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秋燕辭如遭雷擊，一步都邁不動了。

昔雨沒發現任何異常，繼續追問道：“是親親嗎？嗯？你臉好紅，是不是生病了？”

秋燕辭以前乞讨的路上看到過不少世間百态和人情冷暖，以前他不懂，現在他終于明白，那些偷情的男男女女被人發現之後為什麽會羞憤難當，他雖然不承認這是偷情，但他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種羞恥到想要當場自盡的難堪！

秋燕辭咬牙，努力擠出微笑，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我沒生病，剛才我迷了眼睛，他給我吹眼睛呢。”

昔雨一臉疑惑：“可是他對着的是你的嘴，”想了想，突然驚恐地指着秋燕辭的嘴，“這是你真正的眼睛！？”

秋燕辭差點沒暈過去，他努力壓下羞恥心，向這個純潔的小傻子說道：“不是，你看錯了，他就是給我吹眼睛。”

昔雨半信半疑地點點頭，還想再說什麽，立馬被秋燕辭搶先打斷：“先過去吧，正事要緊。”

“嗯。”昔雨聽話地閉上嘴，什麽也不問了，跟着秋燕辭去了隔壁。

林斜川醒了，抱着雙膝縮在床角瑟瑟發抖。秋燕辭進來的時候，葉青盞正對他喊着：“沒用的東西，你倒是說呀！你不說我怎麽幫你！”

秋燕辭走過去，林斜川明顯激靈了一下，眼神充滿恐懼地看着秋燕辭。葉青盞甩手拍在他腦袋上：“看什麽看！不是說了，要殺你的人不是他嗎！”

林斜川終于哆哆嗦嗦開口：“他……他怎麽……怎麽會……在這裏……”

葉青盞要受不了了，一方面林斜川支支吾吾，另一方面心裏也是真的忐忑不安，他感覺自己要瘋了。

“你能先別管這些沒用的嗎？你到底怎麽了？不說我就把你趕出去，誰愛殺你讓誰殺去！”

林斜川被他的話吓到了，語無倫次地喊道：“我說！你別趕我！陸時景和黎書他們都死了！都被人殺了！下一個就是我啊！我不想死！青盞，你救救我，看在咱們朋友一場的份上，求求你，一定要救我！”

葉青盞和秋燕辭都被狠狠地驚到了。秋燕辭知道李清醪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對他弟弟不利的人，但他沒有想到他下手這麽快，已經有兩個人遭到了報複。他心底發涼，看樣子，葉青盞絕對早就被盯上了。

葉青盞聲音都發顫了：“你說什麽？他們都死了？真的？什麽時候的事？”

林斜川哭道：“千真萬确！陸時景是前天死的，黎書是昨天死的，要不是我跑得快，今天死的就是我了吧！”

葉青盞幾乎站立不住，從頭到腳都在發寒。平日裏雖然和那兩個人不太交好，但畢竟也是自己的酒肉朋友，驟然聽到他們死了，自己卻沒聽到半點風聲，震驚之情無法言喻。看來，這下真的惹到不得了的人了。

秋燕辭輕輕地拍了拍葉青盞的後腰，心裏雖然也很着急擔心，但還是保持最大程度的冷靜：“是什麽人做的？你知道怎麽回事嗎？”

林斜川明顯還很怕他，但知道不是他做的以後，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不知道，但應該……是和那天在酒樓的事有關。”

秋燕辭知道他說的就是他們初遇那天的事，繼續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們兩個……死……的時候，身邊都留了一張紙……上面說……這是那天的報應……”

沒想到，李清醪還讓人家死得很明白，連為什麽死的都告訴他家裏人了。

“他們是怎麽死的？”

“用刀……割喉……”

“除了這兩個人，還有別人被害嗎？”

“不知道，應該沒有。”

這些世家公子橫行霸道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能要了他們命的事，況且那次酒樓上他們根本沒得手，只是嘴上調戲調戲而已，就橫空降此大禍，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接受不了。

葉青盞渾身發冷，覺得身邊到處都是閃着寒光的利刃，随時都會朝自己砍過來。

秋燕辭問：“你怎麽知道這麽多？你既然知道他們要殺你們，那葉青盞也應該在被殺的行列，你又為什麽跑到這裏來？其他人呢？我記得那天不算昔雨，一共有七個人吧？”

秋燕辭一下問的有點多，林斜川結結巴巴地努力一一回答：“陸家和黎家已經聯合官府懸賞緝拿兇手了……我們都知道了……其他人我不知道……我來這……因為……因為……我父母知道……葉家……”

自然是因為葉家根基深厚，旁人不敢輕易動搖，就算敢動，葉家裏裏外外也有好幾層高手擋着。

秋燕辭眉頭緊皺，理清自己的思緒，大概知道了：李清醪可能要殺死那天在場的所有人，其他三個也不能幸免，但既然風聲已經傳了出去，他們就不可能乖乖等死，一定做了能做的所有準備。是逃是躲，他們心裏都會有打算。而且，除了兩個當事人之外，沒有其他人被殺，說明李清醪不會傷及無辜，只會挑罪魁禍首處置，恩怨分明。再有就是，他已經盯上了葉家，葉青盞已經陷入了随時被殺的危險之中。

秋燕辭深吸一口氣，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葉青盞受到任何傷害！

“我知道了，等明天葉少爺回來，我會和他說的。你先好好休息吧，暫時不用擔心。”秋燕辭對林斜川說完，就去拽葉青盞的手，“走，先出去。”

林斜川聽到秋燕辭的話，心裏安心了不少，抱着雙膝在床角瑟縮了一陣，感受到劫後餘生的喜悅，想了想，又委屈地哭了。

昔雨站在他旁邊，呆呆地看着，覺得有點累了，就坐在床沿上，開始發呆。

林斜川見他絲毫沒有安慰自己的意思，擡腳踹他：“混賬東西！滾！別讓我看見你！”

昔雨莫名其妙，但是沒有違抗他，起身繞過屏風，直接坐在了地上。林斜川見他真滾了，心裏的委屈簡直如洪水一般，淹得他只能放聲大哭。

昔雨皺眉掏了掏耳朵，真情實感地說了一句：“真吵。”

秋燕辭拉着葉青盞重新回到他的房間，見葉青盞魂不守舍，秋燕辭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別想那麽多，不會有事的。”

“我哥明天回來？”葉青盞有氣無力地問道。

“嗯，明天回來。”

“燕燕，”葉青盞聲音有些沙啞，“你是不是知道殺人的是誰？”

秋燕辭點點頭，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再隐瞞了：“我知道。”

“能告訴我嗎？我如果連殺自己的是誰都不知道，還真不如死了。”

秋燕辭道：“要殺你的人，叫李清醪。李清醪是渡水幫的幫主，黑白兩道都有人脈，他很記仇，睚眦必報。上次你們在酒樓裏調戲的少年叫李映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就是李清醪的親弟弟，李清醪不允許他和他的親人受一點侮辱傷害，所以，你們都被他列進了報複名單。”只是沒想到，報複的方式竟然是死。

葉青盞嘴唇發白，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他已經虛脫了。

秋燕辭按住他的肩：“雖然你們平時很招搖，但畢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李清醪這麽做，是真的很過分。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有事的，你該做什麽做什麽，只要等事情一過，挨個去你得罪過的人家請罪，就沒事了。”

葉青盞閉了閉眼睛，心髒幾乎承受不住沉重的呼吸。他握住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輕聲道：“燕燕，你走吧，別管我了。”

“你說什麽？”秋燕辭皺眉。

“這裏太危險了，萬一……萬一真的有人殺進來，我不想讓你……”

秋燕辭一把掐住他側頸，隐約有了怒氣：“你再說一遍？”

葉青盞沒敢再說，卻滿是悲傷痛苦地看着他。

秋燕辭咬牙道：“你知道的吧？我和你哥哥的交易根本就不是來教你什麽狗屁道理，而是保護你不被那些人殺了，你現在讓我走？想讓我違背約定？不可能！你要是不想看到我也沒辦法，要麽你就自戳雙眼，要麽我現在就掐死你！”

葉青盞哽咽，眼裏已經有了淚花：“燕燕……”

秋燕辭道：“你之前不是說相信我嗎？現在怎麽了？覺得自己危險了，信不過我了？”

葉青盞知道秋燕辭說的都是掩飾自己內心憂慮的狠話，他能感覺到，秋燕辭的聲音在微微顫抖。他不願意走，不是因為他怕違背約定，而是因為他不想看到自己死。

葉青盞覺得，就是自己現在就死了，也沒什麽遺憾的了。但他還是怕，如果死了，就再也不能和秋燕辭在一起了。

他握住秋燕辭微微發抖的手，雖然它掐着自己的脖子，但卻毫無殺意。把它拿到自己面前，他輕輕地吻上那白皙的手指，擡眼看他：“我相信你，我永遠都相信你。”

“燕燕，對不起，你別走，我喜歡你，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秋燕辭仿佛觸電一般抽回自己的手，略顯慌亂地摸了摸，怒氣平複了一大半：“你……你随意。”

半晌，他又道：“我不會走的。”

葉青盞一把摟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肚子上，笑得十分開心。秋燕辭無處安放的雙手尴尬地懸在半空，良久，他試探般的放在了葉青盞的背上，輕輕地拍了兩下。

林斜川被他的父母趕出來，讓昔雨保護他投奔葉青盞。葉青盞平時和他們在一起只是因為無聊，其實他心裏是看不上這些人的，但畢竟相識一場，遇到危及性命的事，而且還和他自己有關，他也不得不幫他一把。林斜川暫且在葉府住着，葉青盞再不願意也得忍一段時間。

就算秋燕辭一直在他身邊，他也感覺到危機的逼近，整個下午都無精打采，人也憔悴了不少。秋燕辭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好坐在他旁邊，一直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