒淮低頭吻她眉心,用手輕輕撥弄黏在她臉上的發絲,夜燈昏暗,她的眼眸柔若春水。
他看着她,像是一腳踩進泥淖裏,不掙紮,也不反抗。
他輕輕吻她的唇,說:“現在想留下來了。”
江泠月仰臉看他,忽然說:“那被發現了怎麽辦?今晚的雪下得這麽大,明天你走的時候一定會留下痕跡的。”
孟舒淮聞言,忽地笑出聲來,他曲起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倒是挺為我着想,那我現在就走?”
江泠月知道孟舒淮說這話是在逗她,但她還是立刻環住他的腰,不讓他走。
她貼在他胸口,軟綿綿地說:“我還沒有許下新年願望呢,你不可以走。”
孟舒淮抱住她,輕問:“什麽願望?說給我聽聽。”
江泠月忽地退開,用她那雙水盈盈的眼睛将他望住,問他:“說給你聽管用嗎?”
孟舒淮單手撐起上半身,勾着她下巴細細看她精致的臉。
對上那雙如水的清眸時,他說:“對我許願應該比對老天爺許願管用。”
江泠月眸中那汪春水開始流動,夜燈的光在水中蜿蜒,如此迷離,如此動人。
她甜甜笑着,依着他輕輕說:“我的新年願望是,孟舒淮可以永遠愛我。”
孟舒淮背對着光,所以他的眼神暗下去的那瞬間,江泠月毫無察覺。
而眼前人因為迎着光而閃耀,她那麽美,那麽好,也那麽愛他。
如何才能做到不為所動?
他沒有答案。
可願望之所以是願望,便是因為它有無法實現的可能。
孟舒淮的心髒因為這個想法有瞬間的顫動,他閉上眼,将人擁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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