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章
第 61 章
(六十一)
王曾亮早就領教過鄒黎的嘴毒,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早已經不能對他的心造成幾分傷害。但是王曾喜和李圓可不是,他們還有一顆正常思維的腦子。
李圓原本還在為在王曾亮家樓下看到鄒黎感到難過,結果聽到鄒黎那一句“問候”之後,瞬間難過變成了憤怒:“我說,你怎麽說話呢?”
鄒黎看都不看他一眼,盯着脖子上還包着紗布的王曾亮:“那挺遺憾的。”
“媽的……”
李圓還沒來得及動作,旁邊的王曾喜就沖了上去給了鄒黎一拳。
“你再咒我哥一句試試?!”
第四次咨詢鄒黎沒有去,只有王曾亮去了。咨詢師關懷了王曾亮的身體健康情況,并詢問了這次鄒黎沒來的原因。
王曾亮和他大概敘述了最近發生的事,以及鄒黎從那天挨了王曾喜一拳以後就再也沒去過他家的情況。
“那他現在住在哪裏呢?”
“他的助理說是在工作室住。”
“不會有安全問題吧?”溫達非很誠實地坦白自己的擔憂,“老實說,我很擔心他的精神狀态,實際上,我更建議他在咨詢的同時用一些藥,根據您講的情況,他應該已經是在病情發作的狀态中了。”
“我知道。”
“你怎麽看待這件事呢?”
“哪件事?”
Advertisement
“他其實是有……很明顯的生理基礎的精神疾病這件事。”溫達非面對王曾亮時并不像面對鄒黎時那樣的謹言甚微,他說得很直接,“依我這幾次咨詢的情況看來,對鄒先生來說,吃藥的效果應該比咨詢來得更快一點,他現在的大腦是處于一個極度應激的不清醒的狀态,可能說什麽話做什麽行為都已經不太受他本人理智的控制了,這是大腦神經遞質的分泌出了問題,生理上已經發生了變化,就像人腿斷了不能走路需要拐杖一樣,他也是,他本人可能并不想對你說出那種殘忍的話,但是那一刻他是缺乏自我控制能力的,這種生理性的問題,咨詢是無法解決的。”
王曾亮撐着額頭,疲倦道:“我知道他有病,帶他去看過。”
溫達非問他開過什麽藥,大概是什麽時期,王曾亮回憶着把藥名挨着告訴他。溫達非邊記邊問:“有規律服用嗎?”
“我看着他的時候會規律服用,今年……今年沒有看着他,只是偶爾提醒,不清楚有沒有規律吃。”王曾亮想了下,又說,“也許沒有規律吧,年初開的藥,五月份還剩了兩盒。”
“為什麽今年沒有看着他呢?”
王曾亮張了張嘴,停頓了幾秒才說:“感情淡了,懶得管他。”
咨詢師又問他鄒黎規律吃藥時狀态如何,沒規律服藥時又如何,是否這兩個階段會有特殊的不同。
王曾亮停了會兒,反問他:“你不會是想說,他是因為沒吃藥犯病了才做出這些事?我可以完全真實地告訴你,他吃藥的時候也沒比現在好到哪裏去,這完全是他可以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
看出來王曾亮的攻擊情緒,咨詢師沒有再就鄒黎的情況多說太多,轉而詢問起王曾亮本人的精神狀态和身心情況。
他們聊了很久,甚至超時了十幾分鐘。
不同于鄒黎的沉默寡言話題難啓動,王曾亮是個問什麽就說什麽的人,也很聰明,幾乎不需要溫達非提問太多,他似乎清醒地知道哪些問題是關鍵的,在他的敘述過程中,溫達非的筆幾乎沒有停頓過。可以說他半個小時交代出來的信息比與鄒黎聊了兩次得到的信息還要多好幾倍。
詳盡到連鄒黎吃什麽不吃什麽,穿什麽衣服,寧願走路也不坐出租這種細節性的問題都會講。
這讓溫達非産生了一種深深的特殊的感覺。在咨詢的末尾,他将這種感覺詢問了出來。
“你說的信息的确非常關鍵有用,但是給了我一種感覺,你仿佛在托孤。”
“我只是想趕快解決他的問題。”
“解決了之後怎樣呢?”
“相安無事,再也不要來煩我。”王曾亮突然變得很煩躁,內心湧起一股無比的憤怒,“我已經受夠他了,他瘋了他有病,那是他的事,難道我要為此負責?我做得還不夠多嗎?我到底還要怎麽樣,為什麽你們一個個的對我會有這麽多的要求,為什麽什麽事都要堆到我身上?難道我這輩子活着就是為了別人嗎?我自己呢?誰為我想過一星半點?我不是人嗎?都來指望我靠着我,我呢?我該靠着誰?!”
這一番話簡直就是罵出來的,發自肺腑,罵完王曾亮的手都在抖。
“我為什麽會在高中打架退學?因為我學習成績差,王曾喜成績好,家裏人都不想我上學,但沒有一個敢直接對我說出來,他們只敢在我面前天天哭,說家裏沒錢,吃飯沒錢,衣服爛了說沒錢買,當着我的面給王曾喜穿隔壁家女孩兒不要的牛仔褲,去別人家撿喝剩了的飲料拿回來給王曾喜喝,天天背着我又哭又念什麽‘二娃成績好,就是沒錢再供,可惜了’之類的話,他們不就是想做給我看嗎?不就是想我主動說不上學了讓弟弟上嗎?”
“好,我給他們臺階下,我不上這個學了,行不?我去打工,我供王曾喜上學,總可以吧?聰明的小兒子當不了文盲,他們不争氣的大兒子可以。”
“每年賺來的錢一分分打回去,沒人問我,我在外面過得開不開心,這個錢怎麽來的,都說我有本事,賺得了大錢,但誰知道我的本事是什麽?”
溫達非靜靜地聽着,沒有再記錄。他知道,此時王曾亮的爆發已經是極限後的崩潰,這些話也許他早就想有個人訴說,但是從來都無處吐露。
所有人都以為眼前這個人是個心理素質強大,從來不懼困難險阻的值得信賴和依靠的對象,卻從未想過,一個會給別人撐傘的人往往也是早年那個狼狽的落湯雞。都說他王曾亮厚臉皮,追鄒黎兩年,碰壁無數次也不放棄,居心叵測,可是誰又知道,他每一次被拒絕之後都會輾轉難眠,感到無比的恥辱和羞愧。
他總是會想,也許是他不夠好。
也許被拒絕的原因裏,除了貧窮的家庭,最重要的就是那被他放棄掉的文憑。哪怕是個高中生呢?說出去都比初中生好聽吧?
賺幾十萬一百萬有什麽用?沒文憑那叫暴發戶,事實上也是。
人家賺錢的本事是腰直被挺地坐辦公室畫畫圖,他賺錢的本事是被人指着臉侮辱人格也照樣面不改色笑臉相迎地當條會舔的狗,人家潑他一臉水,他還要把水抹了給對方恭恭敬敬再敬一杯,告訴對方,只要能把活兒給他幹,樂意潑多少杯他都奉陪。
“秦陸說得沒錯,我就是圖他的,我圖他帶回家體面,就算我當同性戀我也要當最體面的同性戀。”王曾亮邊說邊笑,“我就是勢利眼,就是精明,如果鄒黎沒有那個學歷,沒有那一堆獎,沒有有錢有勢的家庭,沒有那張臉,我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他以為他是誰?”
溫達非深深地看着他:“真的嗎?”
王曾亮:“真的。”
“如果鄒先生真的有一天工作很差,沒有學歷,也沒有體面的外表,你都不會再看他一眼。”
“對,如果真的到那一天,我看也不會看他一眼,他對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
溫達非聞言點點頭:“看起來個人條件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那麽,假如說,如果你是我剛剛說的那種情況,沒有好的工作,沒有學歷,沒有有錢有勢的家庭,也沒有體面的外表,但是還是有一個人願意接受你和你一起生活,你怎麽看呢?”
王曾亮突然紅了眼睛。
“你覺得,這會是愛嗎?”
……
鄒黎第一次上門去到王曾亮家裏時,整個家的成員都是以戰時狀态來應對的。
所有的陳舊家具都被淘汰掉臨時換新,家居日用品全部重新添置,千叮咛萬囑咐,把一切該注意的事項都說了個明明白白,包括鄒黎的忌口和生活習慣都被王曾亮一一列舉出來當作要務發了小作文過去,讓他們全文背誦牢記于心,不要踩雷給他招黑。
然而就這樣計劃周全,等帶着鄒黎回到了老家還是發現少算了兩項——老家沒暖氣,而且廁所在豬圈。
當時還是年末,天不算特別冷,白天也有個十三四度,但到了夜裏就只有□□度,蓋兩層新棉被都捂不熱。別說鄒黎這個從小城裏洋房長大的富家公子哥,連住慣了暖氣房的王曾亮大半夜起來都冷得大腿發顫,尿桶裏撒一泡雞兒都凍得冰涼。
他怕鄒黎冷,打算連夜開車去城裏買電熱毯,卻被鄒黎嘲諷他裝模做樣沒事找事,說了一大堆冷冰冰的不領情的話,氣得他大半夜差點跟鄒黎吵起來。
但是等他氣沖沖躺上床,碰到鄒黎那雙冰涼的一動不動的腳時,他的火氣一下消了下來。
他從鄒黎身後抱着他,把自己的冰腳湊過去夾着他的,心疼地跟他承諾:“是我忘了,今年一定蓋個新房子把地暖安上,明年回來讓你暖暖和和的不受凍。”
鄒黎:“有沒有明年都另說。”
他感到羞恥無比,不禁把鄒黎抱緊了一點:“有。”
鄒黎卻和他說:“叫你媽晚上睡前不要給我熱牛奶,我不想半夜起來。”
之後便再沒有說過什麽了。
那時自尊心還格外脆弱的王曾亮一直以為,鄒黎是不屑于和他說什麽,不屑于理會他的家人們,所以一直埋頭吃飯不言不語。
但是時至今日,突然再回想起那一天,發現事實并不是那樣。
凍得幾乎一夜沒睡好,鄒黎沒有叫過一句冷。飲食清淡挑食無比的他應該是吃不慣他爸媽做得較為油膩的菜的,卻也沒有說過一個字,反而一直低頭吃飯。他的确不怎麽說話,但是他爸媽提問的問題他都一一回答,只是因為言簡意赅,搞得像審判現場。
全程從來到離開,這位貴公子雖無明顯示好的姿态,可從頭至尾也沒有表達過一個“不”字。唯一一個,還是因為不願起夜所以不喝牛奶。
他一直以來對那一次上門的印象似乎都停留在“鄒黎不屑和他的家人說話,看不上他家”上以及自己滿心的內疚感之中。愧對于父母家人,也恥于面對鄒黎的蔑視。
他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自己內心的複雜鬥争羞恥內疚的情感之中,完全忘記了所有的細節。
而這一切被他所遺忘的細枝末節,在咨詢師溫聲詢問的頃刻間,鋪天蓋地地向他襲來。
……
“我不知道他愛不愛你,這需要你自己去判斷,但他的确做到了你所做不到的事。”咨詢師溫柔地陳述着他所看到的事實,“他接納了你的所有,你的初中學歷,你不夠富裕的家庭,你不體面的工作,還有連你自己都有些嫌棄的你自己。”
王曾亮突然不想聽下去。
“真正的愛不是去接受一個人的好,接受一個人的好是很容易很樂意的,相反,是要看是不是能夠接納對方最壞的一面。”
“你認為你對他能不能做到這一點呢?”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